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周佑明
爆炸停顿下来，街道上的车辆倾翻，里面浑身是血的人爬出车外，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大楼倒塌，每一幢连接处都损毁的支离破碎，玻璃碎片裂成一片片的，在阳光下发出扭曲的颜色。
大部分的脸上挂着最原始的恐惧，而夜央注意到，有一少部分的人，他们面无表情，拿着黑色的遥控器，他们的步伐是有迹可寻的，在固定的区域内踱着步。
夜央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但此刻她的心绪全部放在了周擎苍身上，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在她的脑中，浮现无数种关于他的可能性，他们从砖块儿的废墟中不断地扒着，喊着他的名字，可是砖块瓦砾太厚，或是他们的声音太小，下面毫无回应。
“救救我……”
他们挖了一个小时之后，一个微弱的求救的声音，冲入了他们的耳膜，即使那个声音那么虚弱，可还是让夜央捕捉到了。
“你们听！”夜央朝着右方的砖块儿下面，俯下身侧耳倾听，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确实有声音！”
三个人重新燃起希望，他们的手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鲜血漫溢，而还是不知停歇地挖着。
“看到了！”杨亮大叫。
从瓦砾的缝隙中，他们看到了一个人的胳膊，由于剧烈的疼痛而不断摩擦着。
“擎苍，可以听得到我们吗？”夜央扒开周围贴近胳膊的石头，探进缝隙中，说着。
“恩……”声音沙哑到分辨不出是他。
“不要动，不要消耗体力，我们马上就救你出来。”
三个人又徒手清理石头将近十五分钟，才看见他的整个胳膊，大臂被砸的血肉模糊，夜央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们后腿，再挖开一些空余的地方我就将他拉出来，我怕……”杨亮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怕什么？”
方可儿意会了他的意思，他是怕夜央承受不了周擎苍的样子，伤的实在是太重了，她接过话，“这件事让杨亮一个人来吧，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
夜央没有回话，转过了身，方可儿上前轻声安慰着。
杨亮把周围的大块儿石头全部搬走，已经形成了可以容人出来的空间，他抓住了那条胳膊，里面发出了一声痛哭的呻吟，他的心里骤然被揪紧，“兄弟，忍着点儿疼！”
他大力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他出来的一瞬间，杨亮的心被后悔填满着，早知道把夜央支开就好了，现在的周擎苍……哪里还有他的样子！脸上被黑色的土完全覆盖，从额头到嘴角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清理里面渗进了大量的灰尘而格外的瘆人，全身上下都血肉模糊，呼吸及其微弱。
“大黄！”夜央哭号着跑了过来，可儿试图拦住她却被她甩开，摔了一个趔趄。
夜央到了他的身边，他已经面目全非，身体因疼痛而不断的痉挛着，她从无声的哭泣到嚎啕大哭，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快帮忙，送他去医院啊！”夜央撕扯着嗓子喊。
“是，可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啊……”杨亮盯着地上男人的裤子，印象中，周擎苍穿的是黑色裤子，而他，是卡其色的。
“什么可是！快！”夜央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冲昏了头脑。
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理也不理，止不住地啜泣着。杨亮惊讶地长大了嘴，“你……”
来者牵着一个有着天使般面容的男孩，他朝杨亮神秘一笑，算是打招呼，他用食指抵住了嘴唇，示意杨亮不要说话。
“姐姐，你为什么哭啊？”男孩问夜央。
夜央头也未回，“他个杀千刀的，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还欠我那么多东西呢，我不允许，不允许……”
“我欠你什么了？”
夜央像一股巨大的力量盯在了原地，身体的每个零件都不再属于她，无法移动分毫，不敢相信这声音是来自她的后方，她好不容易从情绪中将身体拔了出来，头缓慢地回过去，周擎苍在那里，脸上挂着可以破除寒冰的笑意，这个笑容，似乎能融化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和枷锁，光明缓缓地照耀在她的身上。
夜央愣在那里，眼神一刻都不离他的脸，时间的刻度仿佛被拉长，她置身其中，却不相信幸运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破涕为笑，反而放声大哭。
这下轮到周擎苍慌了手脚，他拉着小路到了夜央身边，俯下身安慰。
“我只是想骗骗你，看你哭的如此伤心，不忍心打断……”
“夜央姐姐，少听他的胡言乱语！他呀，就是欠揍！”小路看起来和从前完全不同，身上透着童真的神采。
“小路……真的是你吗……”夜央将小路揽在怀中，瞪着周擎苍，后者反倒是一脸无辜。
“不行，120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的状态，应该是太多的需要运送的伤者，整个城市现在都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方可儿放下了电话，无力地说道。
周擎苍走近那个被大家误认成他的男人，他摸了摸他的颈部，男人口中传出一声声混沌的呻吟，他又小心地探了探他胳膊和腿部的骨骼断裂处，头部的伤口很深，接触到灰尘土壤发生了感染的症状，男人的眼睛没有适应外部的光线而半睁着，因疼痛而扭曲的面部不停地颤抖。
周擎苍摇了摇头，已经无力回天了，如果不在十分钟之内赶到医院进行输血治疗，便无法挽救他的生命，可是，无论选择怎样的交通方式，都不能完成在这个时间内到达医院。作为医生，看着男人如此痛苦的挣扎着，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不仅有悲伤，更多的是愤怒，对于CE组织的愤怒。
男人的嘴里咕哝着，周擎苍将耳朵放到了他的嘴边，他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杀了我……”
不是求救，不是遗愿，而是求的解脱。
周擎苍感受到了男人越发微弱的呼吸，直至消失，他将他的眼睛，这个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的世界，不看也罢。
没有人先说一句话，又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冲入了他们的耳膜。
“快躲起来！”
五个人躲到了废墟中一个被楼和墙之间架成三角形的地方，他们都尽量不去看满地的鲜血。
“小路，真的是你吗？”
“是我，夜央姐姐。”小路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温柔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你怎么……”
“回复正常状态吗，是这样，一旦在虚拟维度中，我的欲望的本身和被他们的操控的假体已经被杀死了，所以在现实世界中的我，现在回归的是注射之前的状态。”小路的衣服虽然破烂，但脸庞和裸露的身体依旧白皙，眼神不同于曾经，带着聪颖的孩童的清亮，虽然他们知道，小路身体是个孩子，然而实际的年龄已是个成年人。
“那其他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除了杰克，在现实中已经死了，其余的，都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周擎苍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脖颈一凉，眩晕感突如其来，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夜央惊慌不已，刚想去扶他，却发现黑衣人端着枪将他们包围，抢中喷射出的针令他们昏迷，从车内走出了一个人，正是CE组织的首领，周擎苍的父亲——周佑明。
“把他们都带上车。”令人毛骨悚然的脸，说出了阴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