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骗子
时竫却坐着没动，“这之前你去了很多地方吗？”
江苑轻笑：“很多地方，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毕业后，尤其是辞职回来看守山林后，我就没有机会出去了。留妈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你们这些背包客，无牵无挂，想走就走。可是我走不了，我有责任在身。”时竫说
“云南风情小寨、西藏民俗村、杭州灵隐寺等，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里！”江苑由衷地说。
“以后，有机会的话，能给我讲讲你去过的那些地方吗？”时竫问。
“好，有机会慢慢给你讲。”江苑爽快地说。
时竫说：“回家把事情处理好了，你可以再回来。你不是说喜欢这里吗？”
这也许是今晚，他们不咸不淡地谈话，最重要的一句话了，也是今晚，时竫处心积虑最想表达的意思。
观梅什么都没有觉察，她觉得这是时竫客套之词，却不知这是时竫最最发自肺腑的心声，江苑听不出来。
她话锋忽然一转：“现在年轻人有的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辍学的孩子，早早就离开家走上打工之路。”
也许是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很吸引人，她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村里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整个村落都成了空村，很荒凉的感觉。
“你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妈妈？还是因为你爸的叮嘱？”江苑不解。
“因为我真正喜欢这里。”
时竫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说。
须臾，他才缓缓地，用比较低沉的声音说：“其实，我不是妈妈亲生的。”
“啊？”这下轮到江苑吃惊不小，花容失色了。
时竫接着说：“小的时候，爸爸巡山，在发现了一个襁褓，是个男婴，就把我抱回了家。他们后来，没再生自己的孩子，对我很好。供我吃穿，送我上了大学。爸爸去世前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他要我保护山林，要我守护妈妈。我从小到大，未曾感觉得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他们对我真得很好，好得我无以为报。因为我爸的缘故，妈妈不舍得离开这里。刚开始，我有种使命感，接过这份工作有一半是因为不想辜负双亲，现在，我是真正喜欢这里，我会一直陪着她在这里住下去。这辈子我就在妈妈身边，哪里都不会去的。”
江苑看时竫的眼神又多了赞许和感动。
时竫长得很高，劲瘦的身材，五官轮廓很深，眉眼有点像西洋人，很好看。
时竫见江苑定定地看他，笑道：“怎么了？知道了我的秘密是不是很吃惊？”
江苑轻轻地笑了：“时竫，你是好样的，我喜欢这样的你。但愿你一直是你，永远不要变。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年轻人？”时竫失笑道：“说得自己好像多老似的，你不过比我大三四岁而已。我不以小卖小，你也不要倚老卖老！”
大三四岁还不算大么？
江苑摇头笑笑，也不和他争。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或他人的往事里，默默相对而坐。因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贴近了几分。
时竫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刚才忽略了一个问题，刚刚江苑说了“喜欢自己”，时竫满足般微微地笑了。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时竫艰涩地问。
“这儿毕竟不是我的家，无论有多喜欢，我也得回到我生活工作的地方去，那里有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有我必须面对的东西。不过，回不回来，现在不好说，呵呵，说不定哪天我在城市里呆烦了，会放弃一切，到这里来生活，也不一定哦。”
“真的么？”时竫非常认真地问：“是承诺？”
江苑本来只是开玩笑，见时竫如此认真，也就止住了调侃，“也许会，也许不会，有些事情由不得我，要看老天的安排。”
江苑本来微笑的脸上，不知为何有了悲戚之色，一闪而过。
时竫可能永远也不会懂，回不回来还要看“老天的安排”？事在人为呀，真想回来，就一定能回来。
他不知道，人最无奈的就是命不由己。
对江苑来说，回不回来她可以做决定。回不回得来，她得听老天安排，这就是她悲伤又无奈的原因吧！
第二天，江苑起床的时候，时竫不在家。
今天是他巡山的日子。
时竫妈妈也不在，今天邻村有户人家孩子满月，她去帮忙了。贴心的她没忘记把饭菜给江苑热在锅里。
江苑知道，或许今天又不能走，如果不是误会，感觉时竫好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一样。
吃罢饭，江苑收拾了一下，里外打扫了一遍，而后就抱了一本书，坐在院里，渐渐沉浸在书中人物命运的起起伏伏中。
大门一声响动，江苑放下书，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外，朝她挥动着手，示意她开门。
“你找谁？”江苑走到门边问，警惕地发问。
那是个小伙子，黑瘦黑瘦的，眼睛很灵活。
“我来找时竫取货的，麻烦你开下门。”对方说。
“时竫不在家，他今天巡山，估计要一整天，你改天再来吧。”江苑知道，时竫有很多客户，但是这位她没有见过。
“我是陈姐的徒弟，她让我来的。”小伙子说。
“可是时竫确实不在啊。”时竫走的时候，自己还没起床，也没法交代自己什么。
“你先打开门让我进去说，我知道他把东西放哪儿了，陈姐和他早就联系好了。”
江苑将信将疑，但是听他的话语，好像和时竫和陈姐都很熟，她尽管还有丝疑虑，还是打开了门。
那人一进门，就径直进了时竫住的房子。
进得了时竫房间的门，但是进不了内间。内间的门，平时时竫都是锁着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内间的门，竟然没有上锁。江苑纳闷不已。
莫非时竫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故意没有锁门？
那人径直进了内间，随手抄起一个纸箱，把架子上那些东西往纸箱里装。
“这些，你都要取走么？”江苑始终跟在那人身后。
“不会都取走，我们都是按照订单取货的。”那人眼睛放光，直勾勾盯着那些玉器。
“你的订货单或者叫做取货单呢，请你出示一下。”江苑记起，来取货的人，都有一份单据一样的东西做取货凭证。
“来的时候，陈姐没给我，她可能是忘记了。”那人见江苑跟他要单据，有点慌乱，装了几件后，匆匆抱起纸箱，“我先走了，陈姐还在等着我回去。”
“你先等一会儿，陈姐不是说今天亲自来么？她怎么没来？”江苑忽然不确定了，想试探一下那人的反应。
“我师父今天有重要的事，脱不开身。我还得赶时间，就不等时竫了，你告诉他一声，就说这些东西，陈姐派人取走了。”那人急着要离开。
江苑疑虑增大。
不行，不能让他走。
眼看那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江苑着急害怕，手都出汗了。
“你等会儿，我想起来，时竫还有笔钱要我交给陈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房间拿来给你，麻烦你带给陈姐。”哪里有什么钱，只是江苑拖延时间的籍口罢了。
那人听说还有笔钱，连连点头，“好，你去拿。”
江苑的心抖着，但是尽量维持着一贯的笑容。
她跑回自己房间，拿起电话，拨了110。
前些日子，时竫给江苑装了个分机，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打完电话，她的汗都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留住这个家伙，又不惊动他呢？
“钱呢？”那人见江苑空着手出来，带着狐疑的目光审视她。
“哦，你瞧我这记性，钱在时竫房间里，你跟我来吧。”江苑把那人又带回了时竫的房间。
“在哪儿？”贪婪的人最容易被蒙蔽双眼，假如他仔细观察，会发现江苑颤抖的手。
“就在那壁橱的上面，麻烦您帮我取下来。”江苑指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衣橱说道。
那人看了一眼江苑，半信半疑地拿了个凳子踩上去察看。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江苑奋力朝他踩得凳子踹去，她力气太小，没能踹倒那凳子，但是那人还是被江苑踹得摔下来。
江苑急速跑出门去，然后利落地在外面拉上了钢条做的门栓。
那人爬将起来，使劲拍打着铁门，眼睛血红。
江苑绵软着双腿，跑去把院子的小门锁上，而后，她就瘫软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
那人像老鼠一样上蹿下跳，时竫的卧室有玻璃窗，但是玻璃窗上有钢条，牢固的很，他出不来。江苑稍稍心安了些。
他像困兽一样，在里面踢打，嘶叫，江苑躲得远远地，心惊胆战地听着。
半个小时候，110呼啸而来。
江苑终于安心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警察把那家伙带走了，临走告诉江苑，这几天不要离开此地，要去镇上的警局做笔录。
下午，时妈妈和时竫回来，看到江苑傻呆呆坐在院子里，又见院子里那一个纸箱东西，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苑如实讲了一遍。
时妈妈吓坏了，“怎么会这样，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时竫也后怕，“这家伙是谁？怎么对我和陈姐的事情这么清楚。”其实，时竫想说的是，幸亏这家伙只劫财不劫色，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不是告诉你，陌生人不准开门么？”时竫语气有点严厉，江苑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时竫。
“这也不能怪江老师，那人对你和陈姐情况这么熟悉，要我，也得被他给蒙了。”时妈妈替江苑开脱。
江苑知道今天一时大意了，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差点让你蒙受损失。”
“损失算什么，那些东西就是不会说话的石头，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时竫吼道。
江苑愣住了。
虽然时竫的态度不太好，但是江苑却很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