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胡说八道
可怜的某世子被几个府兵急冲冲地抬进了九城兵马司偏厅,一把重重地放到地上,一众府兵看着直坐在椅子上一脸僵硬纹丝不动的某世子,顿时心肝一颤。祖宗啊,您怎么不动了?
“看什么看?你们瞎了!还不快叫人给本世子解穴!”某世子扫了眼一旁看着他呆愣的府兵,近乎咬牙切齿道。
原来竟是被点了穴啊。一众府兵抹去头上冷汗。
可是这解穴得怎么解呢?
“小五,你去!”一个最近刚进九城兵马司的伶俐讨喜的清秀少年被后头人一把推上前去,见他狠狠地抓了抓脑袋,颤抖地伸出两指,深呼吸了片刻,硬着皮头在某世子身上顿时一阵猛戳,之后清秀少年一顿——
“好了没?解了?”后头府兵探出脑袋。
清秀少年不答,咽了口唾沫,两指颤颤地收了回来,迎着某世子杀人的眼光往后一溜,“小、小的,去找校尉大人。”
“你们——都给本世子滚出去——”
某世子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咆哮声震得四围府兵捂耳窜逃,刚走到离偏厅不远处的墨子卿顿时也被震得急忙捂住耳朵。哎呦——死孩子!
“怎么了怎么了?”老司府大人这才从偏厅里室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他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在偏厅等了某世子许久后,竟忘了自个在等人,还想走回里室睡个回笼觉,这不被某世子巨大的咆哮声惊醒急匆匆地赶来。
“祁连世子,下官······”
“别废话!”
这孩子脾气贼暴了。
墨子卿依旧不紧不慢,此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从偏厅跑出来,朝他眨眨眼睛,墨子卿顿时一把拉住他,道:“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被拉住的人正是刚刚的那个清秀少年——明明懂得解穴却偏偏要在暴躁的某世子身上乱戳一通的墨五公子的贴身侍卫兼车夫——墨五公子私底下说越来越会演的清泉小朋友。
“公子,您快进去!里头人炸毛了!”清泉小朋友一把将墨子卿推进偏厅。
“你——”
“不谢。”
墨子卿被推进去之后,立马换上一副焦急的脸孔,“祁连世子——”他急急地走到某位动都动不了但眼神几乎可以杀人的世子身前,“您没事吧?”状若无意地在祁连天宇肩上轻轻一拍,一脸真诚地将他扶了起来。
“墨五公子,”祁连世子声音古怪,好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似的,且笑得一脸阴测测地盯着墨子卿,突然凑了过去在墨子卿耳边沉声道:“真是多谢墨五公子昨晚对本世子的照、顾,估计本世子会永、生、难、忘。”
“啊?”墨小公子顿时一脸天然呆,“什么照顾?”
祁连世子眯着眼睛,道:“难道昨天晚上本世子醉倒之后,不是您在照顾本世子?”
“咦,不对啊,下官后来也喝醉了呀。”还是一脸天然呆。
祁连天宇顿时也狐疑地看着墨子卿。你喝醉了?那本世子一身的脚印是打哪来的?不过,回头一想也对啊,无缘无故的你也没理由要踹本世子啊?还踹得那么老狠······
某世子一挑眉。难道是七杀的人任务解除不解气又跑回来狠狠揍了本世子一顿?也不对啊,按规矩,七杀盟任务解除便不会再做纠缠的啊。
墨子卿眯着眼看着祁连天宇脸色变幻,好心地发问:“您怎么了?难道是对昨天晚上遭抢一事耿耿于怀?”
祁连天宇听着墨子卿意有所指,顿时一静。
“祁连世子——”老司府在一旁听着两二人的对话,一直云里雾里的发呆,此时终于按捺不住打断他俩,“敢问世子,昨晚路遇抢匪可有什么损失啊?”
“说到这事,本世子就不得不再说一次了,”祁连天宇一听便来了精神,嗓音一下子往上一提,神情凄惨,看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你们东陵治安啊——怎么回事啊?居然此等恶贼啊!居然把本世子给抢劫一空啊——”
老司府老脸一阵燥红,俯首道:“不知世子可否记得抢匪长什么模样啊?”
“此人脸戴面具额头带疤贼眉鼠眼神情猥琐,一看便知道是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天下大盗!”祁连世子义愤填膺,“你们九城兵马司定要将此人捉拿归案,觉不可让此贼游荡江湖祸害百姓啊。”
墨子卿低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祁连世子放心,九城兵马司定会竭尽所能擒住此等恶贼!”老司府俯身道。
“嗯,这样就好。”某世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报——”此时一府兵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竟有些语无伦次:“司、司、司府大人······”
“怎么一惊一乍的?好好说话!”
“皇、皇宫里的公公······”
老司府顿时也是一惊,急忙走上前去,“皇宫里的公公来了?”
“来、来传陛下口谕。”
“什么?”老司府倏然推开了府兵,急匆匆地朝外走去,“哎呦!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啊,宫里来人怎么没有请进来啊——”
“可、可是······”
“不准找借口!”老司府回头叱道,又立即跑上前去迎接宫里来的公公。他一见那站在最前头满头白发的那位老太监,心里不由得又暗骂了几声“瞎了眼的小兔崽子”。
“这不是郝公公嘛,您怎么亲自来了?”
外头站着的这位郝公公可是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十四年的老人了,在御前说话可是极有分量的,万一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在圣上面前穿穿小鞋······
郝公公老眼有些昏花,眯着眼凑上前去,待看清了眼前的老司府的一张老脸,顿时叫道:“哎呦——老司府啊,怎么是您呢?柔然部的祁连世子呢?陛下口谕急召祁连世子入宫呢!”
“陛下召见祁连世子啊,快快快,”老司府一回头便招来一个黑脸汉子,“快去找祁连世子出来——”
“不用找了,本世子在这儿,”祁连天宇唇角挂着淡笑,与墨子卿从里头慢悠悠地走出来,“既然是东陵皇帝陛下的诏令,本世子自当遵从。”
“不是不是,是老奴口误了,”郝公公急忙叫停,“是陛下急邀祁连世子进宫,说是有事相问。”
墨子卿薄唇一勾。不愧是在老皇帝身旁呆久的老太监,政治嗅觉确非一般人可及。这一字之差可是天差地别,柔然部在草原势力强大,连匈奴、突厥等部落都避其锋芒,虽说此地远在千里,但是毕竟不是东陵之属,怎可用召见来形容?而且还是对着柔然部落里尊贵的王世子。但凡有些脑子便不会这样说,这老司府······
“祁连世子,这是陛下专门给世子准备的马车,您······”郝公公凑到祁连天宇身前,不经意间看见了墨子卿,顿时一愣,随后他身后有另一个小太监俯身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郝公公顿时一拍脑袋,“哎呦——陛下是召见威麟校尉,邀请祁连世子,瞧老奴这记性啊。”
“啊?陛下召见?”墨子卿倏然一皱眉,回身看了老司府一眼,见他垂眸不语,这才回身笑道:“不知公公可知陛下召见下官,所谓何事?”
“老奴不甚清楚,威麟校尉进宫之后不就知道了吗?”郝公公笑道,引着二人往一百右翼神策营禁军团团围护的黑色马车的方向而去,“两位都一起上马车吧。”
两人扫了眼装备精良可谓金光闪闪的一百右翼神策营禁军,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祁连天宇率先上了马车。墨子卿眯眼往四周几个低头走过的路人身上扫了一眼,也掀帘上了马车。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在白虎主街上,往皇城西门而去。墨子卿坐于祁连天宇对面假寐,静静地听着耳边传来“嘚嘚嘚”的轻微马蹄声。
右翼神策营禁军居然亲出······
东陵拱城禁军最初分五军,分别为羽林、龙威、神武、神威、神策五军,后来分化为五营十军,分别是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左右神威、左右神策。羽林营掌北门,龙威营掌南门,神武营掌西门,神威营掌东门,这四营受皇城禁军大统领直辖,而五营中实力最强的神策营不掌宫防,戍卫天京城近郊,受东陵天子直辖,从来只遵天子令。
“喂,口渴不?”祁连天宇递过来了一杯水。
墨子卿不答。
“本世子知道你没睡。”
墨子卿睁开眼睛,默然接过。
“昨夜好像整个东陵都不太平静嗯,”祁连天宇压低声音,但仍旧掩不住声音中的兴奋,轻开了一下琉璃窗往外扫了一眼,回眸见墨子卿诧异地抬眸,“听说前日早朝刚被议封的禁军大统领昨夜暴毙,左右神武营禁军发生暴动。”
前日早朝议封?您老怎么知道?墨子卿微微一皱眉。本公子怎么没印象?
“墨五公子,”祁连天宇见墨子卿皱眉,顿时剑眉一挑,“你不是有去上朝吗?”
哦——那会本公子好像打了一会儿瞌睡。
前两天禁军大统领殷有才被撤职,禁军由苍王暂领,前日早朝刚一议封的禁军大统领昨晚便暴毙了······墨子卿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不过,这事和我们俩有几毛钱关系啊?怎么这会召我们入宫?”祁连世子抱怨道,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墨子卿挑眉,抬眸看了眼坐于对面神采奕奕,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幸灾乐祸的某世子,嘴角顿时一抽。您老都被“重兵围护”了,怎么一点装装恭良无辜模样的自觉都没有呢?
“请祁连世子和威麟校尉下车。”外头一公公尖着嗓子叫道。
“好好好,我们下来了。”某世子一把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墨子卿无语地抓着车帘。
您老就不能收敛点?
两人在内侍带领下往宫城大殿而去。
“胡闹——”
当墨子卿与祁连天宇两人刚一步至大殿前,内侍刚想报号,却听殿中传来一阵怒吼,明显是东陵天子沉怒的斥责,内侍身子一颤顿时往地下一跪。
“老五——朕命你暂带禁军,你都给朕干了什么?”东陵景帝急怒,苍王惶恐地跪在下头,他后头一大帮朝臣跪了一地。
景帝阴沉的眼神扫过,翼王和夜王也着急地往下一跪,后头文臣也急急地跪了一地,霎时大殿只见一众黑压压的脑袋。
“邢兴好端端在家如何会暴毙——刑部干什么吃了?查了吗?都去查了吗——”东陵皇帝抓起一旁的毫笔便扔到刑部尚书蒙杉脸上,蒙衫额头被划了一道乌黑,脸色却是一白,二话不说地连连磕头认错。
大殿四下寂静。
墨子卿垂眸看着底下。老皇帝果真是怒极了。
其实这事倒也不怪刑部尚书,昨夜事情突发,到天亮才有人发现邢兴暴毙家中,刑部尚书刚一得到消息便被急召入宫,圣旨不下,谁又敢轻易去明国公邢家搜查取证?但是谁叫此时天子怒极,所以这刑部尚书今个可正好成了景帝的出气筒之一了。
“祁连世子,威麟校尉觐见。”内侍此时才报出了声。
“传——”景帝眸色一闪。
墨子卿低着头和祁连天宇步入殿中,抬眸一见跪倒了一片,墨子卿也跟着一众人往下一跪,唯有祁连天宇站着俯身行了一个隆重国礼。
“祁连世子不必多礼,”景帝脸色稍缓,语气沉潜,“听闻祁连世子世子昨夜遇劫,不知可有损失啊?”
“回东陵皇帝陛下,本世子昨夜遇劫,”祁连天宇抬眸面无表情,语气不急不缓,道:“被抢了——柔然部世子印。”
柔然部世子印被劫!墨子卿倏时抬眸看他。却见某世子脸色严肃看起来毫无一丝破绽的表情,顿时心里微叹。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您老又想搞什么花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