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祎康九年。
帝京正值人间四月芳菲天,宫廷后花园繁花似锦,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一派繁荣景象,也正如同这清明盛世,国泰民安。
假山后一条僻静的小道,一位十二三岁身着龙袍的小男孩与一位白衣儒士并肩而行。
“师父,有个问题困扰了朕好些年,百思不得其解,可否替朕解答一下?”那小皇帝一副恭敬的样子,谦逊地问道。
白衣儒士停下来,侧目瞥了小皇帝一眼,“小皇上想问些什么,袁某自当竭尽所能解答皇上的困惑。”说着,似笑非笑地把手一背,戏谑地看着这个个头没自己高的小皇帝,完全不顾忌君臣之礼。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顾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儒士笑着摇了摇头,“皇上有话尽管说,无需顾虑。”
小皇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朕……朕想问一个关于父皇的问题……”边说着还试探性地看了看那儒士的眼神。
儒士表情严肃了一下,掀了一下白袍,拂了拂灰尘,在就近的石凳上坐定,“问他?他有什么好问的。”
小皇帝看他并不排斥,松了一口气,自从太后执政以来,人人尽知,关于先皇的一切是宫中的禁忌,一直以来,无人敢提起,小皇帝打小跟着母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生活,关于自己的父皇,一直都是既敬畏又好奇。关于父皇的记忆,就只有一些遥远而又模糊的碎片,勉勉强强地能拼凑起他的样子,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英俊而又威武的。
小皇帝走到石凳旁边,靠着儒士,坐了下来,抬了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天空,眼神中是无尽的茫然。
“九年前父皇南疆一战,果真就那般凶险,回天乏术吗?”
儒士怔了一下,没有立即作答,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小皇帝见他这般反应,手足无措起来,因为自己知道,关于父皇的事情本就不该提,而自己还要问这等机密的问题。
“那个……师父,您看是不是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
那儒士笑着抬手打断了小皇帝的话,“欲知就是欲知,何必遮遮掩掩,袁某不是受这牢笼约束之人,这所谓的禁忌,在袁某看来,只如浮云罢了!”
小皇帝愣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只是在想,该从何跟你讲起。”儒士顿了顿,侧了侧身子,朝向南方,向远处望去,“南疆也如这后花园般美丽,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历朝历代对它的管辖向来宽松,正可谓是天高皇帝远罢!这南疆趁咱们大洧推翻前朝之际,竟擅自独立,也难怪,它有最有利的地形优势,易守难攻,而那里又风行蛊术,因此,成了大洧的一块心病,故直到九年前,先皇才下定决心收复它。”
小皇帝听到蛊术,皱了皱眉头,自己曾偷偷地在一些志怪书中看到过,没想到,竟真有这种东西,这样一来,凶险,怕是无法想象的了。
“你父皇,他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只有疯子才敢去那种地方,只有疯子才会那样做……”儒士脸上漾上一抹苦笑。
小皇帝怔怔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一下。
儒士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出征南疆的三个月前,你父皇找到我,跟我讲了一大堆道理,反正总结起来就是要我出山,帮他完成国家统一大业。我自然是拒绝了他,我早已下定决心,不理会俗世的一切。但你父皇亮出的最后一张底牌却令我动摇了。”儒士停下来,看了看小皇帝,“他提到了你的母亲。”说完,像是陷入了沉思。
“师父在那时候便认识母后吗?”
儒士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罢!”
“他说,南疆一战,他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不想让你母后继续生活在仇恨中,他让我在这天下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再替他解释当年隐灵族一事……”
闻此,小皇帝眼中已隐约泛着泪光,这些年来,自己竟不知父皇这般用心良苦,还一直怨他为何对自己和母后那样冷漠,现在看来……
儒士起身,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可能拍得太过用力,小皇帝的身子稍微倾斜了一下。
儒士白了他一眼,脸上立马恢复那不正经的表情,“唉,您这身子骨啊,啧啧,还得练呐!”说完,又故意重重地拍了几下。
小皇帝委屈地揉了揉肩道:“师父,佑儿现在好歹也是皇上了,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嘛!”
“好啊,你这小子,这就不打算认我这个师父了,长本事了是吧!”说着,在小皇帝屁股上踹了一脚,背手向前走去。
小皇帝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喃喃道:“师父从前就这般不靠谱吗……”接着,抬起头,“哎,师父您要去哪,等等朕啊……”
皇城城楼。
一个身着朝服的女人静然而立,不威而严。夕阳余晖悄然洒下,刚好覆过这皇都,在城楼,这繁华的帝京之景,尽收眼底。
女人将一只手搭在城墙上,“楚亦辰,这是你留给晴儿的江山,晴儿替你好好守着……”女人小声喃喃道。
“又在想他了罢!”旁边走过来一个面容姣好,气质不凡的中年女子,将手里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到那女人身上,做罢,左手轻轻地放到她的肩上,同她一起俯视着这皇城。
“还是姐姐最懂我,为何今日姐姐有这兴致来这城楼上?”一身朝服的女人侧了侧头,浅笑着对旁边的女子道。
“那妹妹又是为何?我想,妹妹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吧?”
另一边并未答话,笑着叹了口气。
“走吧,今晚去我那里,就咱们两个人,我想,他也不想同太多人一起度过吧?”
“是啊,他总是会忘记自己的生辰。不过,没关系,我们帮他记着,好,今夜,就咱们两个和他,好好为他庆祝翻。”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共同望向了远方。
是啊,今日是他的生辰,只是,还有几人能够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