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竹里反戈
刘牢之虽然答应了司马元显反叛王恭,但是他在等一个机会。毕竟京口人多眼杂,杀了王恭容易,可是也保不齐忠于王恭的北府兵将,聚而哗之,将自己也给杀了。
机会终于来了,这次出兵竹里,所带出的都是北府的精锐,且多是忠于自己的部下。刘牢之心里十分肯定,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杀了碍眼的颜延,再对这些部众晓以大义,他们肯定都会听自己的,向朝廷投诚。
骑在马上的刘牢之向身旁的刘敬宣使了个眼色,刘敬宣会意,驾着马,向一马当先的颜延挨近。
“颜将军,连日辛苦了。”刘敬宣策马走到颜延的身边。
“不辛苦,为主公效力,何来的辛苦之说。”颜延武将出身,靠军功起家,他很看不起像刘敬宣这样的衙内公子,所以语气中没什么敬意。
“颜将军,你看那左边是什么?”刘敬宣一指左边,大声说道。
“什么?”颜延向左撇头。
“锵啷”,刘敬宣迅速拔剑,向颜延脖颈砍去。
“锵----”一阵金属相交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鬼,老子打过的仗,比你过的桥还多,跟老子玩这套把戏,你是找死!”
颜延用剑奋力一拨,将剑套掷向刘敬宣,挽了个剑花迅速地向刘敬宣的面门刺来。
刘敬宣是位公子哥,虽平时习些弓马骑射,但也是游戏,哪里料到这百战沙场的老将颜延反应如此之快。他吓得一夹马腹,甩起马缰,就往军阵后面跑去。
颜延打马就追,刘敬宣吓得魂飞天外,一个劲地狂奔。刘牢之看在眼里,厉斥道:“颜延,休伤我儿性命。正峰,快点去救我儿敬宣。”
萧正峰也没答话,只是策马追上颜延,朝着颜延的背脊就是一刀,颜延感到耳后风起,也不回头,反手一剑格挡住了萧正峰的大刀。
萧正峰狞笑了一声,略一使劲,颜延手中的剑,脱手落到了地上,差一点将自己刺伤。
刘敬宣斜眼瞧到颜延剑落,立即拉住了马缰,高声喊道:“颜延谋反,企图刺杀都督刘牢之,众位将士跟我一起,诛杀此獠。”
刘敬宣说完,举剑向颜延砍了过来。
“恶人先告状,刘牢之,你什么意思?”颜延瞪着不远处的刘牢之,丝毫不把迎面而来的刘敬宣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等你死了,去问阎王吧。”刘牢之向萧正峰使了个眼色。
萧正峰会意,正要举刀砍向颜延,颜延却在间不容发之际,斜刺里,一抖马缰,从刘敬宣与萧正峰的夹攻中跑了出去。
“驾----”刘牢之的举动,已经让颜延明白了,他是准备倒戈了。他再不作无谓的骂战,打马向京口方向跑去,他要将这一消息,赶紧通知主公王恭才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刘敬宣大喊着,策马追去。
“拿我的弓箭来。”刘牢之大喝道。
底下的亲兵急忙将刘牢之的二石硬弓递了上去,刘牢之张弓,搭箭,“嗖----”,离弦之箭犹如一道银光,射中了前方策马奔跑中的颜延。
颜延在马上闷哼了一声,弓箭虽然射中了自己,但是幸好坐骑跑得快,距离够远,弓箭的力度不够,他受了伤,但还不致命。他咬着牙,打了一记马鞭,向前方不要命地跑去。
刘牢之见颜延中了一箭,居然没死,皱了皱眉头,于是下令道:“雅之,率领你部骑兵三千,随敬宣一同追击颜延。如果到了京口城下,侥幸让其逃脱,不要过于追赶,先给老夫拿下京口为要。切记,切记。”
“得令。”高雅之在马上一拱手,“众军听令,随我一起剿灭叛贼。”
“是!”高雅之所属的骑兵,发一声喊,随着高雅之,一起踏着滚滚尘土向前追击。
“正峰。”刘牢之喝道。
“属下在。”萧正峰应声答道。
“命令你带领老夫一半的亲兵,去保护公子的安全。”刘牢之命令道。
“是。”萧正峰答应了一声,“左边一半的人,跟我走。”
萧正峰一马当先,带着一半的亲兵卫队,踏着前尘,尾随而去。
京口的郊外,阅兵校场上,行阵肃穆。王恭身披鹤氅,手摇着羽扇,坐在平肩舆上,审阅着站成一列列方阵的队伍。
今日的日头----奇热。将士们手执兵器,穿着整齐的甲胄,身上闪着曜日的光辉,这光亮晃得王恭头晕目眩的。这一会的功夫,王恭已是汗流浃背了,他举着羽扇遮挡着日头。
“澹之呀,也不知道,刘牢之他们到了竹里没有?”王恭眯着眼睛向身旁的何澹之问道。
“主公,我总觉得心里没底,你就那么放心将两万北府兵交给刘牢之驻扎在竹里?”何澹之不无担心地问道。
“嗨,不就两万兵马嘛,我这里还有三万呢?”王恭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是主公,这两万兵马,你是让刘牢之随意挑选的精锐啊!”何澹之叹道。
“先锋嘛,岂不是就要精锐,这样一战成功,可以挫动敌方的锐气。”王恭胸有成竹地笑道。
“话是不错,可是您让刘牢之任意挑选,可他挑中的不但是精锐,而且大都是自己的亲信啊。”何澹之满怀忧虑地说道。
“亲信好呀,亲信打起仗来,才能如臂使指,得心应手啊。况且,不还有颜延看着嘛,你担心个什么。”王恭有点不耐烦了,他挥了挥手,“让将士们,继续操练吧,我可要回去洗个澡了,一身的臭汗。”
“主公,主公----”一骑快马裹着尘土,飞快地向王恭这边跑来,其后面还跟着将近千名的轻骑兵。
“是颜延啊,主公。”何澹之大声说道。
“主公----”颜延疾驰到王恭的身旁,滚落马下。
何澹之三步并两步走,赶紧扶起颜延的半个身子,“怎么了,颜将军?”
颜延勉强睁着双眼,说道:“刘牢之,刘牢之,反了,反了,反......快,快,后面有,有……”颜延没有说完,人已经是不省人事了。
何澹之从颜延的后背抽出右手,手上尽是鲜血。
“主公----”何澹之大叫了一声,似埋怨但更多却是委屈、无奈。
“不可能!不可能!刘牢之不可能反我。”王恭从平肩舆上跳了下来,歇斯底里地说道,“我纡尊降贵,愿与他结为兄弟,他怎么可能反我。是了,都是项不坏这老儒,让我与刘牢之结不成兄弟,才会这样的。老儒误我呀!”
何澹之心里彻底寒了,颜延冒死送来消息,这王恭毫不关心,只在一味地怨天尤人,临事,也不知道组织兵阵,以抗来敌,这样的主公,不死何为!
何澹之抱起颜延,悲愤地向京口城走去。
“澹之,你要到哪里去?”王恭急忙问道,他的心里也有点慌了。
“主公,赶紧安排将士守住京口,也许还可以有一线生机。”何澹之叹了一身,主仆一场,他想尽最后的一份心力。
“是了,是了。”王恭转身,正要对着身后的北府将士喊话。
可是这时候,刘敬宣带着手下的轻骑兵,早已冲了过来。刘敬宣命令骑兵纵马驰跃,将受阅的北府兵横截为大半,并大声喊道:“我是刘敬宣,奉诏诛王恭,降者不杀。”
受阅的北府军队伍被骑兵冲击,本已大乱。惊慌失措的军士们这时候听说,刘公子是奉了朝廷的诏命,而且只来诛杀王恭一人,慑于朝廷的大义,顿时纷纷放下了武器,蹲在了原地。
有几个忠于王恭的北府军将士,将王恭扶到一匹马上,打马随行。
“主公,我们现在回到京口,紧闭城门。量他刘牢之也奈何不了我们,只要西面的殷仲堪与北面的虞楷打败朝廷的台军,我们大事可期呀。”
“甚好,甚好。”王恭本没了主意,这时候见有人还拥护自己,马上也来了精神,“走,回城里,驾----”
王恭率领几百人来到城下,还未接近吊桥,一阵急如飞蝗的箭雨扑面而来。王恭的人猝不及防,当场从马上摔下去了几十人。
“哈哈,王大人,这座京口城,我们占了,如果你想进来,就自缚双手,自己把自己绑进来了吧。”
“高雅之,你,你,你----”王恭气不打一处来,“你”了半天,也没“你”个所以然出来。
“都督说了,王恭乃是朝廷的叛逆,捉拿此獠,赏白银万两,官升三级。”高雅之不急不缓地大声宣布道。
“真----真的!”随着刘敬宣跟着王恭屁股后面追赶的萧正峰,咽了口口水,向刘敬宣问道。
“我哪里知道,也许是真的吧。”刘敬宣打着哈哈说道。
“真有白银万两,即使没有万两,起码也有八千两。”刘敬宣故意说道,早就听高雅之说,这萧正峰勇力过人,但却甚爱钱财,趁此机会激激他,也好尽早拿下王恭。
“小的们,给我上,拿下王恭,我得一千两,首拿王恭者得一千两,其余与大伙均分。哟嗬----”萧正峰鬼叫一声,带着手底下的亲兵卫队向前方的王恭部众冲了过去。
“哟嗬----”萧正峰所属的亲兵卫队同时鬼叫着冲了过去。
刘敬宣呆了,这哪是战场拼杀啊,简直就是围猎嘛!也许在萧正峰的心中,这王恭已然是他的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