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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引狼入室(三)

作者:阳光下的麻雀 | 发布时间 | 2016-09-13 | 字数:5310

在古月从龙海返回云浮县的当天晚上,魏新光在第一时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作为公司总经理,在古月去龙海市养病的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在主持着集团公司的所有工作。

互道辛苦之后,魏新光一本正经的打开手中厚厚的笔记本,开始一项一项的向古月汇报两个月来的工作。虽然两个多月没在公司,但由于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有些事情古月是知道的。再加上古月对魏新光的赏识和信任,所以,有些细小的事情就没有再提。

“魏总,在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你全面主持着公司的工作,辛苦了。我的病养的也差不多了,咱们换一下,你回龙海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交给我吧。这两个多月不回家,弟妹该生气喽!”古月一边给魏新光递烟,一边和他开着玩笑。

“都老夫老妻了,还生什么气呀?再说了,像我们这种人一年四季在外面跑,结婚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见怪不怪了!哦,对了,董事长,前几天,云浮县县委徐书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跟我说了一件事情。由于事关重大,您又不在,我就没有当场答应他,说等您回来后跟您商量一下再说。现在我跟您讲一下,你看怎么办?”魏新光一边吸烟,一边对古月说道。

“他能有什么事情?不会又是来找我报销餐费的事情吧?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给他报销了几十万的餐费、机票钱,够对得起他们的了!”古月看看魏新光,不悦的说道。

“不是。要是这些事情我就不跟您说了,省的您闹心。是大事情,我做不了主!”魏新光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还大事情?你说说看!”古月认真起来。

“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云浮县县委书记徐志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说了一件事情。原来,前不久,徐志的爱人、孩子与地委书记张勋的爱人等七八个人去了一趟香港,连买东西再加上十几天的开销,花了将近30万元。在他的办公室,徐书记跟我说:我和张书记只是一个普通干部,哪来的这么多钱啊?所以,只有麻烦古总和魏总了。他的意思是......”

“让我们把这三十万元的花销给他报了?”古月打断了魏新光的话,腾地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就是这个意思。在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徐书记还专门暗示我,这是地委张书记的意思。当时,张书记的大舅哥、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富强院长也在。”见古月有些生气,魏新光无奈的摇摇头。

古月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投资开发阿拉铁矿以来,作为当地的市委书记、县委书记,特别是古月又是他们两个亲自找过去的投资人,张勋和徐志对于古月待若上宾。不但专门召开市委、县委会议,要求相关局、委、办等相关部门协助、支持古月的工作,而且经常到古月的公司检查指导工作。一来二往之间,三个人成了好朋友。

而作为古月,他始终记着临来金山之前老首长的忠告,想尽千方百计与当地政府搞好关系。在运输公司生意看好、利润猛增的时候,他把张勋几个亲戚的汽车拉进公司,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挣了不下一百万;他把徐志养了多年的小情人安排到公司行政部,干着普通员工的活儿,拿着行政总监的薪水等等。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公司仅仅在帮着张贤和徐志报销餐费、机票费用等方面就花了几十万。现在,他们竟然在公司运营困难重重的情况下,直接把三十万元的票据拿来让他古月报销,是不是在得寸进尺?如果这次答应了他们,那下次怎么办?下下次又怎么办?

“魏总,你的意思怎么办好?”古月停下来回踱着的步子,问正在等待答案的魏新光。

“董事长,我个人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忍个肚子疼,给他们办了吧。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这两个人可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啊!得罪了一个地委书记,一个县委书记,他们给的小鞋可不是咱们的脚能穿得下的呀!”魏新光看着古月的脸色,陪着小心,小声劝道。

“老魏啊,你要看看现在的形势。现在,举国上下都在抓反腐倡廉,在这样的形势下,我们做这样的事情是害人害己啊!张书记和徐书记能熬到现在这个位置都不容易,因为这样一件事情翻了车多划不来?到时候,我们心里也过不去啊!你这样,明天你就去找他们,跟他们说,这次的费用他们自己想办法。如果今后还有机会出去,把我们叫上一起去,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来出。这样,不显山不露水,顺其自然。”古月断然拒绝了魏新光的劝导,直接给魏新光下了指令。

“那好吧,既然董事长都这样决定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办吧。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说完,魏新光站起身来,跟古月告辞,走出了古月的办公室。

古月没有想到,就在当晚,魏新光便赶到了金山,约见了张勋的大舅哥——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富强,但他处理的方式是古月所不知道的,更是让还蒙在鼓里的古月猝不及防,甚至直接将古月推到了张勋、徐志两位金山“大佬”的对立面,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从古月的办公室出来后,魏新光喜不自禁。古月的态度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当晚,他叫上已经成为他的挚友、古月的法律顾问赵建伟,驾车直往金山市,在他们经常聚会的龙山会所见到了已经在此恭候多时的张勋的大舅哥、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富强。

“富院长,让您等候多时了,实在不好意思!”魏新光同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富强握了握手。

“没事儿,您魏总这么着急的约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我等一会儿又怎么了?辛苦,快坐!”富强站起身来,同魏新光和赵建伟分别握了一下手。

魏新光和赵建伟分别坐在沙发上。

服务生为他们两个泡好茶,然后退出了房间。

“富院长,这是我一个同学去湖南出差带回来的两条烟。据他说,这种烟是目前湖南乃至全国最贵、最好的香烟。这么好的烟我们抽都浪费了,还是送给您吧,您交友广泛,应酬多,拿到场子上也是个面子!”在沙发上坐定后,魏新光从身后拿出一个封好口的档案袋,双手递给富强。

“魏总您这么客气。那就谢谢您了!”富强打量了一下魏新光递过来的纸袋子,笑了笑:“魏总,您和赵律师半夜三更的跑到金山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送两条香烟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富院长,前几天在云浮县许书记办公室的时候,徐书记跟我讲了一件事情,当时您在场,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吧?”魏新光往前凑了凑身子,小声的在富强耳边说。

“嗯,记得。怎么,你们古董事长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富强微微一笑,看了看魏新光。

“古董事长回来了,我跟他说了这件事情。可他......”魏新光看看身旁的赵建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建伟接过话头,把古月对魏新光说过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然后,两个人瞪着眼睛瞪着富强的态度。

富强没有说话。等了四五分钟后,他才扭过头来看着魏新光和赵建伟:“古董事长说的有道理,今后还有的是机会,等今后再说吧。我回去跟我姐夫说一下就行了。没事。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上班,也要休息了。明天,明天晚上我宴请二位!”说完,富强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

魏新光赶紧拦住富强,并把他重新按回到沙发上:“富院长,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天还早,金山真正的夜生活还没有开始呢,你你这么着急回家干吗?”说完,魏新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富强手上。

富强一愣:“这是......”

“这是我们魏总从自己家里拿的钱,三十万,一分不少,都在这个卡上。麻烦您拿回去交给张书记!”赵建伟站起身来,把嘴巴凑到富强的耳边悄声说道。

“哎呀,魏总,这样不好吧,如果我姐夫问起来,我怎么说啊?”富强一边推辞一边说。

“其实,很简单。在张书记面前,您只要把古月古董事长和魏总两个人对待这件事情上的不同态度直接告诉他老人家就行了。富院长,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赵建伟再次凑到富强身边,小声说道。

富强眨眨眼睛,思忖片刻,然后点点头:“哦,哦,哦,赵律师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吧,那我就代表我姐夫和徐书记谢谢魏总了!”说完,富强把银行卡装在随手带的公文包里。

“富院长,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潇洒一下?”魏新光冲着富强眨眨眼,一脸笑容的说道。

“不去了吧?今天有点晚了。再说了,你们两个赶这么远的路,也很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晚上我请你们!”富强摇摇头,微笑着看看魏新光。

“你就别客气了,走吧!我听说金山歌舞厅来了好几个......”魏新光没有把话说完,直接拉着富强的手往门外走。赵建伟则一步上前拉开了会所的大门。三个人钻进汽车,向金山歌舞厅方向走去。

在魏新光与赵建伟匆匆忙忙的赶往金山,与富强密谈的时候,古月也没有闲着。魏新脚刚刚走出办公室,他就将公司财务总监夏湘叫到了办公室。

“我两个多月不在公司,怎么样?情况还好吧?”看着面前的夏湘,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涌上心头。一个从二十几岁就跟着自己的年轻女孩,到现在还在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甚至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大山里。有家不能回,有儿子不能管,整天忙于工作,确实辛苦。

是不是该给她涨点工资了?古月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还不错。您不在的时候都是魏总负责工作。他对工作认真负责,也十分熟悉大型集团公司的工作流程,把公司的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是他善于与人打交道,交际广泛,您不在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包括工商、税务、地矿、土地等与我们有关联的主管部门几乎没有找过我们任何麻烦。”夏湘发现古月一直在看她,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一下头上略显凌乱的头发,微笑着说。

“嗯,他刚从我这里走,我的感觉还不错。没有其他情况吗?我说的其他情况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古月看着夏湘,有点严肃的说。

夏湘没有立即回答古月的话,而是站起身来关上古月办公室的门——虽然这样做不太好。

“如果您今天不找我,我明天也会单独找您。有些事情我觉得不太正常,所以,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夏湘往古月身边凑了凑。

古月给夏湘倒上水,然后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夏湘。

“我个人觉得,赵建伟赵律师这个人好像有点不正常。当然,我只是凭观察得到的结论,属于个人观点,不一定正确。”夏湘小心翼翼的说道。

“在我面前说话你不要这么小心。你跟了我十几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人看待。我之所以放心的离开公司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放心。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古月冲着夏湘摆摆手。

“在您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里,赵律师经常跟魏总在一起,两个人关上门一聊就是半天。有一天,我从他们办公室门口路过,听到魏总说要以我们集团公司的名义在龙海成立一个什么办事处,说以后办什么事情要方便一些。更让我不能理解的是,有一天,赵律师找到我,要我们公司的行政专用章和财务专用章。他一个律师,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你给他了?”没等夏湘说完,古月着急的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我怎么可能把两个这么重要的公章给他?我骗他说公章被您带到龙海办事情去了。他还不信,临走的时候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夏湘被古月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

“嗯,那就好。你继续!”古月用手掌拍拍额头,让夏湘继续。

“在您走的这段时间里,魏总安排的宴请非常多,有时候一天好几场。宴请的人从金山地区到云浮县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到在金山地区臭名昭著的黑社会分子。从大到小,从白到黑,喝酒吃饭,跳舞唱歌,有时候甚至到一些不太正经的酒吧里去。有几次,他非要带我去。为了工作,我去过几次。在酒场上,这个魏总口无遮拦,说话相当随便,对他的那些朋友讲,自己是云浮铁源矿业集团的‘老大’,有什么事情尽管说等等。”夏湘停住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古月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跟您说这些事情并不是在意魏总在招待别人的时候花的那些钱,而是我觉得不太正常。第一,赵律师不关心自己业务范畴之内的事情,跟魏总天天凑在一起在嘀咕什么?他为什么要找我要行政专用章和财务专用章。虽然我们没有给他,但他要这两样东西准备干什么?还有那个什么办事处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二,魏总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声称自己是我们集团的‘老大’,而且经常与一些跟我们没有任何联系的政府部门领导聚会,他的用意是什么?这些事情你要慎重考虑一下啊!”夏湘不无担心的看着古月。

古月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习惯性的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想着什么。

突然,他转过身来看着夏湘:“对于这些问题,你怎么看?”

夏湘也没有立即回答,思忖片刻才回答了古月的问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我们必须坚持的原则。但从另外一个方面看问题的话,我们必须有所防备。第一,赵建伟原来是龙海市检察院的一名副厅长,凭着他的收入和在张勋那里得到的好处,他完完全全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晚年。可他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却心甘情愿的跟我们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沟里受罪,难道是看上了我们给他的年薪吗?问题如果是这么简单,那当然好。如果不是呢?如果是他另有所图呢?第二,我们认识魏总是赵建伟牵线的,对于魏总的具体情况我们一概不知。销售铁矿石的合同已经签了好长时间了,他一顿铁矿石也没给我们销售出去。前几天签订的那份120万吨的销售合同,还是在您老首长的安排下才签订成功的,所以,我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一直到现在,他应该出的148万元股本金都没有到账,却无缘无故的借给您200万元。有这200万元为什么不算在股本金上,而是要无偿的借给您?这里边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知道,只是怀疑。”

听完夏湘的话,古月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回去休息吧,把小田叫过来!”古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对夏湘说道。这个时候,一个计划已经在他心中形成,他要立即执行这个计划。

但他没有想到,他的步子还是慢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