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晚来的结束

雨后天晴，阳光明媚，湿润凉爽的空气呼吸起来感觉格外清新。

即便先前下了一场雨水，演武广场的人头数量还是不见减少。

人数最多的场地，还算乙字二号擂台了。

其他擂台早已结束了第一场台试，可这里却依旧持续进行。

而在季风出手而聂庄挡下后，擂台上的战况愈演愈烈，虽说聂庄身负较重的伤势，但却依旧不落下风，与季风打得不可开交。

谁也没有想到战况会演变成当下的局面，类似这样的事情，可不多见。

不论是二人的身速亦或力量等方面，皆是让所有人叹为观止，周围的喝彩声冲天。在这一刻，这些人俨然忘了嘲笑风雨怨殃的不伦恋，也忘了轻笑聂庄的无知，聂庄和季风的表现彻底征服了云云的旁观者。

其中数沈珺喊得最起劲，当她看到聂庄重新站起来之时，恐怕没有人比她的心情还要来得喜悦，这会儿她不顾仪态，跟着台下的人群高声呐喊，就算喊得脸红了，喊得嗓子沙哑了，也不管不顾。

纸千鹤则是埋没于人群中，看着台上的战况，呵呵傻笑，好似从开打的时候，他便从未担忧过。

只有负责乙字二号擂台的那位判员面色阴翳，双眼阴冷，漠然地观战，浓眉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聂庄的表现让他觉得事出意外。

台上聂庄和季风分开之后，皆是再度使出新招。

七十二路弹腿，连星式。

龙枯手，暗拂。

远隔两丈外的聂庄蹬地而起，身体几乎是贴着台面而冲行。

季风双手砰然捶打台面。

无名当初为聂庄讲解并演示这套弹腿功夫的时候，解析说过七十二路弹腿的要诀：头路冲扫似扁担，二路十字巧拉钻，三路劈砸倒拽梨，四路撑滑步要偏，五路招架等来意，六路进取左右连，七路盖抹七星式，八路碰锁躲转环，九路分中掏心腿，十路叉花如箭弹。

而七十二路弹腿的连星式，重在一个“连”字，这一招与仪象拳的宗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依据对手的招式应象而生，展开进攻，每次弹腿的路数不同，命中点随之各不相同，犹如浩瀚星空的点点繁星，漂浮不定。不论中招与否，敌方若防，便寻觅破绽下手，连环攻击；敌方若落了下乘，便借势养势，教人避无可避。

因此，七十二路弹腿的所有招式中，聂庄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招，毕竟连星式和他一向遵循的速战速决相符合。

而将龙枯手修练至十三层的季风这一招暗拂，重于暗字，亦重于拂字，二者相互关联，承接相应。一个暗字，有着双关的意思，其一讲究出其不意，其二明手打在对手身上有一股劲，暗中另还藏有一股劲力，随着埋藏于对手体内的暗劲越多，要是在有限的空间一同爆发，轻则筋脉尽断，重则爆体而亡。拂字要做到明劲打出之时，不可让对手发觉悄藏暗劲。

由此可见，暗拂一招是否真正练成，就看能否做到拂字的到位。

聂庄接连出了七脚，全数往季风身体那些脆弱的要害处踢去，可却一一被挡了下来。

反观季风，每一次的抵挡，后续便会还上一手。

这一招持续的相当久，二人基本是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击，仿佛像是两个闹脾气的孩童，各不相让。

不管聂庄如何寻找季风的破绽下手，后者总能及时反应过来，作出防御。

不得不说，季风的一套灵武学，是一门攻守相通而非攻守并济的功夫，在势如破竹地进攻同时，情形稍有不对，即可瞬息转变为防守招式。这不仅仅要求招式的灵活变通，还要苛求龙枯手所有招式需要打通的筋脉息息相通，不然体内真元逆流，气机乱成一团，后果不堪设想。

当聂庄一脚蹬在季风的双臂之上时，后者一把手抓住前者的脚踝，意图不轨。

聂庄自然不可能让季风得逞，当即旋身一转，身姿如燕，迅速当空旋转，另一脚弹腿而出。

弹腿来势凶猛，季风只好罢手，选择避开。

聂庄落地瞬间，就有了对策让季风自己乖乖露出不可弥补的破绽。

既然单面攻击不行，那么从多面同时进行夹击，季风双拳双脚又当如何应对？

“季风，再吃我这一招！”

聂庄大喝一声，话刚从口出，其人的身影已是闪现上前。

七十二路弹腿，八面雷封再现！

八道身影各自出现在季风周围的八个方位。

每道身影的姿势不尽相同。

季风对于这幅画面怎么可能不熟悉，先前就是在这招出现的那一刻，被他的土术所破去，阻止了聂庄得势不饶人的攻势。

这是重蹈覆辙，还是另有图谋？

季风没想那么多，一股玄妙的气息从他身上骤然散发而出，这种气息正是术士的象征。

在聂庄第二次使出八面雷封的霎那，场外不少人骂聂庄猪脑子，他们自然记得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画面，既然季风第一次能够利用土术破解聂庄的这一招，当然就会有第二次。

沈珺感受到季风身上的那股气息，暗自一惊，道：“二品道行的土术……”

沈珺又转望八道身影的聂庄，她清楚记得，他也会土术，只是不知道聂庄土术的道行比起季风要强些还是弱些。

她虽然不懂武术方面的问题，但也看得出来，要是季风再次利用土术在地面凸起八根石柱，那么聂庄的八面雷封就是白下功夫。如果聂庄土术强些或者与季风的二品道行持平，便可阻止季风破招。

可是台上的战况突然一个转变，谁也没有料到。

八道身影在石柱凸起之前，陡然间消失不见，而聂庄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季风的身侧。

这时，许多人方才意识到聂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

先一手佯攻，后一手才是实招，这么一来，倒颇有调虎离山的韵味在里面。

“这小子心思好生巧妙！”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意啊。”

“不过真别说，那小子的身速好快。”

“依我猜想，应该不是他的身速快，而是练了某种诡异的身法。先前他与季风交手的时候，可是远远不及这会儿表现出来的速度。”

“……”

也许在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九个会误以为这是聂庄的身速，但当同样的画面出现了两次，总有一个眼力毒辣的人能够看穿。

而有人说聂庄心思巧妙，不无道理。一个人兼修武术和道术，想要同时运用二者是不可能的事，所谓一心不可二用，说的就是这个。

季风忽然从修士转化术士，总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这个过渡的阶段。

过渡所需的空隙，便是季风最弱的时候，也是破绽最多的时刻。

虽然这个空隙的时间很短，但对于聂庄来说，已经足够了。

所以说，此时就是一举败敌的大好时机。

利用无影无踪瞬移的聂庄来到了季风的身后，出手的瞬间，同时说道：“结束了。”

聂庄身影出现的那一霎那，旁观的季雨失声提醒道：“哥哥小心背后！”

只要让聂庄占得了一点可以取得优势的机会，便不会再让对手有还手的能力。关于这一点，相信季风深有体会，哪怕他只不过经历了一次的体验，但是对于可谓身经百战的季风而言，这种经历一次就足以铭记在心了。这些年来，季氏兄妹漂泊在外，什么事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有些时候犯的错误，一次就够了，要是再犯，可能会是致命的后果。

然而，纵然察觉到聂庄出现在了身后，季风不慌不乱，脸上没有一丝的惊恐，反倒平静得不同寻常。

同样，季风惊人地开口笑道：“的确结束了。”

聂庄说的结束了，是因为他找到了取得优势的机会，那么后面季风的落败是无疑的结局。而季风所说的结束了，并非认输的口气，却恰恰相反，与聂庄那种胜利者的语气十分相似。

聂庄隐隐约约听见了季风说话的声音，但却没有在意，那一拳在这之前便已经霍然击出！

又悄然从术士转变为修士的季风闭上双眼，催动龙枯手暗拂的口诀，最后默念了一个字：爆。

在这之前，季风在聂庄身上埋藏的暗劲恐怕不下五十道，倘若同时爆发的话，聂庄不仅会残废，也会沦为废人！

但季风终究心地不坏，没在聂庄的身体重要部位埋藏暗劲，不然五十道暗劲一同爆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聂庄的命。

一口鲜血疯狂喷洒而出。

季风倒飞在空中，他的双目睁大，神情难以置信，惊声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聂庄还是安然无恙？

那些埋藏的暗劲呢？

为何会没有效果？

可是不等季风深作思考，身体的疼痛接二连三地传入脑海，仿佛永无止尽。

又是一副熟悉的画面。

还是聂庄在连环攻击，而季风则是毫无还手之力。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回，聂庄在每一次的攻击之时，都会大喊一句。

“这一招替耿大哥还你的！”

“这一拳替陈伟涛打的！”

“这一脚替于垚还礼！”

“……”

聂庄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张牙舞爪，不休止的攻势异常凶猛，让人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季风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龙枯手暗拂的暗劲会对聂庄没有用，但此时此刻，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神识转动，他想动用土术。

可事与愿违，季风惊奇地发现，他的神识被阻断了。

聂庄再度来到季风身侧，咧嘴一笑，道：“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土之术士。”

闻言，季风先是一怔，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结局已经注定了。

尽管有些不甘心，可却输得心服口服。

“最后加上这一脚，总共十六下，算是替我自己还给你的，你我两清了，互不相欠。”

说完，聂庄直接一脚将季风踹出了擂台。

坠地一声，直到现在，乙字二号擂台的第一场台试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