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傻你来
半晌，墨小公子一脸失望地跑回来，对着呆愣的某世子微微一叹：“唉——这些人真是太不给面子了，本公子话还没说完呢。”
“哦······是吗？”某世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唉，早知道刚才本公子说的就得溜一点······”
你说的还不溜？某世子几乎在心里咆哮。
“唉，要是本公子能坑他们一点钱就好了，他们好有钱来着——”墨小公子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哦······是吗？”某世子还是无言以对。
墨小公子惋惜过后，身子一转，往刚刚跑回来的方向走去，祁连天宇又是一愣，之后立即追上他，“墨五公子，你还想继续追啊？人家已经跑远了。”
“本公子刚才追出去他们就不知道藏哪了，干嘛继续浪费力气，你当本公子傻呀？”墨小公子白了他一眼，“你傻你来！”
祁连天宇剑眉一扬，撇撇嘴，道：“你让本世子追？本世子才是被下帖追杀的那个人好嘛！还追呢······本世子又不傻！”
“你不傻还让本公子追？”
“本世子······”
“傻。”某公子斩钉截铁。
祁连天宇沉默了下来，决定不再和口齿伶俐的墨小公子争吵，“本世子的酒呢？嗯，要那壶墨家藏酿。”
“喏。”墨小公子一手递了过去。
祁连天宇接过立即打开酒盖，闻了一下，享受地“啊”一声后，啜了一大口，“以后你就该多从家里偷点酒，好酒怎么能那样白白藏着呢？”
“嗯，看本公子心情吧。”
某世子再次撇撇嘴，道：“哦。”
两人喝着酒缓缓地在空旷的大街上走，祁连天宇抬膜望了一眼沉沉的夜色，望着一抹弯月斜挂在深色广袤中，突然叹道：“唉，你们中原的月色都是一样的，朦胧微渺，看似离我们极其的近，”他抬起手，对着斜月的轮廓那么一抓，“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永远遥不可及······”
怎么突然间那么煽情？墨子卿顿时回眸看他，心一跳，见祁连天宇白皙的双颊透着微微的绯红，红唇衬着那抹薄红，亮眸微眯，俊美的侧脸一时显得男色诱人。
“明明就是相隔千里的东西嘛，为什么要用伪装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觉呢？就像人一样······”他看起来有些昏昏沉沉，步伐也有些磕磕碰碰，“明明极不赞同却偏要摆出一副胸纳四海的神态，明明排斥却偏要装作一副讨好的模样，明明内心就是瞧不起却偏要显得自己一视同仁的样子。”
墨子卿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低低“嗯”了一声，又听他沉沉说道：“本世子第一次来中原的时候就是来东陵，好像是在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东陵繁盛天京城，大街小巷车水马龙，商铺货品琳琅满目，比起我们柔然部物资匮乏不知好上几百倍，所以本世子好像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
“但是，那天本世子去住客栈的时候，亲随发现身上的银钱都被偷了，客栈的老板听到我们对话之后便想把我们赶走，我们拿出很多皮革子想与他交换，但是那人一把挥开后讽刺我们是鄙俗的草原蛮子，我们的东西腌臜他们才不屑要——后来，我们几个被赶出来之后，跑了好多地方都没人肯收留我们几个······”
“嗯——那天，身无分文的我们就是在这条街道上打地铺，”祁连天宇又灌了一口酒，脸愈发的荀红，明显醉醺醺地遥遥指着头上深色，“那天本世子盯着天京城的夜空盯了一个晚上，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一晃眼时隔至今已经有十年了······”
墨子卿步伐顿时一停，看着前头步伐歪扭的身影。此时，祁连天宇突然回身，迷迷糊糊道：“墨五公子——”
“嗯。”
“本世子觉得——”祁连天宇脸色潮红，慢慢抬手，手指偏着指着墨子卿的肩膀，“你和他们······”他话骤时一顿，身子直直地朝着墨子卿身上倒去——
“啊——”眼见高大的身躯朝他而来，墨子卿一傻眼竟然忘了推开，待祁连天宇整个人覆了上去，这才一醒往后一退，但覆盖的身躯太过沉重猝不及防自个也顺着他往后倒去！
墨子卿急忙脸一偏，大叫道：“诶——不是！”语落，后背一下子撞在坚硬的地面，顿感一阵剧痛，而他身上的某世子倒了下来之后竟在他光洁的脸上舔了一口，墨子卿顿感一阵毛骨悚然！但是，更让他崩溃的是——那冰凉的薄唇竟稳稳地贴着他的侧脸——某世子在他身上睡死过去了！睡死过去了！
墨小公子脸上发烫，肢体微微僵硬，嘴里念念有词：本公子不生气，不生气。之后却见他嘴角一勾，一时出手狠狠地将身上可怜的某世子一把往旁推了开去，接着才慢悠悠地坐了起来，而头上梳得整齐的发髻却乱开了，乌发如柔软的丝绸般垂落双肩——墨子卿一惊，扭头却见某世子完完全全的昏睡过去，心这才沉寂了下来。
此时，一眼即可动京华的墨家五公子终于露出了“真颜”。此刻冷月映着她那眉目如画的容颜，牵着嘴角一抹清幽淡淡，若是有人看见便要惊觉这万里江山荣华无限都不及伊人揽月星眸碧波荡漾。
墨子卿轻轻捻起地上的一截断剑，看着清晰地映在上头容貌明艳的少女，细密的羽睫颤了颤，突然又轻叹出声，眸光下垂，上下羽睫如蝴蝶收翼一般微微并拢。
半晌，她扔开断剑，缓缓地起身，却见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回身，右脚冲着地上睡死过去的某世子屁股上便是一脚，一脚之后尤不解气，又狠狠踹上好几脚——
“嗯——”她唇角微微上扬，之后动作十分优雅地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用手帕擦了擦手，利索地将披散的长发用布巾高高束起，一看之下俨然又是一个俊美脱俗的贵家公子。一切都很美好，她显得很温和很沉静，就好像某世子屁股上的鞋印不是出自她的脚一般。
作罢，她仰头望着头上那抹冷月清辉，下颌与下颚连成的弧度美得惊人。
又是一夜无言对月。
“咚咚咚——”
次日一大清早，一身红衣的某世子站在九城兵马司大门前，手执鼓杖不轻不重地敲着府前大鼓，两眼无神一脸憔悴，身上红衣皱巴巴的还布满一个个的脚印。
而在离某世子的方向不远的街角，他那一队红衣猎猎当风的十二骑兵中的三人，高坐马上，一脸呆愣无语。
某世子半阖着眼，瞟了过往指指点点的行人一眼，不理会依旧不依不饶地敲着大鼓，嘴上还念念有词地唱道：昨晚宵禁，路人无知，误入偏街，恰碰强盗。嚣张小贼，无耻至极，贪我美色，上前调戏。遭我抵抗，踢我屁股，夺我宝剑，掠我美酒。当街抢劫，大放厥词，意犹未尽，回身暴揍。喝酒误事，昏昏沉沉，无力反抗，任恶施为。今早醒来······
某世子唱到这里很有意思的一顿，低低哼声，神色凄凄，真的是听者伤情闻者落泪，路人纷纷怜悯而又好奇地围上前去，望着某世子那略微苍白但依旧明艳的如画俊颜，怎么看怎么觉得很有说服力。
三个红衣骑士顿时捂脸。
这时，九城兵马司府门大开，一众府兵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上前去朝着神色凄惨的某世子点头哈腰，一名府兵赔笑道：“祁连世子，您老这么早便到九城兵马司吗？”
“说正事。”他身后的另一名府兵胳膊肘轻撞了他一下。
“哦，祁连世子，我们司府大人请您进去。”
“对对对，您······”
“哎呦——”祁连世子叫了一声，揉了揉腰，“本世子的腰啊！疼啊！走不动啊！”
红衣骑士们终于忍不住被过身去。
“去、去搬把椅子过来，把祁连世子抬进去。”
过会儿，立即便有府兵抬着一把大椅子跑出来，“祁连世子，您请坐，下的们抬您进去哈。”
“有劳了。”祁连世子发白的脸轻笑道，慢慢地坐了上去。
“嘚嘚嘚”
轻轻地马蹄声自身后传来，祁连世子剑眉微不可见得上挑，顿时“哎呦”了一声，站起来扶着腰。
哎呦——我的祖宗呀！您又怎么了！旁边刚要抬椅的府兵脸上一皱。而身后的人见某世子卖力的“表演”，嘴角顿时一抽。您老够了没？本公子都盯着您声泪俱下的精彩表演老半天了！
祁连世子状似艰难地回身，惊讶道：“原来是墨五公子，您来的正好啊，昨晚本世子······”
“真是岂有此理！”墨子卿顿时出声打断某世子的唠叨，一脸严肃地大喝，“朗朗乾坤在上，竟然有此等恶贼于京畿重地公然行凶，此种恶事断然不可放纵，祁连世子放心我们九城兵马司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本世子······”
墨子卿嗖的一下子来到祁连天宇身旁，把他往椅子上一按——
“哎——屁股”某世子表情古怪。
“抬起来，把世子送进去。”墨子卿手潇洒一挥，府兵们急忙一抬，表演得意犹未尽的某世子终于一脸菜色的被抬进九城兵马司府衙。
墨子卿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踏雪一招手，踏雪自个乖乖顺原路返回墨家，他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此时，街角一处停着一辆白色马车，车帘打来，露在外边的是一张年轻清秀的俊脸。
“嗬嗬，九哥你看吧，传闻中的墨家五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你这不是废话嘛？”车里头又冒出一个少年，少年清秀的面孔竟与那张年轻的脸一模一样，却听他叹然道：“墨家的公子啊，哪个不是与众不同的？”
“不过，这位柔然世子好像也很有趣嗯。”少年低头沉思。
“诶，十二，你别说我就纳闷了，柔然部远在千里，他一个柔然世子怎么对我们中原那么了解？”另一少年回身，一脸疑惑，“这柔然部与我们东陵素来不算亲近，好好的一次天下棋会却把他招来了，我怎么都觉得不妥，父皇怎么······”
“墨家五公子自然是不同流俗，人也极好，”里头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东翎湛从宽大的马车里探出身来，望着九城兵马司府衙的方向，清雅的俊脸微微有些苍白，“至于那位柔然世子······我们不要随意评价。”
半晌，他慢慢回眸，看到两个望眼欲穿的少年，轻笑道：“好了，十一，十二，以后有机会，九哥介绍墨五公子给你们俩认识一下，好吧？”
“九哥，原来您和墨家五公子认识啊？”一少年兴致昂扬。
“对。”东翎湛柔声道。
“真好，那我们走吧，”少年看着东翎湛的脸色不太好，急忙催促道：“十二，快把那边的帘子放下，让九哥眯会儿，我们还得赶去四哥府上嗯。”
“哦。”另一少年把车帘放下。
白色的马车这才缓缓地从白虎一街角绕了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