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敦贺城下
和平，是因为发动战争的利益不够。而战争，则是人们已经厌倦和平了。
——徐烨
下午五点，一支队伍行进在前往敦贺市的公路上。
“刘峰，你知道吗，1932年哈尔滨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柳娜（共和国知名女星，其父为前财政部长许昌厚。）唱的那首《和平之光》简直堪称天籁！”李斌背着步枪一板一眼的迈着齐步，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拉倒吧，李斌！那有什么一个歌星而已，值得那么咋呼吗？”刘峰斜挎着一支冲锋枪，吊儿郎当的跟在吉普车后。
“扯淡，你是没亲眼看见过她唱歌，我当时就在哈尔滨，亲眼看她唱了一曲《和平之光》之后，我明白了我毕生的追求！”李斌一脸的崇敬之情，就像是在瞻仰神明一般。
“和平吗？”刘峰懵懂的问道。
“扯淡的和平，要和平了我们这当兵丘八干啥去？”一旁实在听不过去的张云开口了。
“张云你别乱插话行吗？会不会聊天？”李斌不满的说道。
“那你说你追求是啥？还毕生，你的毕生是多久？”张云扛着一门迫击炮，大大咧咧的问道。
“我不管我还能活多久，反正柳娜就是我的女神，永远的女神，我毕生的追求！”李斌一脸执着的答道。
“得了吧你，搞个跟个诗人似的，人家柳娜能瞧得上你一个过的料今天没明天，吃得了上顿没下顿的丘八吗？”刘峰也实在看不下去，李斌一脸的神情简直就像是正在传教的神父一般。
“你.....你个怂，低俗！”李斌忍不住了，激动地说道。
“装犊子！整天搞得跟个秀才似的，其实也就是个高中生，唬谁呢！”张云见到李斌火了，立刻笑的不行了。
............
李斌，军衔二等兵，陕西人，一个受过高中教育的家伙，在文盲众多的军队里算得上是一个知识分子了，为人正直富有同情心，并且是个理想主义者，是易世星上士手下的组员。
刘峰，军衔上等兵，辽宁人，只接受过六年制的义务小学教育，为人懒散精明，平日里吊儿郎当很是散漫，一看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便知道这是曾桃中士手下的兵。
张云，军衔列兵，辽宁人，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杀才，并以此为荣，为人大大咧咧的却又十分豪爽，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李斌卖弄才子骚情，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激怒李斌，乐此不疲，也是易世星上士手下的组员。
这三个就是23连时期硕果仅存的三名士兵了，同时也是陈烬的心头肉，十分重视。
跟随陈烬一路打来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每一次战斗陈烬都会失去几名袍泽，新鲜的血液继续补充进来，这么一来二去来来往往的，一支军队开始变成了旅馆。每个人都是彼此之间的路人，相逢然后相识，最后相别，每个人之间只存在着同僚的关系，看淡生死，看淡离别，逐渐变得麻木，变得习以为常，最后变成一部没有感情的血肉战争机器
陈烬不喜欢这样待在那样的军队里服役，他不喜欢以规章制度来带兵，他喜欢的是一支很有人情味的军队，每个人都是袍泽兄弟，都能放心的将彼此的后背交托给对方，就像从前的哪只兵痞军队一般，很散漫但却很有感情，陈烬一直是在以情带兵，他珍惜自己的每一名部下，就想珍惜自己一般。
23连活下来的老兵们以及新加入的士兵们也非常的拥戴陈烬，毕竟在严谨的国防军中想再找出一个像陈烬这样宽松而又富有人情味的军官，着实不易了。
陈烬坐在吉普车上看着地图，不断根据行军速度在地图上明确着军队的位置，目前他们已经离敦贺市区不足三公里了，但周围却还是一片片荒芜的田野，没有一丝人气，仿佛整个日本都没有了活人一般。
前行在路上的陈烬紧皱着眉头，看着公路两边的情景，感到了一股末日来临般的荒凉感，这令陈烬很不适应。
一片片荒芜的田地，明明是春耕季节却没有一点绿色，水稻田里全是干涸的龟裂痕迹，远处的一片片农房茅屋仍在不断地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这一股枯萎的味道，每个人的钢盔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
日本人在沿海的登陆地区进行了彻底的坚壁清野，平民们全部被撤向了内陆，房屋被烧毁，农田被废弃，水源全部被投毒或是扔进了人畜尸体，陈烬排除的侦查小组一路上搜索了许多村庄但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活着的日本人，更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被军队利用的物资，甚至连饮用水都成为了严重的问题，侦察分队规模很小，能够寻找一些小溪和山脉间的暗流解决水源，但大部队呢？上万人的军师级单位一旦前进至此恐怕连饮用水都需要从国内运过来。
陈强中士带着侦查小组回来了，走到了陈烬的跟前，一脸失落的说道：“长官，前面发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周围是一个小型村庄，已经空了，经过侦查很安全。”
“十字路口？看来我们已经到了郊区了，离敦贺市区的距离不足一公里了。”陈烬看着地图断断续续的行军路线，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作下了新的标记，皱着眉头问道：“有没有发现可以饮用的水源或是粮食物资？”
“没有，村子里面甚至连一点谷壳都找不到，房子也被烧的差不多了，水井全被牲畜尸体堵上了。”陈强中士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到了另一个星球了，这里实在太荒凉了，就像末日一样。”
“坚壁清野呐，日军保卫本土的决心实在是超乎你我想象。”陈烬收起了地图，拄着步枪当做手杖走下了吉普车，一旁的陈强中士见状赶紧扶住了陈烬，陈烬苦笑一声：“我还没到咽气的时候，不用你来管，叫沈泽凯过来见我，顺便通知所有人抵达十字路口后停驻修整。”
“明白，长官！那您自己小心点。”陈强中士背着冲锋枪离开叫人去。
沈泽凯很快就从坦克上跑到了陈烬跟前，他背着一台三十多斤重的步话机步行行军实在是太累，所以一有机会他就会躲到坦克上去偷偷懒，按照规矩通讯兵是不能离开长官半步的，放在别人手下沈泽凯早就挨收拾了，但陈烬却不同，对于手下一些无伤大雅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给我呼叫团部，快点。”陈烬说道。
“明白，长官！”沈泽凯熟练的打开了步话机，测试了一下信号，看到仍在有效通讯距离内，轻车熟路的开始呼叫了。
“炮灰呼叫箭头，收到请回答。”
“箭头收到，炮灰请讲。”
陈烬一把从沈泽凯手中接过了步话机，一板一眼的说道：“我是侦察分队队长，陈烬少尉，请叫张竟成中校与我通话，我有重要情况报告。”
许久，话筒内传来了张竟成中校的声音：“我是张竟成，有话请讲。”
“长官，我们已经前进到了距离敦贺市区仅一公里的郊区，正在一处十字路口处停驻修整。”陈烬拿着话筒用不急不缓的语气，条理清晰的将自己所总结的情报进行了汇报：“从美滨镇通往敦贺市区的道路目前已经畅通，障碍已被清除，但是日军在沿途进行非常彻底的坚壁清野，我们在沿途的各个村庄和田地里找不到任何能够利用的物资，房屋也被严重烧毁，水源全部都被投毒污染了。”
“少尉，你们的情报很及时，这和侦察机传回的侦查报告很吻合，但却详细多了。”张竟成中校语气中带了一股赞赏的味道，这令陈烬很是惊讶。
“长官，根据目前所得到的情报我完全可以推断日军在敦贺市区进行了严密防守。”陈烬忧虑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生怕张竟成中校一拍脑袋就派自己这支兵力单薄的侦察分队去进攻敦贺市区，一个搞不好就会被日军缠住，到那时候等待他们的下场除了全军覆没再无其他。
“少尉，那你的意思是？”张竟成中校在通话中语气戏谑的问道。
“长官，我认为以侦察分队目前的兵力实在无法再靠近敦贺市区，现在我们再这个十字路口就可以用望远镜清晰的看到敦贺市了，所以我的建议是能够让我们坚守这个前进的桥头堡，等待主力！”陈烬措辞十分严谨的说道，生怕无法说服张竟成中校。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一个中校压一个少尉，这简直就是碾压级别的。
“如果我的命令是派你们去试探性的进攻敦贺市区，侦查守军的火力呢？”张竟成中校此时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有种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了。
“长官，那您将再一次对我感到失望。”陈烬也开始变得有点恼火了，自己毕恭毕敬的向他汇报，这家伙却一点情的也不领，反而这么戏弄自己。
“陈烬少尉！你可是一名军官！”张竟成中校此时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了，陈烬似乎都能够感受到二十公里外从张竟成中校嘴中喷溅出的口水：“你要是再敢违抗命令或是越级擅自下令，我绝对会将你送上军事法庭！绝对！”
“中校，正确的命令没有人不会执行的。”陈烬拿着话筒站在吉普车旁，脸色疲惫，语气沧桑的说道：“我很愿意离开前线，我现在身上的伤势绝对符合撤离前线疗养的标准了，但我知道您不会签字放我离开，所以请您能够额外的体谅一个正在体谅您的下属。”
“你受伤了，很严重吗？”张竟成中校语气关切的问道。
“我还能够坚持，但我的部下已经很疲惫了，他们抢滩登陆战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作战，23连到现在剩下还能动的用手指都能数清了，长官你还想要我们做到什么程度？”陈烬的语气已经从尊敬开始变成质问了。
话筒的另一头许久没有传出声音，好一会，张竟成中校才命令道：“侦察分队就地驻守，时刻监视敦贺市区情况！日军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通知我，另外绝对不能放过一个日军离开敦贺市区，明白吗？”
“明白，长官！”
“晚上九点，从朝鲜起飞的轰炸机在汇合航母的作战机群之后会对敦贺市区实施夜间轰炸，你们务必小心，必要时刻可以撤离观察点。”
“放心吧，长官，我们离得已经够远了。”
“空军这次轰炸用的是凝固汽油弹，就是根据你制作的那种没良心弹改装进行工业化生产而制造出的，每一颗足足有250公斤，你好自为之吧！”张竟成中校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
“全体集合，随时做好防御准备！”陈烬此时汗毛全部都立起来了，自己刚刚被烧的欲仙欲死，现在却作死的跑到了离一座大火坑不足一公里的地方，这真是.......非一般的酸爽。
“该死的官僚，早一点通知会死吗？”陈烬骂骂咧咧的集合了所有部下，站在所有人面前：“现在立刻围绕这个十字路口修筑工事，重点要做到防火，防大火！”
“长官，是防怎样大的火？”陈强中士很天真的发问了。
“没良心弹，我做的那种你见过吗？”陈烬反问道。
“明白了，长官，我肯定会让那帮小子们认真挖深点的。”陈强中士缩了缩脖子心虚的说道，没良心弹那惨无人道的威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而且还是那种心有余悸的知道。
“你没听懂我的话，中士！”陈烬手指了指天空，而后用双手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我是说晚上九点的时候，空军会在数千米的高空投下一枚枚工业化生产的‘没良心弹’，至少是250公斤级的，共和国军工厂的质量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应该清楚吧？”
“那我们还修个屁的的工事？赶紧撤吧长官！”陈强中士此刻的逗逼气质再次发挥了：“空军那帮杂碎大白天的时候都经常扔不准，到了晚上天知道他们会扔到哪去，我们这点人随便挨上一发可就全报销了！”
“服从命令！中士！”陈烬一脸的严肃，干脆地说道：“你就那么想我上军事法庭，因为违抗命令的罪行而被推上绞刑架吗？”
“这........”陈强中士没话说了。
“快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挖坑，挖深点，拆掉房屋全部盖到工事上，再铺上至少两米厚的沙土！”陈烬进入了疯狂模式，为了自己不会再一次被烧，一条条命令像机枪扫射一般的脱口而出。
“去搜集水源，不管能不能喝，只要能降温灭火就行！”
“把坦克和吉普车全部藏到土堆里！”
“蠢货！不是让你们挖战壕，全都给我挖成坑洞！要通风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