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原委
尹宁宁倒也不是没做好和谷飞谈话的准备，反正不管怎么谈结果都只有两个，不是和解就是分道扬镳。
感情上她一直秉承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只要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无论哪种结果她都能接受。
她只顾低头跟在谷飞后面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他们进了一家饭店，她抬头却看到了特别熟悉的布景。
“之前公司聚餐来的就是这个饭店吧？”尹宁宁不禁脱口问道。
谷飞点点头：“嗯。”
两人进了一间提前订好的包间，谷飞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问道：“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尹宁宁摇头：“包间还不长得都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
谷飞笑笑，指着墙壁说：“注意到没，这里的壁纸换了。”
尹宁宁一愣，片刻后想起之前他上次来的时候嘲笑自己在数壁纸，顿时又有些恼怒起来。
谷飞却是不慌不忙地叫来服务员，有条不紊地开始点菜，甚至还开始问尹宁宁喜欢什么样的菜色。
尹宁宁明显对吃什么这件事意兴阑珊：“你看着点就好。”见谷飞依旧面色如常，甚至可以说是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她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吃什么也不是重点。”
“是吗，那什么是重点？”谷飞好似要装傻装到底。
从公司出来到现在，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现在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点菜，尹宁宁真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索性豁出去，正襟危坐道：“谷飞，你这个时候来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请我吃饭这么简单吧。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不觉得你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吗？还是你觉得在这种状态下我还能吃得下去饭？”她有点烦躁地说，“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吃饭的话，抱歉我真的没胃口。”说完她就起身欲走。
谷飞见状赶快拦住了她：“别走别走，哎你先坐下，我说。”
尹宁宁坐回座位上开始默默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谷飞没想到她真的不好哄，他本来以为故地重游，尹宁宁多少会生出点莫名的感慨来，这样气氛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没想到尹宁宁这么急着要他解释，对他的玩笑话也丝毫不感兴趣。
“你怎么不说话了？”尹宁宁催促。
谷飞有点无奈地笑笑：“说实话，宁宁，我有点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就从‘宁宁’这个称呼说起？”尹宁宁拿出筷子来在消毒餐具的塑料膜上戳了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弄出了不小的响声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称呼已经超越了某种界限？”
谷飞只是看着她：“你平时说话可不是这样的，可今天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在端着。是因为和我生气？”
“你还知道我在和你生气，不错。”尹宁宁一听这话，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有股莫名的酸涩，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可是我和你生气有用吗？谷飞，你自己说过什么话你自己清楚。”
谷飞知道她说的是在书店附近那家小饭馆里的事儿，连忙接话道：“那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等尹宁宁反驳，他迅速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又诚恳地对尹宁宁补充道：“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没有特别认真地看待这份感情。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我相信你也一直能感受得到的。说实话，我这人特别不爱和人解释。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动了心，我也不会特地约你出来解释了。”
尹宁宁听了他的讲述，觉得似乎是自己真的误会了。她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见是场误会，也就觉得不妨作罢。可就算这件事可以暂且不计，这些天让她心塞的也远不止这些。
见她欲言又止，谷飞也干脆直截了当地继续了：“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接吻的事情？”
尹宁宁听到接吻这两个字，条件反射一般地抬起头来盯住了谷飞。
随后又觉得自己太突兀了，但还是低声承认：“我确实想问。”
谷飞在心里偷笑，说得这么肯定，果然还是一点都不矜持。
不过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喜欢像刚刚在公司说那句“别闹”时带着的那种羞涩。
没什么比这种神情更能证明她是真的喜欢自己了，谷飞觉得很有满足感。
他回过神，打算再开个玩笑：“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尹宁宁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又难得地羞红了脸：“我不知道。”
内心却一字不差地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腹诽：两个单身大好青年，你情我愿互相倾慕，一时兴起互相靠近，结果近距离接触到一半你让我出去？
来之前她自然是打算直截了当地问清楚的，可到了关键时候，这话却怎么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见谷飞一直在看她，她犹犹豫豫地说：“我觉得你……是不是……有……心病？”
谷飞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说中了要害，沉默片刻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是这样猜……”尹宁宁下意识地回答他的话，突然又反应过来这话里带着些不信任，于是提高了声音道，“怎么，你又怀疑我是不是？”
“没有，”谷飞忙否认，“我只是惊讶你居然猜对了。”
尹宁宁一听，也顾不得生气了，惊讶地问：“真的？”
“嗯。”谷飞点头。
尹宁宁又好奇地追问：“那……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病呢？”
谷飞于是简单地讲起了和前女友的故事。
那时候他的公司经营不善，加上主要大权被其他股东揽了过去，他很是焦头烂额。
偏偏彤彤就在这个时候和他提出分手。
本来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自己一旦破产，就等于未来几年的生活没了保障。可想到彤彤在创业初期都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原来能同吃苦，现在却不能共患难，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彤彤打算辞职离开去另外一个城市，他不舍，几乎是求着她见他最后一面。
彤彤来的时候表情几乎是淡漠的，完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坐下之后也没有说话，一直等着谷飞开口。
谷飞其实也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他只是希望在一起的时间，多停留一秒是一秒。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了很长时间，平日里有说有笑的情侣，此刻却连一个哪怕是无关痛痒的话题都找不到。
最后还是彤彤先打破了沉默：“谷飞，你说想再见我一面，你已经见到了。既然你也没有什么话和我说，我还是先走了。”
说完她起身要走，谷飞却在这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彤彤并没有躲闪开，甚至还转过脸来，给了谷飞一个吻。
谷飞本就不舍得她离开，很快就占据了主动。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谷飞最终停下是因为他察觉到彤彤在哭。
彤彤最终推开他说道：“好了。我该走了。”
因为她最后那个吻和满脸的泪，谷飞甚至产生了一种她并不舍得离开的错觉。
他对彤彤恋恋不忘了几个星期，甚至破天荒地对已经趋于失控的公司疏于管理。公司终于撑不下去了。而就在股东集体通过了收购决议，将公司卖给另外一家公司的时候，谷飞才发现彤彤竟然是那家公司的股份持有人之一。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他们早就布好的局。
他不知道彤彤和那几个股东是什么关系，但总不外乎是衷心的女下属或者情人之类。
他也是在那一刻才知道原来彤彤之前的不离不弃都是假的，后来的想要摆脱他才是真的。她对他的爱是假的，她给他的吻是假的，最后一次接吻时她的眼泪也是假的。跟在谷飞身边那么久，她太了解谷飞有多重视爱情了。她只是想让谷飞方寸大乱，方便公司里的其他股东更加没有后顾之忧地加快搞垮公司的步伐。
而事实证明彤彤真的很了解谷飞，他果然方寸大乱，果然再也没有心情打理本就颓败的公司。她把一切都想得如此周到，以至于谷飞必输无疑。
公司垮了，曾经深爱的人也变成了女间谍，这对当时还年轻的谷飞打击相当大。从那以后他只要一和女生接吻就会想起那些天发生的事情，彤彤和他接吻时那虚假的眼泪和公司被收购时她在股东席上的假笑就会翻来覆去地在他脑海里重演。
那个吻真让他觉得恶心。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谷飞痛苦地皱起了眉，“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变成了你……变成了你看到的那样。”
不仅如此，从那之后，谷飞也完全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了，他眉眼里总是透着和年龄不符的世故，而安静下来的时候又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悲伤。尹宁宁上一次在这里看到的那个沉默不语的谷飞，正是这种变化的一种显现。
尹宁宁听完之后沉默不语。
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事出有因，可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
沉默片刻她开口问道：“你之所以反复试探我，跟彤彤的事儿……是不是也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