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亲
明月皎洁,柳枝随微风轻轻拂动着,楚墨惜一袭白衫立于清池旁,水波微漾,他的黑发飞扬。
“师傅,夜里凉,早些回房去吧。”白鸢缓缓走到他身后,手中的披风还未搭上他的肩,楚墨惜便已回过身来。
他的眼睛一如初见,仿若漆黑的夜里洒满了碎星,闪烁的光芒让人心醉。
“鸢儿,明日,她就要嫁人了。”楚墨惜苦涩一笑,眼角眉梢均是不舍。
白鸢抬眸默默看向远方,夜幕深邃,星辰璀璨,只这一夜,有情人终究离散。她相伴六年,早已倾心的师傅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白鸢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可即便她再怎么不好过,也愿意为了师傅的幸福,牺牲自己。
翌日,白鸢换好衣裳,梳好妆,吩咐好了马夫,将已然昏迷的楚墨惜搬上马车,如此伤心之地,怕是他醒来不愿再见的。
安顿好了一切,白鸢立即赶往公主府.,欲送沈琉萱,最后一程。
轻车熟路的绕过一众羽林军,翻过后墙,白鸢便直奔沈琉萱的闺房。
许是太过不甘,沈琉萱屋里没有旁人,独坐铜镜前未留一人侍奉,独自面对铜镜,黯然神伤,一朝的长公主,竟遭如此陷害,还被迫前去凤熙和亲,这般欺辱,真是苦了她了。
“琉萱姐姐。”白鸢定了定神在其身后清轻唤,未添红妆的沈琉萱面色苍白,眼眸里晶莹的泪珠要落未落。
见是白鸢,沈琉萱十分情急的询问道:“白鸢妹妹,你的师傅,他可还好?”
“不好,师傅昨夜心灰意冷,服了毒酒,已经去了……”听白鸢此言,沈琉萱一阵眩晕,强撑着桌角,身子轻颤,断了线的泪水倾泻而下,发白干涩的唇硬是被牙齿咬出了点点红珠。
“琉萱姐姐,你可否愿意与师傅黄泉路上做个伴?”说着白鸢拿出一颗药递于沈琉萱。
一颗朱丹入喉,沈琉萱未有半分迟疑,接过白鸢手中的药丸,一颗朱丹入喉,阖上眼的一瞬间,嘴角却微微上扬。
白鸢知道沈琉萱房间里有暗格,一路通往城郊之外,而楚墨惜的马车也应该到那儿了。
“白鸢姑娘,你当真不与我们一起离开吗?”
车夫是楚墨惜的心腹,白鸢自然是放心的,但偷走了公主耽误了和亲,这个空子,只有她前往弥补。
。
看着马车走远,白鸢原路从暗格原路返回。
头戴凤冠身着霓裳,柳叶弯眉,杏眼赤唇,白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失了神。
十岁那年,她跪在亲人的尸体之间,沾染了一身的鲜血,抬头看着挥刀而来的鬼魅,只是一瞬,就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色。
楚墨惜如谪仙般降临,白袍加身,墨发飘扬,浑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救白鸢于水火之中,且收她为徒,授她武功,教她医术,白鸢对楚墨惜,却早已越了师徒之谊。
“公主殿下,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门外喜婆的提醒声打断了白鸢的回忆,她盖上喜帕,缓缓开了门,任由喜婆搀扶着走向远赴凤熙的喜轿。
城郊外绝尘而去的马车里,楚墨惜逐渐苏醒,看着躺在身边不省人事的沈琉萱,满目慌乱。
“萱儿,萱儿。”楚墨惜扶起沈琉萱,眉头轻褶。
怀里的人儿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里那朝思暮想的模样,沈琉萱眼眶泛红。
“墨惜,墨惜,真的是你吗?我们难道真是在黄泉路上相遇了吗?”
楚墨惜指节抚上沈琉萱的小脸,为她擦干刚刚划过脸颊的泪水。
“傻萱儿,我们都还活着。”楚墨惜爱怜的看着她,心间却无意漏了一拍。
“墨惜……白鸢……白鸢妹妹呢?”既然楚墨惜无事,沈琉萱也未有误,那么牺牲的,也只有白鸢。
楚墨惜并未搭话,他的徒儿,远比他想象的要痴情的多。
的确,若不是楚墨惜,早在白鸢十岁之时,便已死于歹人刀下。
她与他六年相伴,白鸢的心思,又岂是楚墨惜看不清的。
虽说是凉薄如水的性子,却依旧把温暖如阳的那一面献给最爱慕的师傅。
如今,又为了成全楚墨惜的相守,而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这般痴傻的付出又怎能以楚墨惜一声叹息所还清?
声势浩大的和亲队伍甚是喧嚣,一向喜静的白鸢耳鸣难耐,好容易出了城门,晃晃悠悠的喜轿突然落了地。
“参见长公主殿下,臣乃凤熙派遣天阙的使节,特奉太子殿下之命,在此恭候长公主殿下,并安全护送长公主殿下回朝。”
白鸢听着朱帘外传来一阵恭谦有礼之音,心里不免有些疑虑,若是可若是迎亲,为何不在公主府外,偏堵在这儿荒野城郊。
“太子殿下可有心了,只是不知使节大人是否不识公主府位于何处,不然如何为何在这城外迎亲?”白鸢性子本就清冷,此刻再加上公主的身份,身上只是多了几份威严,其实她也不想本不愿多此一举,只是若现在他们都不把自己放在眼中,那真到了凤只是现在便被人抢了威风,等真到了凤熙,她想过安生日子,怕是难了。日子还得怎么过。
“愿长公主殿下恕罪,臣只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在此等候,其他的,臣……一概不知。”这个使节到是推脱的干净,这让白鸢心中更是疑惑,若真是太子身边的使节,怎敢此刻当着她的面将一切都推脱给太子?
若真是使节,怎敢将一切推脱给自家太子?
“敢问使节大人,本公主嫁去凤熙朝太子府可是个正妃之位?”白鸢把玩着掀下来的喜帕,鸳鸯戏水的针脚,着实精细。
帘外的使节微微一愣,继而开口说:“那是自然,长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嫁去太子府自然是正妃。”
“既然知道本公主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你还敢在本公主面前玩把戏,不说实话,怎敢不说实话步步欺瞒?”白鸢漫不经心的言语里透着层层的寒意,令人不寒而粟。
白鸢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可语气间的不容置否却令人生了寒意。
“臣……”宋子寒用手里的折扇稍稍碰了碰头,忽的直起身子一扫刚刚的谦恭之态,“早知道弟妹如此聪慧,就不该答应哎,早知弟妹如此聪慧,就不应了皇弟太子弟弟的意前来迎亲了。”宋子寒用手里的折扇稍稍碰头,显出无奈的神情。
宋子寒是凤熙朝最乖戾不羁的三皇子,亦为太子宋子倾的皇兄,此番戏弄,想必也是宋子倾的授意。
白鸢皱了皱眉,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嘴角微翘,“这前往凤熙的路途还甚是遥远,一路还得请殿下多多照应,琉萱在此谢过了。”
她早知就知道此路不会太平,虽然早已做了准备,即便提前做了准备,可白鸢对凤熙的了解却也知之甚少不多,眼下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夜幕侵袭,。
众人在一处驿站歇了脚,为了瞒过沈琉萱随带的陪嫁丫鬟,白鸢对易容术虽不是特别精通,但还好她本身长的就与沈琉萱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她特意的装扮与修饰,也就瞒过了所有人。
真是费了心。
喜服繁琐,红妆复杂,大概跟扮上时一样,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还原出白鸢本该的模样。
夜色微凉,白鸢偷溜出了房间,一个轻跃便来到了房顶之上,月儿正圆,可白鸢却苦笑出了声。
今日的月圆,好像正是在嘲笑着自己的无用罢了。
她应是纯白的纸鸢,却有被鲜血染红的过去,她相伴多年的心上人,却被自己亲手相让,她也曾有过不甘,可许是她不愿不甘,可楚墨惜的心间,却也只容得下沈琉萱一人。
“不知弟妹此刻在思虑何事?”
宋子寒的轻功不容小觑,固然白鸢失神,但也不会丝毫没有察觉。
“离人无语月无声。”月光柔和,洒在白鸢精致的小脸上,说不出的清婉动人。
两人不再搭话,只是宋子寒看白鸢的目光竟是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