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相见无欢

老太太到成都的那天下午，郑志浩去火车站接人。林语一写完稿子就回到家里，将整个屋子仔细地收拾了一遍，然后就去菜市场买蔬菜、水果和熟食，准备恭迎老太太的大驾光临。

那天，林语买完东西回家，刚走到过道上，就听到一个老年妇女说话的声音。不用说，这就是郑志浩的母亲大人了。林语两手不空地拎着一大堆东西，不好掏钥匙开门，只好用脚尖轻轻地叩了几下门。屋子里明明听见很大的说话声，却没有人来给她开门，林语只好更大力地踢门，这下门终于开了。

一打开门，郑志浩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语双手不空，只知道自顾自的压低嗓门埋怨她，“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不知道用钥匙开门啊，一个女孩子，用脚踢门，多没有教养。”

郑志浩跟林语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她哪哪都好，林语的一切，他看着都挺正常，都很舒服。

但是他妈妈一来，他马上就以她老人家长久以来，对他们兄妹几个的教导和标准，来要求和看待林语了。他希望林语立马就能跟上他们家的节奏，按照他们家一贯的行为准则，来做事、做人。

这些对于林语来说，要求就有些太高了。

林语装作没有听见郑志浩的抱怨，她拎着手中的蔬菜和水果，径直往厨房里面走。

刚走到厨房门口，一个高大肥壮而又精神抖擞的农村老太太，正口中啧啧有声的对他俩的厨房表示着不满，“浩儿，你看你这厨房，有多久没有收拾过了，你们在家都不做饭的吗？怎么到处都是灰，看来没个合适的女人给你理家就是不行。”

“妈，你就别管了，还是出来吧。”郑志浩瞟了一眼林语，他担心林语听到他妈妈的话多心，就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你看，这灶台上居然还有老鼠的脚印。啧啧，这儿还有老鼠屎。哎，光是看你们这厨房，别人还以为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呢。”老太太一边用抹布擦着灶台，一边摇着头。

郑志浩感到非常的尴尬，他转过头来看了林语一眼，用眼神责备她下午打扫屋子的时候，竟然忘记了收拾厨房。

他不想让他妈妈看到厨房里面，其他更为糟糕的景象，就拉着林语的胳膊，冲着老太太说：“妈，林语回来了。”

老太太听到儿子的话，这才停止了发表高见。她转过身来，上上下下不断地打量着林语，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

林语心里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给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

老太太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算是给林语打过招呼之后，转过脸去继续问自己的儿子：“浩儿，你这屋里头怎么什么调料都没有啊？你看，你这盐缸里都进了灰了。”

“我们平时工作太忙，都在报社吃饭，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没有时间收拾家里面。”郑志浩偷偷地看了林语一眼，然后赔笑道，“今天晚上就别弄了，我们出去吃吧。”

“出去吃，那多浪费钱啊？”老太太一听说要出去吃饭，又看了看林语买回来的菜，顿时圆瞪着双眼。

“妈，你就别管那么多了。”郑志浩有些不耐烦起来。

老太太一见郑志浩有些不高兴了，也就不再坚持。

安抚好老太太，他们一家三口就去了住处旁边的一家小餐馆，郑志浩点了几样大概是他妈妈最喜欢吃的菜，比如说红烧肉、狮子头之类的，林语一看就了无食欲。

一晚上，林语默不出声地吃着东西，给他们母子俩当听众。

林语感觉老太太好像并不喜欢她，从坐上桌子那一刻起，郑志浩和他妈妈就在不断地用家乡话，谈论着他们老家的那些人和事，都是些林语所不知道的东西，她一句也插不上嘴。

也许是怕林语觉得无聊，郑志浩不时的往她的碗里夹着菜，偶尔也会对他妈妈谈到的东西，给她解释几句。

但是，他见林语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后来也就不再理她，自顾自的和他妈妈聊着天。

一顿饭吃完，林语见时间不早了，就自告奋勇地对郑志浩说，她到报社的女同事家里去借住几天。郑志浩不同意，说家里完全可以住，林语跟他妈妈睡卧室，他一个人睡客厅沙发。

郑志浩租的这套房子是一室一厅，平常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倒还算合适。但是老太太一来，就根本没有办法住。要么是林语和郑志浩住卧室，老太太睡客厅；要么就是林语和老太太睡卧室，郑志浩当“厅长”。前者不太现实，老太太的身躯非常庞大，客厅的沙发又很小，根本容纳不下她；后者林语是绝对不愿意的，跟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挤在一张床上，想想都让她感到害怕。

一家人讨论的最后，还是林语和郑志浩睡卧室，老太太睡客厅。那天晚上林语半夜上卫生间的时候，发现老太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出来，忙躺下去装睡。

那天夜里，林语怎么也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郑志浩知道，他妈妈对他和林语还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的事情有点看法。但是，他很坚定地告诉自己的妈妈，他一定要娶林语，他打算先去领结婚证，等报社给他分了房子以后，再来举办婚礼。

老太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么早就结婚，因为谁都知道，男人都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她还指望着儿子帮自己多养几年家呢。再说了，她觉得林语这个孩子，令自己有些不太满意。

在她来之前，郑志浩给她打电话时，把林语夸得像一朵花。

她原本以为林语一定是长得丰乳肥臀、能生好养的样子，但是她到了以后，这么亲眼一见，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身材都还没有长成型的小丫头片子。

老太太禁不住有些失望，觉得自己儿子的眼光真是不行，林语的样子还不如自己村上的那些大姑娘。

碍于儿子的面子，她也不好说破，只说林语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郑志浩袒护林语说，她身体其他都还不错，就是胃不太好，这个也主要是职业病。报社很多编辑、记者不按时吃饭，肠胃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老太太听了以后，装作附和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下午，林语早早地写完了稿子，发给编辑，编辑看了以后，叫她留下来，说广告部通知他，上他们版的有个广告可能审不过要撤版，叫他多准备两条稿子备用。

编辑让林语把今天写的那条稿子加点背景资料，林语很快的将背景资料写完，编辑还是不让她走。

林语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趁着编辑上卫生间，就问美编，“版子什么时候可以完？”

“可能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吧，张哥他们都还没有看。”

“我想早点回家，郑志浩的妈妈这几天在我们这边，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老太太不是在老家吗，怎么过来了？”

“她惦记她大儿子，说很久没到成都来了，怕她儿子在成都吃不饱，穿不暖。前几天又跟家里面另外几个子女吵了架，所以索性到成都来。”

“老太太也真是，跟自己的孩子吵什么架呀，还赌气离家出走。”美编笑了起来。

“那要不我先走吧，待会儿他们看了以后，如果还需要补充什么资料，你给我打电话，我在家里写，写好以后我去找个可以发传真的地方，直接把东西发给你。”

拜托了美编几句，林语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拿起背包离开报社。

林语还很难得这么早就下班，她走到街边，买了十几个郑志浩说他妈妈每次到成都来，最喜欢吃的小笼灌汤包，准备做明天早上的早餐。

拧着包子，林语走到街对面去想打出租车，但是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期，经过的每辆出租车都是满载，林语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没有一辆空车。无奈之下，她只好走到公交车站台去准备坐公交车。

现在是晚高峰，几乎来的每一辆车都挤满了人，林语等了两辆车过去，才好不容易挤上车。

林语平常一般是八点过、九点钟才离开报社，那个时候交通高峰期已经过了，路上的交通一直都比较顺畅。林语极少在晚高峰时间回过家，现在才知道这个交通不是一般的拥堵。

公交车上人挤人，挤得人几乎个个都站立不稳。林语手里面的包子不停地在别人的大腿间磨蹭，她怕塑料袋被挤破，包子上的油沾到别人身上，只好把拧包子的手高举过头顶。没过几分钟，林语身旁坐在座位上的一个人碰了她一下，接着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人怎么搞的呀，包子的油都滴到我身上了。”

林语忙抬头一看，可不是，装包子的塑料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包子也被挤破了，灌汤包里面的汤水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呢。

林语涨红了脸，忙把高举的手放下来，好在她身边的人看到这个情形，都怕包子上面的油滴到自己身上，总算是给她让出了一点空隙。

她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纸巾来，递给那个被自己的包子油弄脏衣服的女人，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