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斗琴
“而且，你对他有意。”康子瑶道。
冷郁秋愣了一瞬，好半晌才颇为自嘲道，“那又怎样？在他看来，或许我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吧。以后，依旧是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互不相欠，也就互不相干。”
康子瑶只是笑笑，沉默了半响，等冷郁秋回过神来看她时，这才发现她已经靠着躺椅沉沉睡了过去。没了圣女印的压制，康子瑶实在是虚弱得很。冷郁秋看得心口蓦然一阵发酸，强忍住上涌的眼泪，又找了薄毯给她盖上。
或许是找到了一个慰藉，又或许是仗着康子瑶听不见，冷郁秋索性守在一旁絮絮叨叨了起来。这里面，有很多话，都是她讲也不敢讲的。
“我注定是和他走不到一起的。”冷郁秋絮絮叨叨道，“我明白的，我去武林盟原本就是带着目的的，试问一个带着目的的人，又如何能让对方包容接受？”
“而我也没有退路。”冷郁秋想了想道，“显姨抚养了我十几年，那地方等着她的，只有无尽的寂寥昏暗。哦，对了，我还有一个妹妹的，可惜鸢儿太小了，性子也天真烂漫的很，所以能帮显姨实现心愿的，也只有我了。我有我的执念和追求，和她的算不上冲突，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便是就此划了个一刀两断，我也要履行好自己的诺言不是？君子一诺，重于千斤，我知道的。便是我涉世不多，我也是知道的。”
冷郁秋絮絮叨叨的神思也就跟着飘远，一道一道回光掠影从眼前闪过，不知不觉得，冷郁秋也就越说越多，“显姨交代给我的，我差不多就要完成了，可是我的……仍然慢无头绪。你猜我为什么明明做了错事却还想着要去武林盟么？不是因为什么越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而是因为武林盟的地位，从那里，可以打听到一切江湖事。我阿爹阿娘都是武林人，我相信会找到他们的。可是现在，我又好怕……”
“你说透过魔音琴看到的，就是我可以追溯到的，可是我没有那份勇气。无论是阿爹阿娘，还是宗政公子，他们都离我好远好远，甚至于便是我能够触碰到的，也不过是半世倥偬换来的短暂希冀。留不住的。”
“你没有试过，又如何知道留不住呢？”
冷郁秋自说自话的久了，连康子瑶什么时候悠悠转醒了也不知道。
事实上康子瑶也并没有昏睡的彻底，之前说说话话的意识迷糊了一阵，不过在冷郁秋过来扶她的时候，已经些微有些清醒过来了，当时康子瑶并未在意，直到冷郁秋开始守在一旁，自说自话……
康子瑶醒也不是，继续睡着也不是，终究在冷郁秋自怨自艾之际时开了口。康子瑶看她惊诧的样子也只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的这些讲出去。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冷郁秋点点头。
康子瑶道，“我看得出来，姑娘你品性单纯，人的一生都会走错路，做错事，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又或是有的选还是没得选，做过的事无法更改，不过只要你能够坦然面对，及时更改，又哪里会没有退路呢？说起来很多人觉得自己没了退路，又何尝不是自己将自己的退路封死了的？人只要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
“最重要的是，不要忘掉了自己的本心。”康子瑶补充道。
“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心……”冷郁秋喃喃，许久方道，“我明白的。”
“我会尽力去填补一些事的。”冷郁秋道，“其实自从到了武林盟，看过一些人和事后，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要不索性放开吧，从新来过。可是子瑶姐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欠了很多人太多太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欠债还债一样，然而有些债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康子瑶只道，“何必扛起呢？不如试着把那些债看作是一份情。有喜有恶。重拾的时候虽然艰难，但人情大多是能通融的。”
冷郁秋不说话了，康子瑶也知道，有些问题，点到即止，也不再说话，只道，“而今你已贯通了魔音琴。不如仔细想想，冷静冷静，只要别耽误了明天的比试就好。说起来，这也是我欠你的人情，然而你看，也并不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
……
比赛的时间很快就来了，康子瑶身上的毒已经加深，临走的时候冷郁秋很想劝她不如留在这里等她的消息，却被康子瑶断然拒绝了。
“这一趟我是必须要去的。我现在的模样就是压制何心池最好的棋子，她不敢让我的样子暴露于众人眼睛之下，到时输了琴，自然也不敢再弄什么手段。你且放心，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还是知道的，撑得住。”
有了康子瑶的这番话，冷郁秋总算放下心来，两人赶到鄙视的琴房时，何心池已经带了碧痕在那里等候，一见着康子瑶的模样，何心池先是一惊，继而颇为了然的看了看冷郁秋，一面嗤笑道，“表姐这胳膊肘当真往外拐的厉害，为了一个外人，还能牺牲自己的圣女印，不知道我将族人都找来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还有谁愿意继续信奉你为圣女呢？”
康子瑶只笑道，“好啊，也正好让他们看看清楚，是有哪些人在背后使坏，妄图染指魔音琴呢。”
何心池一下噎住，当下也没了好气，只管命碧痕布琴，对于此局，何心池也没有全然的把握会赢，不过只要冷郁秋赢不了那就对了。
那一厢碧痕已经将魔音琴布好，何心池只道，“表姐，我这一次，可是请教了上任圣女阿雅姐姐还有我父亲指点的，说起心得以及和这琴的感应我还是有把握的，你们且听好了。到时候且让你们心服口服。”
“好啊，我就看你如何让我们心服口服。”冷郁秋道。
说话间，何心池觑她一眼，带好指甲开始弹奏，指甲上深红的豆蔻艳艳的夺目，琴音袅袅升起，琴音间确实比以往多了几分摄人心魂的魔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