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老人家的八卦

张渐凝去展府的路上耽搁了一下，因为途中碰上了云南大理国来朝贡，大理国的车队缓缓经过，运载了不少云南献来的当地物产，而交通工具是云南的大象。对于这个朝代很少见到的大象，张渐凝倒是见怪不怪，可在宋朝的民众眼里这就是非常稀奇的巨兽了，一时间人山人海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幸好宋朝没有手机，不然大家一定会纷纷举起手机拍照，那些大象非得吓疯过去不可。

不得已张渐凝绕了个大弯，小半个时辰后才来到了展府。

展府不大，只是一套非常中规中矩的院子，张渐凝由展府的仆人带着，直接进了大门穿过庭院，来到大厅。大厅是宋朝平常的砖木结构建成，依寻常大户人家的规矩摆置了迎客待客的一应家私器具，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宾主席位的后方，居中显正地悬挂着一副展昭的画像。

早有家仆通报说张渐凝到了，所以待张渐凝走进大厅的时候，丁月华已经端坐在主位的檀木椅子上了。张渐凝见状心里暗想，这位祖师奶奶看来莫不是有急事寻我，不然这么大年纪了，按理是不会提前在这里坐好相待的。

“祖师奶奶安好，张渐凝来迟，请祖师奶奶恕罪。”张渐凝很识礼数地赶紧快走一步上前和丁月华鞠躬问安，然后把路上买好的一匹五彩官锦递给展府的管家。张渐凝知道，丁月华因为展昭的关系对自己观感大好是事实，但自己要是稍有浮躁得意之色流露，要让丁月华厌恶也是相当容易发生的情况。毕竟人家在意的是展昭，对你本身没有具体的认识，你作为展昭的隔代传人，她对你的观感自然是容易好也容易坏，一旦让她觉得展昭所托非人，估计她的想法瞬息之间也就十万八千里远的跳跃变化了。

丁月华点点头，说道：“张小哥多礼了，往后常来走动，不需要如此客套。且坐，且坐。”

张渐凝持晚辈礼斜着坐到宾位，然后开口问道：“不知道祖师奶奶此次唤来渐凝，却是有何时交待？”

丁月华看着张渐凝，慈祥地笑了：“没什么大事就不能唤你来走一走么？那一日行止匆匆，老身都没有和张小哥多聊几句。今日里无事，因是想着和张小哥坐下来闲话点家常。”

张渐凝一听就知道老太太其实是在拐着弯点自己呢，得了她先夫展昭的隔代传艺，然后去了林冲府就是一入侯门深似海，竟然这么些天了没有来上门认个门第传承，这在丁月华看来多少就有点不是很上道了。

张渐凝想通此节，立马站起身来走到丁月华跟前老老实实地按师门后进的规矩给老太太磕了头，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自己是撒了谎占了人家便宜才有了随后这许多境遇，如孙孔目的观感提升、与林冲结拜、开启张渐烈援护系统等等，所以张渐凝心里并不觉得和眼前这个剧情世界NPC磕了头有什么内心不甘。从陈家驹饰演的陈家驹到梁家辉饰演的林冲，张渐凝在他并不长的穿越经历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概念，那就是进入任何一个世界都要融入这个世界，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一员，不要觉得只有自己才是人，其他剧情世界人物只是数据，凡事必须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道德——事实证明，张渐凝这一路走来，他从不曾功利地算计过剧情世界的人物们，而剧情世界的人物们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请祖师奶奶恕罪，渐凝那日去了林教头府上之后，未曾想志趣相投，于是结拜了兄弟，接着就是没日没夜打了好几天架，不知不觉沉迷其中，未曾想耽误了正事，合该早点过来和祖师奶奶请安才对。是渐凝疏忽了，请祖师奶奶饶我年少无知，宽容则个。”

“起来吧，起来吧……”丁月华见张渐凝肯老老实实认错，言语间谦逊之余也没有找借口搪塞，心中想着这个小伙子还算是实诚。老人家的气常常是来得快去得快，有个台阶下就消气了。

丁月华接着说道：“张小哥且坐吧，那豹子头林冲林教头也是满城知名的武痴，想他拉着张小哥去他家中，不打个过瘾必是不肯罢休的，倒是这林教头据说是个正直勤勉之人，你能与他结拜为兄弟，却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抬手让管家着人上茶，丁月华接着问张渐凝：“上次匆匆别过，却未曾相询张小哥乡居何处？”

张渐凝心想来了来了，这是老太太的八卦光环启动，要来查户口了。当下也就实实在在开始说自己的来历，毕竟自己撒了谎说得了展昭显灵传承，那么作为隔代传人自然需要好好和丁月华交代自己的情况：“渐凝是广南东路潮汕籍，祖上由福建莆田迁入岭南。渐凝父母早逝，由兄长张渐烈抚养长大，随后在东莞九龙衙司做事，前段时间才来到开封府。”

这段话张渐凝依旧是撒谎了，但是基本上没有太多毛病。

关于广东——宋朝时候，宋太祖开宝四年统一了南汉之后，重新设置了岭南道，后来改制为广南道，继而改道为路，宋至道三又年分广南路为东、西两路，广东就是“广南东路”的简称，这也是现今广东省名的来由。北宋末年至南宋，大批中原的汉人因为北方战乱而南迁到广东，广东才终于除了“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作用之外，开始有了人口意义上的地区概念，当然，在北宋时代，广东一带依然是南蛮荒芜的代名词。到了南宋末年北方异民族南下，元兵攻占杭州以后，南宋小朝庭流亡在广东潮汕沿海地区苟延残喘。1279年，忽必烈派张弘范率重兵征讨广东，南宋十万军队终于被彻底打残，陆秀夫最后背着8岁的赵昺跳海自杀。现在的潮汕人中，传说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当时宋朝军队散入民间之后的后裔，而在如今广东的潮汕地区一带，仍保留着大量宋军在当地募兵屯兵的遗迹，比较著名的有汕头市南澳岛上的“宋井”，这是一口挖掘在海滩上却涌出淡水的神奇古井，相传是以赵昺为代表皇室及军队驻扎在南澳并挖井三口以供饮用，后为海沙淹没。清光绪十五年此井复出，历年来时隐时现。其水甘淡，久存不败，为潮汕十八怪之一。

关于香港——公元前214年，秦朝征服百越并设置了南海郡，把香港一带正式纳入其领土，归属当时的番禺县管辖。从那之后到东晋初年，香港一带一直在番禺县辖下。从唐朝开始，随着广州对外贸易的发展，香港地区开始有较明显的发展，并在唐玄宗开元年间了设立屯门军镇，派员二千驻守来保护海上贸易。到了唐肃宗至德二年，香港地区又改属东莞县管辖。香港在古代得益于其沿海优势而富有盐产，北宋开宝四年，在现时香港九龙湾一带设立了官富场，并派有盐官驻守，负责产盐及统筹各小型盐场。直到明朝，该地区因转运产在广东东莞的香料而出名，被人们称为“香港”。据说那时香港转运的香料，质量上乘，被称为“海南珍奇”，香港当地许多人也以种香料为业，香港与其种植的香料一起，名声大噪。不久这种香料被列为进贡皇帝的贡品，并造就了当时鼎盛的制香、运香业。后来香料的种植和转运逐渐式微，但香港这个名称却保留了下来。

北宋时期的潮汕人，还没有南宋军队后裔的血统，从人口迁徙的历史来看，的确是从福建莆田迁入粤东一带，而张渐凝供职在九龙特警队，所以张渐凝说自己在东莞九龙衙司，也算是说得过去。由当时的北宋人观念来看，那一片就是荒无人烟的险恶南蛮之地，张渐凝从小失去双亲，在那边陲之地由哥哥带大，终于成年后有机缘回到中原京都，倒也算是颇为不易了。

丁月华于是继续八卦家长里短：“如此，却不知如今张小哥的兄长现在何处？”

张渐凝想起哥哥，略带忧伤地说：“哥哥本与我一起在衙司做捕快，在南边一次公差查案中，为了掩护渐凝不幸早去。时任长官明镜台大人叹我身世凉苦，遂与我推荐书信，让我到开封府他往日同期的孙孔目手下来了。”

丁月华一听顿时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当真是身世可怜，从小父母不在，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早早离去，这么孤独飘零到京城来，心中又是一瓢眼泪就要溢出。至于明镜台是谁，那个南蛮之地的官员在这个京城老太太看来，倒是没有必要去核实了解，甚至到底是单姓“明”还是复姓“明镜”，老太太在心里直接就选择性无视了，南方边陲杂姓颇多不入百家者不足为奇。

丁月华看着眼前这个孤儿张渐凝，不知道为何倒是一了解身世之后，心中亲切感顿时就离离原上草了。

原来，展昭早丁月华许多年而去，一说是在后来的公案侦捕时候中箭身亡，一说是终于和“锦毛鼠”白玉堂两情相知私奔而去——张渐凝一直认为第二种说法是后世的腐女们恶趣味地杜撰出来的。丁月华为展昭育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分别名为展骥、展骏。女儿名字叫做展雪燕，小说中描述是金发金眼，这让张渐凝着实无语到极点，原来碧眼紫髯的孙仲谋之后，中国古大陆关于儿女基因变异的事情到底就是没有停过。此时这二子一女已经成年各自闯江湖去了，顶多就是过年回家吃顿饺子而已。

所以这丁老太太得知先夫的传人张渐凝原来如此情况，自然一股亲热的心情油然而生，越看张渐凝越是觉得可爱。

顿了顿之后，丁月华放下茶盅，转头唤来丫鬟，吩咐说：“去把少爷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