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前尘往事

但是谁知玲珑姐突然戴上了以往皮笑肉不笑地可怕面具，道：“你可知道，聪明人往往死在好口才上。”

小凯一直静静地吃着芋头，听着身后的糯米讲故事，他被这个故事深深带动，不由想到如果自己遭遇如乾兕一样的窘境——同伴老黄牛死去，嘉奖亲友众叛亲离，无人愿意相信他，他会不会像乾兕那样一直坚持埋葬一直陪伴自己的伙伴，会不会在杀念疯涨时放下屠刀，会不会在迫害自己的亲友遇到生命危险时舍命相救呢？

或许答案是否定的，但这个故事似乎给了他些许勇气。

其实小凯也知道自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当初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带着心上人千金小姐私奔，都是在对方一再提出并一再说服自己，再加上情事所迫，才做出的。而上次的逃跑，也多半靠了糯米的才能，靠他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就连下一次的计划也要完全依赖糯米。

不过，现在的小凯似乎在听了玲珑姐的话之后，有了一种敢于直面敌人的气概。他立马站了起来，糯米自然也被他带了起来，她尴尬地对着玲珑姐一笑，刚想说话，却感到一阵拉扯。

小凯一使劲便换到她原来的位置，警惕地看着玲珑姐：“你要干什么？”

红玲珑也站了起来，浅笑着给小凯擦掉了嘴角的残渣道：“没什么。哦，对了，忘记介绍，我是赵大奎的妻子，以后的路上请多指教。”

原来他是这个赏金团队老大赵大奎的妻子，怪不得她见到逃脱的两人连招呼都不打，直接上手把他们抓回来了。不过整个团队里之前可不曾有过这样一个惹人眼球的尤物，她显然是从别的地方行至此地，那么她又是为什么离队，又为何会回来呢？

这些都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自她回来之后，糯米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不是说那些男人把注意力集中全部到这个大美女身上，而彻底忘了小美女，而是她严令禁止所有人冒犯糯米。

原因很简单，同为女人，她不想看到糯米被男人蹂躏，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不过在糯米看来她这样做，只不过在对自己示好以期获得更好的回报罢了。

小凯看着红玲珑说完话扭着屁股走开，这才松了口气。

在他身后的糯米却哀叹一声：“你还不快坐下，我的胳膊都快勒断了。”

原来小凯虽然只到周临的下巴，但是仍然比糯米高出半头不止，两人如今被绑住了整个上身。他突然站起来后，竟把糯米整个带离了地面。可怜的少女全身的重量都靠着紧梆梆的绳索维系，那岂止是把胳膊勒断，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哦！实在抱歉。”小凯赶紧坐下，刚才的气概已经荡然无存了。

糯米咳嗽着大口呼吸了几次，道：“你犯不着和她生气，她想知道的我还没说，我讲得这个故事版本，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听了就更不会杀我们了。而且呀，口才好不代表话多，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蠢货才死于话多，聪明人都靠口才活着呢。”

小凯嘿嘿一下，说还是你聪明。

糯米也得意地笑起来，两个人紧绷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姑娘，你的脚腕还疼吗？”

“叫我糯米吧，嘿嘿，这脚踝不动就还好。”她撩起裤脚看了一眼，脚踝到脚背的一片都已经发紫了，而且肿的跟馒头似的，她决定转移注意力，与小凯闲聊起来，“诶，小凯。”

“怎么啦？”

“你当初在南京的时候过得不好吗？我是说你的武功很好，可以有很多出路啊，为什么选择跟着我呢？”小凯却沉默了，糯米继续道，“周临说你在南京活得挺自在，是……是脑子抽筋了，才突然提出要来跟随我们，要不是你救过我的命，他就不会答应。”

小凯噗嗤笑了出来：“周临这个混蛋，满嘴胡话。”

糯米也跟着笑道：“我知道他瞎说的，不过还是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现在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救过我，我也帮过你，你我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了。有些话还是说出来吧，不要总憋在心里。”

小凯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会儿夜空，他遥望着那漫天的繁星，表情似乎也有些闪烁：“她的名字叫汪灿灿，我叫她小星星，我们是在成都的一家小酒馆认识的。当时我还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她也还是那个天真烂漫去娘家过年的千金小姐。没想到……”他顿了顿，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后来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从小酒馆私奔的，一切就好像还在昨天，她在我身后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的香味，我现在闭上眼，都能想起来。之后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们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是好景不长，她得了怪病，我们四处求医，但是……”

糯米静静地听着，她只是紧紧攥着小凯的手，希望能给他力量。

虽然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但是糯米尽力地想给他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不过小凯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毕竟两人都无法对视，这给了他喘息的宣泄感情的机会。

小凯平静了一下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我们最后一次是到南京城外的一个神医那求医问药的，但是得到的仍然只是一句太迟了。之后我便来到了南京城，陪她度过了最后一段时间，最后把她葬在了夜景最美的山坡上。自那之后我就每天借酒浇愁，但是我仍每时每刻都在想她，一刻都停不下来，只有喝醉了才能不想她，因为只有那样我能见到她。”

可是小凯现在已经不喝酒了，所以糯米问道：“那现在呢？”

小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现在我见到了你……”

糯米一下红了脸颊，这是、这是表白吗？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孩子这么认真地表白呢！

当然没有一句真话的周临除外。

糯米心情忐忑地问道：“这是……”

小凯并没有发现她的心思，找到人倾诉这些，让长时间如鲠在喉的他松了口气：“这是感恩的话，谢谢你让我陪在身边。”

原来自己搞错了，不过糯米并没有觉得失望和失落，她也为小凯感到开心，不过仍打趣道：“嘿嘿，至少不用感谢我把你带到这个绝境里来。”

小凯收拾好心情回说：“那至少以后让我感谢你带我走出这个绝境吧。”

糯米听了却没有回话，哪有这么容易逃脱危险呢。他们已经逃跑过一次了，这次猎户们肯定会提高警觉，就不是那么容易好逃脱了。况且从南京到孔雀林可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真到了孔雀林，到时候无论是被这帮赏金猎人所杀，还是被周临抓回去，其实都差不多。

虽然失去自由要比丢掉性命强，但是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在途中便成功脱身，但是机会还会再来吗？

糯米仰望星空，长出了一口气。小凯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语。

脑海里她的影子萦绕不断，每个角落都有她的余韵。刚才糯米的问题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为何他会选择跟随她？

不过从他的故事里，她肯定已经知道了答案，毕竟她那么聪明。那么他内心之中真正的答案，难道仅仅是初见时过于相像的惊鸿一瞥？

或许，他只是想要寻找一个重新振作的理由吧。

人就是那么自私，不是吗？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在潮湿的野外荒草上，昆虫早就噤了声，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肃穆是它的低音区。

但是少女欢快愉悦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快看，那是什么？”接着感叹一声，“哇，真的好美！”

小凯闻声抬起头，他惊讶地看到天空中竟然有翠绿色的光芒闪烁不断，像一条被顶尖舞女掌握在手中的舞带，变幻莫测，美妙动人。

小凯一下想起了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共望天空的夜晚，也是如此美好，那时她告诉自己：“那是天上的仙女在跳舞。”

看着美景美人，他痴痴地赞叹道：“是吗？跳得真好看！哈哈哈。”

少女被他逗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美丽的夜空、神秘的极光、清脆爽朗的笑声填满了小凯的心房。

“你知道吗？那是天上的仙女在跳舞。”

“真的吗？真好看！嘿嘿嘿。”

两张欢笑着的脸庞在心中重叠……

不管是否自私，他都愿意陪在她的身边，即使豁出性命。

在静谧的夜空下，两个互相背对着的难兄难弟艰难地睡着了，美丽的极光好似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一觉睡得格外舒爽，所有疲惫都一扫而光，糯米好像再次梦见了自己在天空翱翔，不过这次她好像还看见了身穿白色衣裙的仙女，在向她发出一起舞蹈的邀请。

至于仙女的容貌，她却完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