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陆谦
两个开封府的捕快站在张渐凝身后,听见了这个家丁这么说话难听,自然也是内心恼火,只不过人家高太尉府确实是气焰嚣张,当下也不敢如何发作,眼看这家丁一手推来,而张渐凝已经随即抬手一挡一抹,两人心里既是有点痛快觉得这个家丁该打,又是有点后怕,高太尉府的人哪里是说打就能打的?
却不知张渐凝伸手一靠,又恰到好处地往上一送,那个家丁推来的手被他这么抬着手一下子变成了握在了张渐凝的咽喉上。
“你干什么?!”张渐凝一边惊叫起来一边运起冻结技能,死死把那个家丁的手冻结在自己的咽喉处,那家丁想要抽手出来而不可得,当下用力之际反而显得表情更是狰狞不堪。
张渐凝脚步连退,几步之间整个人靠在了街边一棵大树上,双手挥舞着,两脚不断瞪着地面,看似挣扎不断却因为被对方捏紧了咽喉按在树上,所以完全挣脱不得。开封府那两个捕快一看倒是傻眼了,张小爷刚刚力挫那个疯和尚,莫不是岔了气还是累着了?怎么到了这边,连一个这么没本事的家丁都一招没接上就输了,还被掐着脖子按在树上这么难看,两人一合计,当下决定留下一人在原地,另外一人急匆匆就跑回去开封府搬救兵了。
反观那个家丁,他顿时也是傻眼了,他其实也不过一个借着高太尉府上权势习惯了耀武扬威的下人而已,若当真要与开封府冲突,他还是明白其中厉害的——如果是高衙内打了开封府哪个谁,他不管怎么助拳都没事,但现在高衙内还没有掺和进来呢,他就直接挑起冲突了,那么情况可就微妙了,为了缓和与开封府的关系,哪怕是维持一种博弈中的平稳,高太尉府把他牺牲掉,那简直是想都不用去想的一件事情,甚至用牺牲二字都是抬举他了——于是,那个家丁急了,开始大叫:“你!你……你……”
一只手抽不出来,那家丁就两手一起上,只不过这下看起来,就更像是两手齐齐掐着张渐凝了,张渐凝心里暗笑,但是面上表情还是十足神态敬业,端的是痛苦无比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住手!”两把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个是林冲。
林冲此人虽然迂腐,但是能在官场上混,他可能未必聪明,但一定不蠢,有些事情他不愿去做是一回事,但是若说他一根筋完全想不明白可就是说错了。林冲不是不认识高衙内,在营救高衙内的时候,因为不肯听高衙内所说将山匪插翅虎全部歼灭,他已经是和高衙内不大不小结了一道梁子,今日远远地一看调戏自己老婆的人偏偏正是高衙内,林冲心里就知道今天怕是不好收场。正想着管不了这许多,干脆诈做没认出高衙内先一脚把这家伙踹开再说,突然听见张渐凝大声以开封府名义高调介入,又转眼间被这个脚步虚浮完全不识武功的家丁按在树上,一下子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不过他虽然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张氏吃不了大亏,可是内心终究还是着急,眼看着张渐凝把戏演得七七八八,已然骗得对方入套,于是当即大叫一声,要出手了。
而另外一声大叫同时响起,却是另外一个男子赶到了场子里来,那个男子抬手架住林冲向前跃出的去势,说声:“惭愧。”然后拧腰一脚揣在那个家丁小腹上。张渐凝也算知机,丝毫不露痕迹地撤掉了冻结,于是那个家丁手头一松,还没等高兴,就已经被赶来之人一脚远远踹了出去,整个人飞出五六米远,摔倒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惨叫连连地弓成一只虾米一般,挣扎着再也站不起来。
那个男子一脚踹飞了家丁,转身和林冲抱拳道:“林教头,在下陆谦。久仰大名已久,这个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在这个电影世界里的陆谦与水浒原著中的设定稍有不同,并非林冲的旧相识,所以此刻的两人才算是见了有正面交流第一面。
林冲约莫知道眼前此人,他是高太尉府上的护院,名叫陆谦。只见这陆谦身长八尺,相貌儒雅仪表堂堂,身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文士长袍,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却是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林冲记得在高太尉的寿宴上,此人得高太尉赏赐压日宝刀,恰好有刺客前来行刺,这陆谦于是当众亮出一手刀法,速度极快地连出十几刀,不但击败了刺客,还在大厅中央一块用于托放压日宝刀的巨石上,直接斗气外放镂空刻出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当时林冲就算过,这十几刀里面,其实真正击败刺客只用了两刀,两个刺客分别各一刀,其他招式都是借着和刺客对招,实际上是在隔空雕刻那巨石,可见这陆谦已经属于顶级高手,他的武功倒真是非常有造诣,不可以等闲视之。
林冲此时却不想也没有心思与陆谦客套,当下匆匆说道:“林某家眷在前面,陆兄见谅。”说罢,抬脚就往张氏那边赶去。
陆谦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明白此事是高衙内恣意妄为调戏林冲的妻子在先,而且那个不长眼的家丁不知道着了什么邪,居然先动手打了开封府的捕快,眼看已经有人去报讯了,若耽搁一下开封府派人把此间围将起来,等若将高衙内调戏林冲妻子张氏的事情摆上台面,那么此事必然是会闹大,不再是按住林冲调个稀泥就可以了账的。介时真要斗个高下的话,太尉府自然不惧开封府,但是自己护送高衙内出游却出了这种事情,总算是给高太尉添了麻烦。人在仕途,千万不能给领导惹事,只能让领导开心不能让领导皱眉,陆谦其人武功高强却极能隐忍,年过四十还在高俅府上做个没有实职官禄的护院,可见其所图极大,抱定主意就是要借着高俅这颗大树攀紧了,一朝得见云霏开则必定展翅高飞的。
想到此节,陆谦知道此时需暂避风头了,于是陆谦快步抢了过去,拦腰抱住高衙内,一个提身纵跃远远地跳开到一边。高衙内只顾着纠缠着张氏玩下流把戏,自然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十分不满地叫起来:“陆谦,你干什么?”
陆谦回头看了脸色铁青的林冲一眼,城府极深地两眼一眯,小声说道:“衙内息怒,那是林冲的妻子,非比寻常民女。”
高衙内一听顿时更加来劲,大喊了出来:“什么?林冲的老婆,怎么不早点说,林冲的老婆那更要玩!快放我过去!”
林冲闻言大怒,握紧了拳头死死盯住高衙内,全身绷紧了如同一弯拉满了弦的大弓,随时随地就要爆发。陆谦眼见挑拨矛盾的目的达到,当下就站定了步子,转身拱手又和林冲卖个乖,说道:“衙内若有不对,小弟代为陪个不是,今日且这样,林教头后会有期。”说罢,陆谦招呼众人离去,只留下之前狐假虎威的那个家丁还在原地挣扎着,好不容易站起来了,望着高太尉府众人远走的身影喊:“等等我……等等我……”
偏偏那离去的众人没有一个人回头,高衙内与陆谦自是不用指望,就连平日里成天一起戏犬逗莺的其他家丁,也极有默契地充耳不闻他的叫喊,可以想见,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事实摆在这里,这个家丁已经成了高太尉府的弃子,陆谦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这个家丁打了开封府的捕快,那么就交由开封府处理,他阻拦开封府营救林冲的妻子张氏,那么留下他也当作是给了林冲一个交代,这个人从此和太尉府没有关系,想怎么样,随便。
所谓家丁,实则家奴,在宋朝是录入贱籍的下三等之人,身在太尉府他自然身价上涨,可以借着高俅的权势横行霸道,可一旦被陆谦如此轻易地甩掉,自然立马打回原型,连落毛凤凰不如鸡的水准都算不上。
张渐凝笑嘻嘻地走到这个家丁身边几步外站住了,非常温和地看着他不说话。这个家丁却是被张渐凝看得心里发毛,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失落在一瞬间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处,既然落入开封府总是得要掉层皮才罢休,现下干脆就拿这个小捕快好打一顿,那横竖也算是赚个够本!想到这一节,这个家丁泼皮意气爆发,把心一横往前跨步,远远地甩手就是要一巴掌扇出去:“看什么看?”
看着这一巴掌甩来,张渐凝说话了:“没眼界的傻子,难不成你以为我还当真打不过你?”说罢,隔着三步远张渐凝一脚踹出,似乎离着这个家丁还有距离,可是张渐烈已经从张渐凝身前汹涌成型,暴起一个正踹直灌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个家丁胸口猛然出现一处凹陷,然后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这次摔落地面再也动弹不得,直接陷入了昏迷人事不知。
踢完这一脚之后,张渐凝招呼了身边已是闻讯而来的捕快,说:“高太尉府上护院陆谦已经带人离去,并未携此人同行,可见此人乃是冒充高太尉府上家丁,实则为市井泼皮借机滋事无疑,适才此人殴打朝廷官差,周街父老具有眼见实证,诸位兄长且循例处置吧。”
当即,几个捕快如狼似虎地跑上前把这个倒霉家丁架起,发觉这人已经完全不能站立,心道原来张小爷刚才演的好一出戏,此刻这一脚却是踢得相当实在。众人心里记恨刚才这个家丁对开封府出言不逊,于是就将其放倒地上,一人抓住一脚倒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