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一个秀才年轻的时候不能中举，年纪大了，想要中举更是难上加难。

故而，平安堂的马大夫虽然也是个平头百姓，看见东方秀才的时候，也是不辞颜色，甚至敢于冷嘲热讽。

有这么一个机会嘲讽有着功名的秀才，而且还是曾经赫赫有名的神童，马大夫心中有着一种特别的酸爽：“都说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读这么多书，地位高点，又不能拿来当饭吃，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求到我这里来，还不是要给我低声下气的伺候着。”

马大夫居高临下做出指点江山状，总之就是有些盛气凌人。

“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没有钱的话，这病我是不会治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东方峰把东方剑晨放了下来，轻轻的搁在地上，马大夫颜色一变，怒道：“东方秀才，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把一个死人放在这里，真是晦气，赶紧带走带走，不然我就叫人把你们赶出去，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我儿子还没有死！”东方峰眼中冒火，旋即黯然下来：“我儿子只是受伤昏迷了过去，马大夫，求求你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发发慈悲，救一救我儿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浮屠？浮屠不就是宝塔吗？宝塔有什么用，能当钱花吗，能当吃喝吗？”

马大夫不断地冷笑着：“东方秀才，说你是个读书人，也应该明白道理，不是我不救，你也清楚，我们平安堂家大业大，有好几十张嘴要靠我这小店吃饭，要是今天我发发慈悲，明天我发发慈悲，我这店还开不开，这么一大家子人谁来养着，干脆做善堂好了，有钱什么都好说，没钱的话，别在这里碍眼耽误我做生意。”

马大夫一边说一边不耐的挥挥手：“你请回吧，没钱，人，我是不会救的！”

“马大夫，看在我儿子这么多年来，一直给贵堂采摘草药的份上，你救一救他吧，钱，我会慢慢的筹借，一定会还上的。”

“你这人好没道理，他是采药不假，可我们平安堂都是付了钱的，一个铜板都没有欠账，现在他出了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你要去借钱，你还能去哪里借，这么多年，你能借到的钱都借了。”

马大夫脸上不高兴，喊过来一个半大不小的伙计：“把他们赶出去，大过年的，万一在这里死了人，别说吃官司，都能把自己倒霉死。”

“滚！”

半大不小的伙计抡起了袖管，膀大腰圆的，双手抓起东方剑晨，腾地一下扔了出去，又提溜起来东方峰的衣领，把他拽了出去，站在门口，恶狠狠的道：“我警告你啊，有胆再来捣乱，打断你们的狗腿！”

说完，砰地一声，平安堂的大门随即合了上。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晨儿！”东方峰顾不得和别人理论，慌忙跑着来到儿子的身边，用手一摸鼻孔，还有热气流动，没有断气。

回头望了一眼平安堂，东方峰眼中含着怒意，见死不救，畜生不如，但纵然如此，你还能怎么样？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抱起东方剑晨，磨磨蹭蹭的向着家里赶去。

没有人愿意诊治，东方剑晨生生死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个人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做好事的，做好事的人，大多都有所企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欺我。

回到家里，东方峰跌跌撞撞的把东方剑晨放在床上，走到米缸前，看着缸里的薄薄一层米粒，鼻子一酸，泪珠子就这么连绵不绝的下来了。

“东方秀才，你儿子好点了没有？”一个莽撞的家伙闯了进来，同样是遍布补丁的粗布衣衫，因为风餐露宿皮肤黝黑，提着一小袋的东西：“这是一点儿生了虫的麦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凑合着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东方峰知道这是汉子顾忌他的脸面，特意这么说的，他的家里和自己家相比，也就好过那么一星半点。

“不过是一点生了虫的麦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尽管拿着就是，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有个倒霉的时候。”

这人是东方剑晨的邻居东方强，人长得魁梧，也非常的憨直。

“剑晨，他怎么样了，我听人说他采药的时候给摔了，现在没事了吧？”

“他……！”东方峰闻言，禁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自从儿子受伤昏迷以来，他流的泪，几乎比一辈子还要多，动不动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真正到了那神伤黯然的时候，谁又能够忍住泪流满面呢？

“剑晨，怎么了，很严重吗？”东方强越过东方峰，一步走到东方剑晨的面前，刚要说话，就见东方剑晨勉强睁开了眼，其实现在东方剑晨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他在这个世界十四年的所有记忆。

东方剑晨所在的这个国家成为大闽帝国，和地球上的封建王朝比较相似，却是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的封建制度，这是一个以读书人为尊的时代，只要书本读得好，没有什么办不了。

而眼前的这人，是自家的邻居东方强，似乎和自己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血缘联系，时常接济自家，经常拿来一些上好的谷物，愣是说生了虫，然后送给自己。

“强叔！”东方剑晨开口道：“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以后，我要是有机会发达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人是适应性最强的动物，既然到了这个世界，既然一切都不可以改变，既然不能再回到从前，东方剑晨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不求小说里描述的穿越者那般轰轰烈烈、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嗯，没事就好。”东方强点了点头：“你这一受伤，你父亲可是急坏了，我也是刚听说，就过来看看，没事就好，你受伤就好好的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那我不送强叔了，谢谢强叔！”东方剑晨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看上去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东方强转身离开，东方峰已经十分惊喜的来到床边，没顾得上理会自己的老邻居，不过东方强理解东方峰此时的心情，也没有在意，也没有给他打招呼，很干脆的走开。

“晨儿，你没事了？”东方峰看着眼前憔悴的孩子，小心的问道：“你认得我是谁了？”

东方剑晨点了点头，问道：“爹爹，刚才咱们是不是去了平安堂？”

昏迷中的东方剑晨，模模糊糊的知道，平安堂的人把自己父子二人像垃圾一般，直接扔了出来，不仅仅是见死不救那么简单。

“没有的事，你好好休息，不用在管其他了。”东方峰脸上带着一丝笑：“以后，你只管好好的读书吧，等过了元宵节后，我就送你去学堂读书，家里的事情，我来做。”

“你不读书科考了吗？”东方剑晨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父亲，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以科考为己任，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忽然间就改变了几十年的宿愿。

“科考？”东方峰惨然一笑：“还考什么啊，爹爹都五十岁了，还考不上，看来是我命中注定这辈子是无缘仕途喽，与其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不如好好的挣点钱养家糊口。”

都说时光飞逝，已经是腊月小年，再过几天，就是春风送暖入屠苏了，一年又一年，每到新年，回忆过往，心中总是难免会有许多惆怅。

房子外寒风呼啸，群山苍莽，有小雪在飞。

东方峰准备好笔墨，整理的齐整的红纸，放在一个背包里面，喝了点热水，暖了暖身子，充满信心的站了起来，“晨儿，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出去给附近的村民写点儿对联，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做饭吃。”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有所关联，这个世界的新年和地球上的新年风俗何等相似，每一年，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己的门上贴上一幅幅红色的新楹联，写上新春的喜庆，写上对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期盼。

而许多落魄的读书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主动上门，每写一副对联，都能够换几文钱，或者换一点点荤腥、蔬菜瓜果什么的，过一个肥年。

自从夫人去世后，东方峰一直都放不下所谓的读书人面子，么一天除了咬文嚼字之外什么都不干，一直坐吃山空，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得家徒四壁，连老鼠、蟑螂都忙着要搬家，现在准备让东方剑晨到学堂读书，怎能少了钱，没有钱，学堂是不会收人的。

“我们东方家是书香门第，怎能从我而绝，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晨儿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光耀我东方家的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