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场聚餐

今天情况有些不大一样，艾斯普瓦的林世举家中，卡罗尔小姐今天表现的非常拘束，奇怪的是，和林世举相处这么多天，卡罗尔知道林世举并没有架子，只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因为饭桌上又多了一个人，而在此之前，她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机会和她坐在一起的。

让娜小姐那高贵而又派头十足的行为举止，无一不显示出了良好的家教，尽管林世举早就对她这一套免疫了，但是相比而言，卡罗尔却觉得自己的身份低微，自己有什么资格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一起进食呢？让娜的名字不光响彻巴黎，就连酒馆里面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也会传她的八卦消息，每当那些闲野粗汉子对这位女人评头论足的时候，眼中总是充满了狂热，言语间虽然很是肮脏，却人人都恨不得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女人让自己一飞冲天。

无论在上流社会还是底层人士看来，让娜很明显非常符合“女神”这个词的定义。

虽然在林世举的一再坚持下，卡罗尔仍旧坐了下来，但是臀部只坐了椅子的一半，甚至从刚才到现在她的脑袋都埋得很低，就连让娜已经放低了姿态都没能让她变得自信起来。

在林世举下厨的时候，让娜一直想要和卡罗尔聊聊天，她对林世举家中有这么一位女仆已经有所耳闻，这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她非常好奇林世举这么一个面上和善，内心阴险的家伙竟然能够如此平和的对待一位女仆，但是当她看见卡罗尔的姿色时，内心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心中对林世举的评价却更低了，“好色”这个词语加在了他的头上。

林世举还不知道自己毫无防备的被某人鄙视了一把，但是和两位拥有倾国气质的异域美人进食实在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今天他仿照前世西餐厅服务员的样子，表现得非常谦虚，和他往常自信而又略带威压的样子大相径庭。

“日安，两位美丽的女士，欢迎来到艾斯普瓦这座美丽的城市！现在请容许鄙人为二位介绍本地特色菜肴，这些都是只有在希望之城才能享用到的美味！”林世举刚一进来就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卡罗尔的羞怯，让娜的高贵，四周纵然是灰暗色调的石质水泥墙，但是这样更让两位美丽的女人的美丽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似乎这房间内根本不需要灯光，因为只要两位女士往那里一坐，就带来了万丈光芒，于是林世举说的第一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

林世举深深地弯下腰，右臂微屈抚在胸前，这个礼节是为了上帝创造的两尊人间艺术品而致敬的，然后抬起头，拍了拍手，“上菜！”

卡罗尔神色之间有些黯然，因为这位少女觉得林世举似乎是专门为了自己身边的这位女人而这么做的，今天似乎对方才是主角，在她看来，让那的矜持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此刻让娜小姐却更加好奇了，从林世举步入这里开始，她的嘴角都带有微微翘起的矜持的笑意，就像她参加巴黎的聚会一样，笑容下面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内心，而在这里不同的是，她的笑容里面又有一种不同的东西，现在她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她轻轻地拍了拍卡罗尔的肩膀。

很快，门外走进来四名端着餐盘的人，他们将手中的盘子举在右手上，高度看上去都十分的一致，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雪白的鸟羽帽，山猪皮做成的斜挎衣服下面有了一件内衬，脚上穿了一双皮靴，每个人都带有浓厚的印第安本民族色彩，这当然也是林世举的杰作。

如流水一般，四名印第安人将手中的餐盘放在用红木做成的圆形桌子上，然后又迅速退了下去。

让娜一直看着林世举，对于林世举能够快速在侍者和他本人的身份之间快速转换角色还一点不显不做作的本事有些惊讶，除了不卑不亢的神色和语气之外，他似乎本来就应该是干这行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林世举前世做兼职的时候确实做过服务生，但是这却是他最讨厌的一行。

林世举走上前来，嘿嘿笑了两声，卡罗尔的眼神已经完全在林世举的手上，脸上刚才和让娜聊天时的尴尬消失得一干二净，而一边的让娜，脸上依旧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她并没有见过林世举的厨艺，也许她并不认为林世举是一名合格的厨师，今天的这次聚餐象征意义完全大于实际，充其量是一场友好氛围下进行的对于之前矛盾的调停而已。

林世举看了让娜一眼，将盖子放在盘子上的盖子揭开，一道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布满了整个空旷大厅的各个角落，盘中盛放着一块占了整个盘子三分之二面积的千层面，烤的金黄的表面上略略膨胀，上面橙色的新鲜肉酱，还有一层融化的奶酪，面皮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面饼的边缘则是一圈用各洋葱卷，意大利芥蓝构成的装饰，盘子上用肉酱写着“Lasagnes”。

“献给两位美丽的法国女士，”这当然就是林世举比较爱吃的千层面了，这个时代的食物尽管还没有林世举那个时代的种类繁多，但是论起精致程度，前世却不一定比得上这个时代的宫廷贵族。

“拉萨尼亚！”林世举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让娜的嘴唇动了动，然后一只手捂住了嘴，她的眼神对于家乡的怀念一闪而逝，但是还是被林世举捕捉到了，他看了卡罗尔一眼，冲她眨眨眼，法国少女被林世举的眼睛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迅速收敛起笑容，又恢复了怯生生的样子，在这之前，林世举已经做过千层面了，尽管对于身份地位相差巨大相形见绌，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些些骄傲。

“下一道菜，红酒烤羊排！”

刚才几名印第安人端进来的时候，让娜和卡罗尔已经注意到了，其中有一人手上的餐盘比其他几人手上的大上不少，现在她们看见了，泛着金色油脂的大块里脊肉被拼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盘子里面，周围用柠檬以及绿色的菜蔬还有苋菜进行装饰，天气越来越来冷，这确实是一种适合抵挡寒冷的菜肴，只是令让娜感到奇怪的是，一向对于油腻食物有些不感兴趣的她今天却对这羊排很感兴趣，因为它看起来一点也不油腻。

“这道菜采用了东方的烹制技术，”林世举看出了让娜的疑惑，笑了笑，“它叫天妇罗，但是做法很简单。”在这里，他卖了一个关子，让娜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追问下去。

“金枪鱼土豆沙拉，”第四个盖子被揭开，金枪鱼混合着土豆粒以及叶用莴苣，看上去和红酒羊排相比更加可口，白色的酱体似乎像长了触手一般，让让娜的眼睛视线再也无法离开。

“这是什么？”她指着菜上覆盖着的白色酱体。

“我把它取名为沙拉酱，”东方人颇有些得意，没有女人能够逃离沙拉酱的诱惑，何况是一位注重保养的女人，“白糖，蛋黄，醋，它的做法很简单，如果您希望保持自己的体型，我可以将配方给您，卡罗尔若是想保持好身材，我就天天给你做。”

林世举说着，眼神瞄了一眼让娜的胸口，随即将目光移开，挑逗的看了卡罗尔一眼，对于轻疏内外他可是分的门儿清。

但是东方人的眼神还是被让娜捕捉到了。

“如果您的人品像厨艺一般出类拔萃的话，那么上帝也会高兴的。”

“让我们拭目以待，也许某一天，您会收回您的这句话。”

“但愿如此！”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对我有如此多的误解，”林世举表现的比较无奈，他苦笑了一下，“但是今天这几道菜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并且我并不奢望您会对我的看法在短期内有任何的改变，而现在，让我们享受这美丽的时刻，也许这是您回欧洲前，或者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享用艾斯普瓦著名大厨的手艺。”

“哦？”让娜瞥了林世举一眼，笑了，“如果您愿意的话，王国的厨房随时欢迎您，您今天确实让我大吃一惊。”

桌上四道菜，也许在后世看来，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在然而这个时代无疑是不一般的，尽管中世纪欧洲贵族的饮食文化水平并不低，但是让娜没有想到的是林世举做的比起王宫里面的厨师丝毫不差，还会做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菜，这确实让她吃了一惊。

“毫无疑问，您的厨艺无可挑剔，”让娜尝了一口金枪鱼沙拉之后，久久留恋叶用莴苣和那鲜嫩的鱼肉，以及酸酸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对林世举的厨艺不吝赞美，这也是她对林世举的第一句赞美的话。

卡罗尔默默地品尝着桌上的美食，她坐在林世举的右边，虽然由于让娜的原因，让她非常拘束，然而对于沙拉，她也是十分享受那种味道，不过她的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二人的每一句话。

“大人，皮亚罗先生回来了，”林世举礼貌地点点头，正要说话，拉克潘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他口中的皮亚罗正是骑士比武大会上和马丁爵士一起的那位，林世举让人去向皮埃尔家里的一群急得团团乱转的侍从们通知了让娜的情况，理由是让娜外出受到了当地人的无礼对待，然后林世举率领卫队拼死解救，她受了惊吓之后，一直在林世举家里面，这位爵士倒是带人来过一次，亲眼见让娜平安无恙之后，这才放下心来，留下十数名名侍从护卫她。

不得不说，这位先生十分想违抗让娜的命令，如果这位女人在这里出事了，弗朗索瓦不会放过自己，自己的爵位，还有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因此当他听说让娜失踪的消息之后，他几乎连觉都没有怎么睡过，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率领着手下们没日没夜的寻找，更让他觉得不满的是，皮埃尔除了前几天，后来竟然依旧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去率领林世举交给他的探险队，这让皮亚罗非常不满，因为他觉得也许在皮埃尔看来，让娜的生死甚至不如权利重要，而在见到让娜之后，他终究没有能够成功违抗那位女人的命令。

尽管当初林世举见过他，不过只见过身穿盔甲的皮亚罗，后来还没有见到他出场，当他再一次见到皮亚罗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那是一位在整个法兰西都很有名气的骑士，因为他看起来更像是是一名游吟诗人，略带蜷曲的浓密棕色长发，以及迷人而又多情的一双眼珠，还有那嘴唇上的修饰的十分有形的胡子，简直就是女人的梦中情人，这让林世举深感郁闷，几乎自己遇见的每一个男人不是比自己帅就是更加强壮。

但是林世举随即又释然了，因为这些人也只有靠自己迷人的外表混饭吃了，况且身为让娜的护卫队长，不能长得歪瓜裂枣吧？！

“食物纵然可口怡人，但是却没有基督的血，艾斯普瓦就名不副实，”让娜缓缓接过皮埃尔带来的罐子，那是用洁白的玻璃制作而成的，尽管杂质很多，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珍品了，里面盛着大半罐子紫红色的液体，伴随着灯光看起来就像血液一样，让娜一手拿着瓶颈一手抬住瓶底，缓缓的摇晃着，洁白的手腕暴露出来，极有教养的矜持，看起来就像是送酒的胜利女神一般。

林世举很没有形象的一手拿着装着一小块千层面的盘子，一手拿着木制的筷子，下巴上带有食物碎屑，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想不到让娜小姐还有这么好的心情，但是恕我直言，我更愿意相信它是来自迪奥尼索斯的礼物。”

“今天正如您所说的，我们不要讨论宗教的问题，据说您似乎并不对教会持积极的看法。”

林世举接过让娜递过来的的酒杯，那是一个类似于后世高脚杯的杯子，虽然杯子整体修长，然而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窄口杯。

林世举虽然笑了笑，但是心中却是在思索着纯色玻璃的制作，如果自己的人人手一只望远镜，那么该是多么巨大的优势！

“尽管我们在有些问题上有些分歧，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您是第一个让我看不透的人，”让娜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虽然没有经过后世品酒的训练，但是高贵优雅的举止就像是与生俱来一般，似乎她一出生就是这样，“您同样是一位优秀的人，如果没有一系列的意外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疏远。”

“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和我可以说是很相似的一类的人，但是我们终究属于不同的阵营。”

“您是代表了您自己，我说的对吗？”

“是的，”林世举丝毫没有否认，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祝您好运。”

“如果您还有再次来艾斯普瓦的机会，那么我仍旧会热情招待您！”林世举举起酒杯，心中却补充了一句————希望我们那时不再是敌人，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强人，林世举自问自己做到辣手摧花还是有些难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