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紫鸳
蝴蝶沉睡的那两日，宫中的拍卖会依然在进行着。这两天自然没有第一日风头强盛，鬼魅出价一百万两拍下七宝彩虹羽衣，顾西城出价两百万两赎回太子妃的金钗，而北堂梦更是直接出价格一千万两拍下那琉璃血参。这三大巨头加起来便有一千三百万两，剩下的虽然并没有如此高的成交价，但是三日的拍卖额加起来总算凑够了剩下的七百万两，迫在眉睫的西琼旱灾终于得到缓解。
第二日，红瑶便让绿珠入宫到浣花楼将紫静王所赠的鸳佩取出来，当日搬迁走的匆忙，很多东西都留在宫中。
她出门之前特意又打开那盒子看了看，只见那暗紫色的鸳佩仍然安静地躺在木盒中，一种淡淡的亲切气息扑面而来，正如她第一次打开时一样。
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亲切？紫静王又有什么事需要她的帮忙？这些问题都让红瑶感到困惑，但是她知道，这些问题如果自己想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出结果的，只有到紫静王府登门拜访才会有答案。于是，她向凤轻舞交代了一下红瑶阁中的事务，便带着鸯佩独自前往紫静王府。
紫静王府坐落在琼城中临近郊外的地方，听绿珠说，这王府本来是临近皇宫的，皇帝和紫静王感情深厚，方便他时常进宫小叙，但后来不知怎么，紫静王执意要将王府迁移到郊外，而且从那以后就深居简出，不问朝政之事了。
红瑶曾经到过顾千夜的王府，也到过太子府，虽然不及皇宫那般富丽堂皇，但是却也是红瓦金漆，看起来便有富贵之气。然而今日到紫静王府，却令她微微惊讶。因为，这里不仅仅说不上富贵，甚至看起来有些简陋，除了院墙，内部的一应陈设全部都是木质结构，并且保留了木头原有的黯淡色彩，并未上漆。
大门并没有关起来，她进门以后便有家丁上前问询，她报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家丁立刻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似乎早已知道她要来，“王爷在书房，姑娘随我来吧。”
王府的面积很大，但是家丁却寥寥无几，而且，她自进门起并未见到有一个侍女，整个王府显得格外安静空旷。
这里的路很简单，并未有太多曲折，不过片刻，家丁就已经将她引到书房门口。
“姑娘，平日里王爷从不让我们靠近这里，您这便自己进去吧。”说完，家丁便向红瑶行了个礼直接离开了。
红瑶心中的疑惑更深，但是左右环顾，并未发现有何异常，这才叩响了书房的木门。
“门没锁，进来吧。”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红瑶应声而进。
现在刚过正午，屋内的光线却并不强，只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东西。和外面一样，顾清朗的书房也很简约，并没有太多装饰，只是有一个书架的藏书和一些必备的笔墨纸砚。
此时顾清朗似乎刚刚读完一本书，红瑶将门带上，便直接坐到他的对面。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那个装有鸳佩的木盒子轻轻放到书桌上，然后朝着顾清朗的方向打开。
当顾清朗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时，红瑶发现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拿出那块暗紫木佩，抚摸上面的纹路，指尖竟然有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他才呢喃出声，像是在对红瑶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时间过得真快，十几年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了。”
顾清朗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红瑶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等着。她知道，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现在需要做的事，可能就是等他给她讲出那个故事。
终于，顾清朗深叹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一滴泪水毫无征兆从眼角滑落。
那滴泪似乎落在红瑶心上，令她心中一冷。她和紫静王交集不多，可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如今竟有这般脆弱垂泪的时刻，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定是想到了极其痛苦的事情。
红瑶秀眉轻皱，正欲关切几句，顾清朗却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起身走向书架，然后从书架的最高处取下一个和承装鸳佩的木盒一模一样的盒子。那盒子放在那么高的地方，本应该是落满灰尘，但它看起来却仍然洁净而有质感，可见有人经常会将它取下来细细擦拭。红瑶想起当日顾千夜说过，这是一种伴侣鸟，磁性为鸳，雄性为鸯，紫静王赠与她的便是鸳鸟。因此，她对这盒中之物已有猜想。
果然，紫静王立刻应证的她心中所想。他小心拨锁，那木盒便应声弹开，里面正是一只暗紫色的鸟形木佩，它的外形和鸯佩很是相似，只是头部和羽毛上的纹路更多，显得更为美丽。他将两只木佩放到一起，“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种鸟，名为鸳鸯，是一对情侣鸟，如果其中一只死掉，另一只绝对不会独活。相传持有鸳鸯双佩的男女之间，会有矢志不渝的爱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紫静王眸中充满柔情，完全不像是绿珠口中那个杀伐果断征战沙场的王爷，而只是一个用情至深的普通男子。
红瑶心中感慨，但却并没有接话，紫静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倾听。
他顿了片刻，接着说，“我让人拿给你的那块，正是鸳佩，它属于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便是紫鸳，我十五岁的时候认识她，那时她才十二岁......”
顾清朗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认识紫鸳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美好而甜蜜，似乎自己已经回到少年的时候。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宫中，那时是我第一次出征凯旋而归，皇兄在宫中为我摆庆功宴，我喝醉了，想到御花园散散步，却不想意识模糊，连路径都分辨不清，迷迷糊糊走入一条鲜有人至的小径。现在想起来，真该感谢那一夜的酒醉，让我邂逅了那般美好的紫鸳。”
多情最是风月事，红瑶不知不觉也沉醉在紫静王的故事中，似乎她也亲眼见证到那段美好的邂逅。
“我走了许久，慢慢酒意也淡去七分，这才发现迷了路。我平日很少入宫，对宫中地形本就不熟悉，再加上御花园太大，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向前走。园中树多，我好不容易走出树丛，抬眸却看到永生难忘的一幕。”
顾清朗的眼神中染上痴迷，“树丛的尽头是一个小湖，那晚月光很好，我清楚地看到，湖边立着一个曼妙的人影。月光下，她的头发竟完全是有着特殊光泽的暗紫色，我从未见过那般长的头发，竟然直接垂到脚踝处，几乎将她的整个身体都遮挡起来。也许是我的脚步声惊扰到她，她惊慌回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她的眼瞳竟然也是紫色的。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美丽的眼睛，像星辰大海一般澄澈纯净，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世俗的染指，单纯极了。”
说到这里，顾清朗忍不住笑起来，“当时我只顾着看她的眼睛，却没有发现，她那是竟是身无寸缕，应该是刚刚从湖中沐浴而出，她的头发太长了，以至于刚开始看到她的背影，我都没有发现这回事。她被我看的又是气愤又是害羞，竟然直接跳入湖中藏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
“流氓，竟然偷看女孩子洗澡！”那女孩愤愤出声。
本来顾清朗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他当时年轻气盛，又战功赫赫，到处都是奉承他的人，何时被人这么辱骂过，当下心中不服，“你说谁是流氓！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竟然如此放肆！”
没想到，听了这话，女孩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理直气壮，“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皇帝，偷看女孩子洗澡那也是流氓！”
连皇兄都敢骂？顾清朗一直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说辞顶回去。正在这时，那女孩已经换好衣服，袅袅婷婷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她似乎偏爱紫色，连衣裙都是紫色的，裙摆上坠着一颗颗紫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甚是悦耳。
顾清朗这才有机会看清女孩的容颜，他在脑中搜索着各种词汇，却发现博闻强识的他第一次如此词穷，美目盼兮，巧笑嫣然，这些词语似乎都不能将她的美妙完全形容出来。他脑中忽然蹦出无厘头的却又非常浪漫的四个字，天上人间。
顾清朗呆呆地望着人家，那女孩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她叉起腰来，嘟起来的小嘴显示了她尚小的年龄，“喂，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我倒要听听，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无耻地偷看女孩子洗澡！”
她清亮的声音将发呆的顾清朗拉回现实，他却再没了和她拌嘴的心思，只想在她面前表现的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他咧嘴一笑，“我是顾清朗，你……你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