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风暴（中）

2011年1月1日20时45分，刑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内。

谭韬放下手枪，问道：“不解释？”

梁广明睁开眼，就像已经走过了一遍酆都城般，满眼死寂。他低声道：“是我失算了。我从没有想到过，你竟然会是他们的人。”

“混账！”谭韬怒斥道，“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我和你认识多久了，我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会为了一点钱或者一点权，像你们这样自甘堕落？”

梁广明猛一抬头，道：“你什么意思？”

谭韬也隐约察觉到了哪里不对，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到底是谁的人？文鸣的，还是？”梁广明站了起来，急切问道。

“我？我是警察，是国家的人，是法律的人。”谭韬警惕地后退一步，双手握住枪柄一刻也不敢松懈。

“原来是一场误会。”梁广明感到自己的心脏恢复了欢快的跳跃，仿佛刚刚爬出了血狱的深渊。他说道：“请你相信我的党性和我的操守，我们是一个队伍的。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继续行动吧。”

谭韬虽然心生疑虑，但完全没有被梁广明的表现所触动，他再次举枪对敌，道：“如果你是在表演，那么这招对我毫无意义。如果你是真的清白，也该由督察和纪委对你进行联合调查后再做定夺。现在，你放弃抵抗吧。”

梁广明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你认识我多久了？难道还不能相信我吗？”

“我是警察，做出所有的判断都需要最基本的证据！”

“我到哪里去给你找证据？”梁广明大怒之下，指着窗外愤恨道：“你知道不知道为了今天晚上，我准备了多久？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晚上有多重要？”

谭韬举枪而立，不动如山，嘴里道：“眼见为实。”

就在这时，一通来电打破了僵局。谭韬一只手稳稳地持枪，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来电人是市局一把手的局长。

“根据特情汇报，晚上确实看到梁封和尤龙私下见面了。”局长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在刚才，有一个年轻学警发短信告诉我，梁广明是清白的。”

“知道了，我会根据现场局势做出判断。”谭韬挂断电话后对着梁广明说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不需要证据，只需要陈述事实就可以了。”

“为什么现在不需要证据了？”梁广明有些茫然的问道，他实在想象不到，有谁会对他提供什么帮助。

“有人为你做了背书，我们把他的话，视作证据。”

2011年1月1日21时整，谭韬和梁广明一同来到了刑警支队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就坐。梁广明简单介绍了一下谭韬的身份后，便对今晚的整个行动作出安排。他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将会配合开发区分局，对淮海市及周边地市潜伏的历年逃犯进行一次统一的收网行动。比起之前的有一个抓一个，这次的大规模抓捕行动无疑更具有影响力，也更需要你们的能力和精力。今天晚上行动的时候，你们将被划分为35个组，每组对应着3到4名开发区的民警，警力上可谓是十分充沛的。”梁广明按动手中的遥控器，身后的大屏幕上有表格映出，清晰地展示了各组的人员搭配情况。他继续道：“为了避免泄密，我方刑警手里会有嫌疑人所在的地点信息，而开发区同志的手里会有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出发之后，我方刑警在前带路，开发区的同志开车跟上。到达地点之后，开发区的同志主要负责抓捕，我方刑警在旁协助。这一次的行动，警力充沛，嫌疑人所处位置和姓名也十分明确，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谭局，你有什么要补充吗？”

谭韬“嗯”了一声，对着话筒说道：“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给我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梁广明见谭韬再无二话，一拍桌子，道：“行动。”

是夜，五十辆警车、私家车鱼贯而出，像一匹匹出山的饿狼奔驰而去。在无边的黑夜里，他们披星戴月驶向常人根本不敢靠近的险地，蓄势待发。

几乎是在同时，二十五辆警车也已经驶离了开发区分局的大院。带队民警紧握着手中的文件袋，他和同事们虽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恐惧，浑然不知自己道路的尽头是怎样的对手，也不清楚，自己即将亲手颠覆一个罪恶的集团。

2011年1月1日21时30分，施永和七个朋友正坐在路边的一家土菜馆里胡吃海聊。旁边的一个小弟问道：“施哥，听说你前段时间在省会那边办事遇到了点麻烦，就是王哥帮你出头的？”

见众人一副崇拜的表情看着自己，施永得意地放下碗筷，拉开了架势。他假意训斥道：“王哥也是你叫的？他可是咱们文舵主麾下的第一员大将，同时又是杭州王舵主的义子，以后啊，啧啧，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立刻起哄叫好，同时举杯向施永敬酒。施永一口闷完，把杯子往桌上一砸，道：“各位有的是跟我施永混的弟弟，有的是我的好哥们，都是自己人，那天的事，说说也是可以的。你们也知道，我呢，干的就是设套抓猪的事情。之前，我派人去给一个老头说买拖拉机能赚大钱，他信了。可是他没钱买啊，我这个时候就跑出来借给他钱。等他把钱借走了，我让之前的人把拖拉机和钱全部卷走，这么一来，那个老头不就白白欠了我一屁股债吗？”

众人听得此言两眼放光，追问道：“然后呢？”

“嘿嘿，这还不简单？讨债呗。这个老头长得很丑，可他闺女倒是挺水灵的。我的一个客户看上他家闺女，就让我在中间给说个媒。那天啊，我遇到了一些麻烦，熊哥出手了都被打伤，最后还是靠王哥摆平的。这怎么摆平的，我就不说了，不过呢，从那天起，我就算是正式跟着王哥混了。”施永言罢端起酒杯，对坐在左手边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道：“綦哥，你是我在道上混的前辈，弟弟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文舵主大才，这小小的淮海市早就容不下他了。现在王哥牵头，招揽各路朋友一起干大事、发大财，机会绝对千载难逢。而弟弟我呢，在王哥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只要你点个头，我立马把你引荐给他。”

被叫做綦哥的男人眼珠子一转，见整桌人都羡慕的看着自己，心头一热就开口应下了。施永见任务完成，心下大喜，张开嘴，又是一口闷掉了一杯酒。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迈步走来。他的目光冷峻，如刀剑相对，令与他对视的施永不寒而栗。

施永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率先起身，道：“你怎么……”

“我就是来看看。”董康拉过一张板凳坐下，摆足了看戏的架势。

见施永脸色阴晴不定，綦哥回头看向董康，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最后道：“怎么了施老弟，仇家么？哼，你放心，有綦哥在此……”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不会说下去。”一名警察从董康来的那个方向上走来，与此同时，共计七名警察将土菜馆的两个门全部封锁，迅速向七个人靠近。

施永环顾四周，自知今夜不妙，低声道：“綦哥，对方人少，我们找机会走吧。回头让王哥摆平，不是什么难事。”

綦哥点点头正想离开，却见一个黑洞洞的枪管对着自己。

与此同时，七个警察中共有三个举枪对敌，吓得一干人等全部抱头蹲下。

最后一个也最不识时务的人正是施永。他站在原地，恶狠狠地对着董康说道：“上次给王哥面子没有收拾利索你，现在又跑来找死吗？”

董康走向他，说道：“你的王哥自身难保，何况是你。不过我很期待你会反抗，这样，我才能好好报答你当时的恩德。”

施永闻言后仍旧无法置信，可眼前这董康重伤之时都有余力击倒数人，又哪里是他能够对抗？最终，他双膝一软，也抱头蹲在了地上。

董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迈步离开了。今晚于他来说，本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可因为洛阳的“叛变”，他至今仍觉得心中阴郁。

2011年1月1日21时33分，犯罪嫌疑人施永到案。一场空前的奇袭，也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