第七十三章 血色黎明（上）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2011年1月1日22时整，白局驱车赶到了文鸣宴客的酒楼。在门口恭候他的并不是文鸣，甚至也不是王义甫，而是仅让白局有些印象的打手熊哥。

“白局，文舵主说先去处理几个人，让我在这里等你。”熊哥佝偻着腰说话，态度十分恭谨。白局重重地“嗯”了一声，大步跨入酒店内。沿途的保安和小姐们看到他黑色外套下白色衬衫的衣领时，全部慌乱地避到一边，既惊且惧。

包间内，独坐独斟的梁广明放下杯子，待白局推门入内，他也依旧坐在原处抬头看来。白局和他对视着，两眼中尽是火花。

“梁广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白局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桌子上，灯光洒落，将那纯洁无暇的白色警监衬衫照耀的更显明亮。他颤抖的挥着手，显然已经怒到了极处，说道：“你要是不想丢掉官帽子，现在就给我把人都撤回来，这是分管局长对你的直接命令！”

“既然你是分管局长，为什么不直接越过我下令撤回呢？”梁广明依旧是荣辱不惊的书生气质，端坐如钟，气如清风。

白局被呛的脸色通红，道：“我好言提醒你，你的下属里有不少都是我的亲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做出的事情就足以让你这个领导身败名裂。”

梁广明微微一笑，道：“我一直觉得，刑警应该是警队里最有原则的人，可没想到，你这个分管局长却堕落到现在这个田地了。你所谓的亲信能做出什么事情？通风报信，还是杀人灭口？你也不想想，为了今天这件事，我潜伏了多久，筹划了多久，会考虑不到这些？”

白局心中一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这个行动，只有我和我的儿子知情，连一把手我都没告诉。你以为这么谨慎的我，可能打出一份抓捕清单留存吗？你以为的三个重点目标，早就被我派人抓获了，现在等在他们家中的，都是特警。”梁广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A4纸，说道：“你所看的就是这份吧？呵呵，对了，我在办公室里装了针孔摄像头，你派去偷走这个文件的人也已经暴露了。”

见白局哑口无言，梁广明继续说道：“这35个人中，只要抓到关键的13个人，就已经足够证明文鸣集团的涉黑性质，也足够证实他的部分恶迹。而只要掌握你给下属下令毁灭证据的人证、物证，白局，你也就完蛋了。”

白局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咆哮，愤怒地冲向梁广明，而梁广明则泰然自若地举枪相对，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还像个警察吗？”

此刻，在市郊的一幢别墅内，文鸣叼着一根雪茄，静静地等待着大院内属下们的聚集。一共五十名黑衣人很快站好队列，王义甫点点头，对文鸣道：“好了。”

文鸣走出大厅，站在了冷月之下，彻骨的寒风吹过，他的眉毛却不曾稍皱。他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帮我出力的弟兄们日后必定荣华富贵，而今天背叛我的人，我终会让他们死无全尸。我文鸣出来混一直坚信一个原则，人要我死，我先叫他亡。我现在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杀人。杀一个人也好，杀十个人也罢，杀到他们胆寒为止，杀到他们不敢再惹我为止。”文鸣的嗓音低沉，透着浓烈的血腥味道，他的眼中凶光毕露，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残暴与疯狂。他挥舞着右臂，激昂地说道：“你们要记住，当你们不要命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你们让路，而道路的终点，就是数不尽的荣华！”

黑衣人们压抑着暴躁的情绪，没有振臂高呼，没有山呼海啸，他们怀揣着狂热的信仰和欲望，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中。

转身后的文鸣一脸平静，他接过王义甫递过来的毛巾，当先走回了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内。王义甫问道：“虽然有白局等人的帮助，但这次对方来势汹汹，我怕还有后招。要不要和总舵主汇报一下？”

文鸣脸色一寒，前尘往事纷纷涌上心头，他说道：“小王，你说实话，你文叔的能力，比得上总舵主吗？”

王义甫身子一颤，叹了口气。

“你小子走的是王道的路数，连句谎话也不愿说。”文鸣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说道：“我跟着总舵主做事的时候，说实话，一直不畅快，但向来很安心。你说我们混黑道的，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平安么。可我不行，哪怕我明知道平安就好，仍旧控制不住我的野心。现在，我的新事业刚刚起步，就遇到这样的打击，终究还是怪我的能力不足。当能力无法满足野心的时候，迎来的，就会是毁灭。”

王义甫第一次听文鸣这般吐露心声，心中颇为感动。这两年看文鸣行事，王义甫认识到文鸣已有膨胀过度之嫌，覆亡实在是早晚的事情。实际上，文鸣如今采用的血腥手段，看似强硬无比，实在也是黔驴技穷的表现。

“文叔，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我们现在利用白局等人拖延时间，迅速转移产业、销毁物证，等到了诉讼环节再进行公关，未必就是死局。”王义甫继续劝谏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抓紧离开吧。”

文鸣道：“我仇家无数，今夜撤退之路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走了。另外，我想让你帮我抓一个人。”

“谁？”

文鸣冷哼一声，怒道：“梁广明这厮欺我瞒我害我，我怎能放过他？你也见过他的儿子吧，我要让他尝尽丧子之痛！”

王义甫当场应下。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想报复瞒过自己的梁封？

2011年1月1日22时10分，梁封的母亲解下腰上的围裙，坐在了餐桌旁，她对自己的儿子说道：“面刚出锅，还有点烫，你吹吹再吃。”

梁封笑了笑，拿筷子夹起面条，看着蒸腾的白气说道：“每次我爸加班不回来，你都要这么等着吗？”

“哪能啊，以前你上高中睡得早恐怕还不清楚，你爸一加班就到两三点钟，搞不好还要通宵，我哪里等的起。”梁母叹了口气道，“现在你也上了警校，稳定是稳定了，可以后也会很辛苦的。”

梁封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我会学习我爸的，多破几个案子，光宗耀祖。”

“别，你可千万别学你爸，到了单位本本分分就好了，也别想着升官更别想着发财。”梁母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道：“你妈妈给你留够了娶妻生子的钱，你不用为生计考虑，怎么开心、怎么健康你就怎么活。像你爸那样，当了警察忘了家，图什么？都说为了老百姓，我难道不是老百姓吗？你们父子俩为别人服务之前，能不能先照顾一下我这个老百姓？”

梁封知道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母亲能说会到，回忆中也只有洛阳能够与之一战，自己就不讨没趣了。想到洛阳，他神色一黯，忍不住叹息一声。

“怎么了？”梁母关切的问道。

“我爸办的这起案件，牵扯太多人了，如果他成功了，很多同事甚至同学都会被追究法律责任。”梁封一下子就没了胃口，道：“太遗憾了。”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有什么好惋惜的。”梁母没好气的说道，“你爸这样的警察苦死累死也没见得人夸，他们天天吃吃喝喝哪天进了监狱，还要害你爸这样的老实人跟着一起挨骂，这种事，我越想越委屈。”

梁封苦笑一声，又听梁母说道：“不过，儿子啊，你说你爸这次办的这个案件，会不会得罪很多人。如果到时候有人找我们俩报复了，怎么办？”

梁封一愣，道：“这次的计划比较周全，应该……”

“嘀……嘀……嘀……”门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起，梁封和梁母同时震惊地转头看去。梁封轻声道：“我先看看情况，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再打电话报警。派出所就在我们小区旁边，很快就能有人来支援的。”

梁母连忙跑到固定电话旁，警惕地看着门口。

“是我。”尤龙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用两只手撑在门上才勉强支撑自己保持站立。梁封赶紧开门把他接进屋内，检查起尤龙的伤势。

尤龙推开梁封扶住他的手，说道：“另一个卧底冒着生命危险透露出一个消息，包括他在内的五十个杀手被派出来绑架或者猎杀主办人员的亲属了。我刚刚遇到了一批，勉强解决掉了。”

梁封怒道：“这厮真是无法无天了！”

尤龙咽了一口血水，道：“不多说了，你们俩快点收拾东西转移，我到楼下继续守着。另外，隔壁派出所怕是用不上了。”

“怎么回事？”

“我抓了一个人逼问了一下，他说他们来找你之前，已经联系了四五拨小混混在这个辖区里打架、闹事，现在所有警力都被拖在各个地方，根本来不及支援。”尤龙补充道，“其他地方的警力距离这里更远，来不及支援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梁封见别无他法，转头对母亲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