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琴断箫毁

此前丁莲又在想什么呢，她当然也有属于她的那些美好回忆。她和兰枫的亲事虽说是在家族的安排下定下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觉得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好，兰枫体贴，温柔，儒雅。在婚礼完成之时一切似乎都接近了完美，一辈子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妇复何求？然而，一切的一切又似乎没有那么完美，在洞房花烛夜的那晚，已经爬上温柔乡的兰枫却突然发疯般的逃走了，只剩下已经半裸的她，愕然，羞涩，茫然的傻傻的躺在属于他们的龙凤床上。

想到这里，关楚的琴声陡然变了，变得如狂风暴雨般的肆虐，只是藏在肆虐中的不是暴戾和仇恨，而是后悔和怨恨，既然是琴箫和鸣，琴声变了，箫声当然也就变了。

当关楚五年之后终于学成归来时心中朝思暮想的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那位朋友也不见了，漫长的寻找中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走后，他的那个朋友在一次酒醉中强暴了不从的她，为了能等到他回来见上一面她忍辱的活着，然而他却索取无度，最终不堪忍受的她开始拒绝和反抗，得到的结果则是被他那恼怒成羞的朋友无情的卖进了妓院。当他寻到她的时候，只是一座没有姓名散落在枯草丛生的矮小土堆。于是，性情大变的他开始了无限期的寻妻之旅，在药物的麻醉下，他穿梭在一个一个妓院中，只为在她受苦的地狱中寻找她走过的足迹，这样他才能拉近和她两颗心之间的距离。

丁莲的故事没有关楚那么曲折，她的故事很简单，婚后，兰枫从来没有和他同床过，他总是推脱各种理由，她开始怀疑，之前她一直不曾怀疑，只是次数多了她不能不怀疑，终于，在一次跟踪中，他看见他站在青灵的闺房中在穿外衣，眼前的那一幕，让她知道了她以为的一切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开始了堕落。

兰枫脸色痛苦，双眼木然的站着，他的苦衷他不曾和丁莲说，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他身兼水火双属性，很有潜力的家族继承人，然而天意总是难以预测的，他练功出问题了，水火双属性在他体内相互排斥导致他气血混乱，下半身无法达到一个正常男人的要求，所以在洞房花烛夜他做了逃兵，事后他找到了与他青梅竹马的青灵，青灵是纯木属性，对他的问题有一定的帮助，也是在青灵的劝说下和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迫切期盼下他接受了青灵的治疗要求，治疗的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还是有一定的效果，所以他一直瞒着丁莲，希望在病好之后再告诉她，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当他想解释的时候丁莲已经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在琴箫无边的悔和恨中，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除非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悔和恨的回忆，小刀就没有。但是他还是被琴箫和鸣的声音给吸引了，他们的演奏实在配合得太完美了。

在悔恨过后，琴声又变了，变得充满生机，如同外面温暖的阳光，充满了希望。关楚变了，丁莲岂能不变，所以他们在无形之中已经共鸣了，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合二为一。关楚闭上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他看向了阁楼上角落处已经没有流泪却泪痕满面的丁莲，她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恍然中犹如当年受了委屈的她，想到这里，他放松的心情突然立刻绷紧，内心一阵刺痛，忽的他手中拨动的琴弦“铛”的断了一根，他立刻收回眼神，看着断掉的琴弦，两眼一热，泪水就要滑出来，他心痛的用手抚摸着琴弦，“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接喷洒在琴弦上。

突然，他举起双手用力在琴身上一砸，整个琴身在沉闷的声音中断成两半，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自己在想着她的同时用注视她的那种眼神去看另外一个女人，这是对她的一种亵渎，虽然他的肉身早就背叛了她，但他的灵魂却从来也没有丝毫的动摇过，今天他却动摇了。这是他绝对不能忍的，于是琴弦断，血泪流。最终把他准备要送给她的那把琴也砸了，被亵渎过的东西是配不上她的。

琴弦断的那一瞬间，丁莲并没有立刻去看关楚，她看的是兰枫，不看倒也没事，一看之下她的心就在滴血，兰枫和青灵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紧紧的握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主动，但谁主动在这个时候还有任何的意义吗？没有，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箫声在琴声终止的时候也戛然而止，白玉长箫的箫身上布满丝丝裂纹，她的心在声停箫裂中已经死了，彻底的死了，和关楚一样，她一样的咳出了鲜血，关楚的血是因为自己内心不忠而吐，她的鲜血是因为良人不忠而吐，殊途却同归！

戛然而止的琴音和箫声和同时出现的琴毁箫裂以及关楚和丁莲几乎同一时间喷洒出的鲜血让在场所有的人同时惊愕住，没有例外，没有人料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琴箫合奏从一开始的完美道最后的凄美如果仅仅是巧合，他们是不相信的，但是要说丁莲真的就是关楚的妻子那也是说不通的，但是要怎样才能让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达到这种程度的默契，他们无法想象。

小刀提起一个酒壶摇晃的站起来道：“江大公子，钱总管，我看我还是走得好，我一个大淫棍不大适合这种场面。”

江大公子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暗淡的点了点头，难道他也曾经悔过恨过？旁人是无法知道的，只是这一次回去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足过风月场所。

钱总管也没有说话，对于一个血煞的杀手来说，情感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多余的，至于原来有没有都和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他一言不发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至于兰枫和青灵的手是什么时候紧握在一起的，他们也许也忘了，只是不知不觉中就握在了一起。在那个时候兰枫在回忆，回忆中的事情是丁莲出走后，青灵一直沉默不离不弃的陪着他去寻找丁莲，无怨无悔。对于三个家族的质问和闲言碎语她毫不在乎，她一心想的是要和他找到丁莲，让她相信他们的解释，然后重新和兰枫和好如初。也许陪在兰枫身旁有一些她自私的想法，但她还是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感，既然不能和自己钟意的人长相厮守共度一生那么祝福他找到自己的幸福何尝不是不是一种另类的爱呢，只是这爱对于自己太过无私太过残忍，然而青灵毫不在乎，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傻的女人，傻的让人忍不住会心疼。也许是兰枫在回忆中终于想到了什么，也许是青灵在回忆中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对情感的冲动。最后他们在琴箫合奏的陶醉中迈出了面对内心真实情感的一小步，殊不知这一小步在丁莲的眼中却如犹如天堑般那么宽阔，宽阔得足以埋葬她和兰枫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所有的卿卿我我。

于是她绝望了，心死了，在玉箫从手中滑落到阁楼地板上的时候她转过了颤抖的身子含泪留下了一句话：不管他是谁，今晚我只要他。”玉箫在地板上碎成了无数片，犹如她血肉之躯内同样碎成无数片的鲜红的心。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玉箫不会滴血，她的心会。

在丁莲绝望的眼神中，兰枫才意识到他和青灵的手已经紧握在一起，他挣扎了一下和青灵的手分开，可是即使分开了却还是残留着丝丝温热，发生了的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的。青灵低垂在蓝袍中的俏脸不觉火辣辣的红的厉害。

江大公子沉默的站起身走到痴痴的看着断成两截断琴的关楚道：“关老弟，恭喜你，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眼前需要珍惜的应该珍惜。”

关楚抬起头看着江大公子，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表情的江大公子，他黯然道：“会是一样吗？”

江大公子盯着他道：“难道不一样吗，天下虽大，知音难觅，能寻到就是莫大的缘分，你比我更清楚，要不然这琴为何会断？”

当关楚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江大公子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只说了一句话：今天注定是属于这对才子佳人的，无聊的人都且回家。”

似乎所有的人都很听江大公子的话，都无声的站起来离开了，钱总管也夹杂在人群中消失不见，最后走出的是兰枫和青灵，他们一直沉默，只是兰枫在离开的时候盯着依旧坐在地上的关楚看了很久，很久。

猜对了开始，没猜对过程，更别说结局，这个结局出乎了所有的意外，包括依旧呆坐在地上的关楚和已经离去的丁莲。这不是导演好的结局，这是一场临时失控的戏。老鸨看着只剩下关楚一个人的空荡大厅，自嘲的苦笑，然后苦笑变成真心的笑容，即使只是一刹那，她感到欣慰，替丁莲欣慰，虽然说少了丁莲她少了一颗摇钱树，但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丁莲已经不适合这里了，在关楚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至少她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有了一个自己的归宿，没有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血泪不归路。

其他人散去了，那些妓女们却并没有作鸟兽散，她们一个个泪眼婆娑伤心欲绝的站在二楼看着手捧断琴瘫坐在地上的关楚，关楚并不是她们时常能见到的，今日她们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眼目睹了关楚的独特风姿，这是道听途说永远也比不上的真实，所以她们愿意站在这里陪着他，他开心，她们就陪着开心，他伤心，她们便陪着断肠。这个时候的她们个个都洋溢着人间真情，充满了对爱情的向往。

老鸨看着她们一个个如痴儿般的呆模傻样倒也没都说什么，谁在如花般季节没有过幻想？老鸨看着旁边的一个龟奴吩咐道：“他什么时候愿意起来了，你们就什么时候给他准备好洗澡水和替换的衣服，只要是他的要求，任何的要求都无条件满足。”

关楚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毫不在乎，他依旧呆呆的坐在地上，双眼空洞的看着断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