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看不透的内心世界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天完成了对寒玉宫的所有整修。

时值深秋，红的枫叶，绿的修竹，还有四季常青的绿植，整个寒玉宫一改从前的冷清模样，宛如一个清静而充满活力的农家小院儿。

闻着淡淡的花香，与甜果味，赫连煜满意极了。

再没有比与婉清住在这里过着清静的二人世界更令他满足惬意的事了。

此情此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接过来了。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她看到这里是的欢喜与兴奋。

正在此时，苏厉突然行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他耳畔嘀咕了一翻，方才的兴奋瞬间全无，随之代替的是眉间的忧愁。

“主子，你看，该如何是好？”

“你们最好再确认一下，我想，老天不会不长眼睛的。”但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如初的兴奋与激动，“你们去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旦打探清楚，立马回来告诉我。”

待苏厉离去，赫连煜就片刻也未舍得耽搁地去了青鸾殿。

这丫头，那天早上那么温柔的她，一回宫就变了，变得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这女人的心，比什么都能揣测，比什么都费心思伤脑筋......

自从那晚与皇上出宫彻夜未归，再回青鸾殿时，莫婉清与何玉锦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质的跨跃。

两人开始无话不谈，亲密的宛如亲姐妹一般。但她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及聊到同一个人，那就是赫连煜。

或许，若不是赫连煜，她们很可能会成为彼此最亲最近的人吧。

所以，当赫连煜带着满满的期待与兴奋来到青鸾殿时，两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莫婉清，她与皇后的那份友情亲情舍不掉，可是当她看到赫连煜那满怀爱意的眼神时，对于这份爱情，她同样舍不掉。

这世上哪有如此完美的事，亲情爱情友情，全都归她一人所有，那样会遭天妒的。

她看了看赫连煜，又看了看何玉锦，矛盾与纠结像丝线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冷静下来，做出一个完美的选择。

赫连煜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那天那么爽朗天真，那么直率的的她今日为何如此犹犹豫豫，摇摆不定，这哪里是她一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呢？

“你，怎么了？”赫连煜皱着眉心，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而她却本能地挣脱他的手，下意识地看了眼何玉锦。

此刻，赫连煜才明白，她是在顾及皇后的感受。善良如她，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呢？可是，感情这种不事不是谦让就能得到的。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呢？他淡淡地看了眼皇后，尽管眼神里是无法言说的哀楚，可是嘴角却一直保持着高贵的微笑。

任性如她，亦是受不得半点儿委屈，牙呲必报的她，如今竟然可以将自己所有的欢喜悲忧隐忍起来。

看到他这样，他的心不免也有些觉得内疚了。

“皇后，”他轻轻踱步走过去，“你最近还好吗？朕忙得都没顾得来看看你。”

何玉锦笑着摇了摇头，可她却红了眼眶，

“臣妾知道皇上有多忙，作为妻子，臣妾能体谅皇上的难处。”现在的她恍如变了一个人般，没了梭角，柔软得像阳春三月的细雪，一落地便融了。隐忍得那么卑微，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面对她如此善解人意的回答，赫连煜真不知道该怎样回复，

“皇后，我们之间的......”

“皇上，你不必说了。”他的话还没说完，何玉锦便用纤纤食指抵住了他温润的双唇，“你想说得我都明白。”她涩涩地笑了笑，绕过他走向莫婉清，“我已经把你当作妹妹了，不管你去哪儿，我都祝福尊重你。去吧，皇上在等着你呢！”天知道，她说这些话时，就好像在拿刀子切割自己的肉一样。

可是，她只有忍受这莫大的疼痛，割掉这些肉，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今，她已经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想来，在不久的将来，胜利与幸福，终究还是属于她的。

看着两人那意外而又感激的目光，她不卑不亢且大度地拉过两人的手将其叠在一起，

“去吧，想起我的时候，来看看我，就足够了。”

莫婉清的泪像决了堤般瞬间涌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落泪，可是今日这泪，她真的是为她而流。

“锦儿，你让朕重新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你。”赫连煜知道，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对何玉锦来说，打击一定很大。

可是他却忽视了她所有的感受，想当然地认为，只要原谅她的过往，原谅她父亲的所作所为就够了。

其实，感情都是一样的，又有谁能容忍自己所爱的人去爱另一个人呢？他做不到，她更做不到。

可是今天，她却实实在在地做了出来。

“只要皇上能在心里为锦儿容留一个小小的位置，锦儿这一生就知足了。”

她的要求多么渺小，她要的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是在他认为的渺小与一丁点儿对她来说却是一生的满足。

他忽视她太久了，

“好，朕答应你。”......

两人沉重地离开青鸾殿后，都各自沉默了许久。

赫连煜才轻轻握住莫婉清的手，在她耳畔呢喃道，

“婉清，不要再想其他了，此时此刻，就我们两个人，好吗？”他扬了扬唇角，湿润的气息轻轻扑打在她的耳际，“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可以让你忘记这不是皇宫的地方。”

此时，莫婉清还沉浸在方才的感动与难过里，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皇上，我实在无法无视皇后娘娘的存在，请恕我不想去。”说着，她便欲折回青鸾殿，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皇后一定在暗自抹泪。

赫连煜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把拉住她，

“婉清，你这样算什么，是要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吗？你想弥补皇后对你的恩情，那朕呢，你把置于何地？你以为你的同情你的怜悯，就能让皇后开心了吗？她没有那么肤浅！”

潜伏在心里的一股无名火突然就从莫婉清的心头喷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拧着双眉，愤怒地看着赫连煜，

“她不肤浅，我肤浅，可以吗？她大度，她善解人意，我任性，我无理取闹可以吗？”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爱是纯净的纤尘不杂，丝毫杂质都不能有的，他同样不知道，她的爱是浓烈得可以熔化彼此，强烈到会灼伤人。

这点，似乎她自己也没有认识到。

何玉锦那柔弱的，楚楚可怜的眼神，他那满怀内疚与抱歉的话语，无不让她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紧的痛，无不让她觉得自惭形秽，不如何玉锦大度，不如她包容。

其实，她的内心是感到有威胁的。

两人彼此对视了良久，她忽然红了眼眶，

“放开我，放我离开。”

这句他最怕听到有话终究还是被她说了出来，他的心，似有千万根针在刺一般，

“不可能！”他抓得她更紧了。

连她自己都无法正视的内心，他又如何看得清楚。

更何况，在此之前，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说到底，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一行清泪潸然而下，

“放我出宫，把我忘掉，于你于我，于皇后都是件好事。长痛不如短痛，放手吧。”

她不知道，她每说这样的一句话，就好像在拿刀子剜他的心，即便他精准备，却被她冷情拒绝。作为一个男人，一国之君，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尊严，苦苦哀求于她，难道她一点儿也看不出吗？

“好，很好，既然你如此执意，那我便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他二话不说，抬起她的臂膀，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揽住她的大腿，在她一点预感也没有的情况下，将她打横抱起。

莫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惊慌不已，

“放开我，放开我！”她边说边推搡着赫连煜。

“闭嘴！”被逼急了赫连煜忽然厉声道，“不许动！不要让我对你动粗了。”

他从来都是这么霸道无理，这么用强的。

可是他的这种霸道与强硬却是征服她的最强利器。

每次面对他这样的不讲道理，这样的霸道，她都无可奈何。

也或许，她的内心本就渴望有一个人能替她想做而不好做的决定吧。

因此，每次被他霸道地强行地去做一件她表面上拒绝的事，她由开始的强烈反对与激烈挣扎，都会变为最后乖乖地，默默地妥协。

就这样，她被他带到了一个她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不得不说，他别具匠心的安排与设计的确让她又惊又喜，瞬间忘记了刚才所有的不快。

一个鲤鱼挺便从他怀中一跃而下，嗅嗅花，弄弄草，看看池里的鱼，看看笼里的鸟儿。看看那农家小舍，看看那亭台楼阁，朴实的风格，优雅的环境，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居然有小兔子，你打哪儿弄来的？”同时也让她忘记了他是皇旁，而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宠妃罢了。

看着她由阴转晴的脸，赫连煜轻轻抹了一把汗，

“真像个孩子似的。”他自言自语道，“是我从山里抓回来的。”

莫婉清回头白了他一眼，

“你还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了，你那么忙，能有时间去抓兔子？再说了，如此温顺的性格，一定是家养的。”

赫连煜哈哈大笑，

“你可是比三岁小孩儿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