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世道艰辛

最近，因为媒体竞争异常激烈，各大报社都在到处挖人。林语他们报社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各个部门都开始了大量招人，以储备人才，补充新鲜血液。光是他们经济新闻部，就一下子涌进了六张新面孔。

在别的地方，人们可能对这种情况会感到无所谓，甚至可能还会有一些新鲜感，但在像林语他们这样一个实行全员招聘的报社，新员工的引进对老员工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在报社广告十分火爆的情况下，新闻版面比这世上仅存的未婚处女还要紧俏，在版面有限的情况下，多进人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来分仅有的这块蛋糕，这使得每个人发稿的机率都在降低。不要说新来的人不容易通过实习期，就是很多“老记”也会顿感生存不易。

新旧更替本来是正常现象，但在这种赤裸裸的生存竞争中，像林语这样的年纪、好歹还没有家庭拖累的记者都深感吃力，那些岁数稍微大一点、又得负担一家老小生活开销的，不得不深感疲惫。

五月底的一天晚上，社会新闻部的副主任刘亮跑到郑志浩的办公室里来找他去喝酒，本来郑志浩想写完稿子后去资料室看看其他媒体的报纸，但见刘亮一脸哀怨之气，估计他遇到了不顺，不忍心拒绝他，就与他一同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喝两盅。

刘亮比郑志浩大五岁，大学时与他是同门师兄弟，郑志浩刚进报社时，刘亮还在经济新闻部当一级记者。张哥没空时，就安排刘亮带着郑志浩一起跑。因此，他和郑志浩之间可以算亦师亦友。刘亮是一个在新闻界知名度极高的“名记”，是一个不但会发掘新闻，更会包装新闻，甚至是人为地炒作新闻的人。

去年以他为首组织策划的几个大型新闻事件，在成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样一位将工作当作自己生命第一需要的人，谁相信他竟然也会有迷惘的时候。

几杯酒下肚，刘亮开始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浩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们报社？”

“离开我们报社？”郑志浩对刘亮说出这样的话来，非常的讶异。

“我最近老在想，我这么些年来，吃住几乎都在报社的生活，究竟有没有意义。我和老婆分居也有五、六年了，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广东老家那边生活，不怕你笑话，我工作了这么久，如果报社还不分房的话，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买房子把她们接过来一起住。

像我们这种长期两地分居的家庭，本来就很容易造成很多问题，夫妻感情不说，就单说我们的儿子，这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作为父亲，我当然希望他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如果我把他们接过来，他的户口不在成都，借读的费用将会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现在我的收入仅够维持一家人最起码的生活而已，我实在不敢想象今后家里老人万一有个什么三病两痛，或者再出点其他什么事情，我又该怎么办。

现在我们这样的状态比较适合一个人年轻的时候闯天下学习本领，而不适合一个要养家糊口的人。我自己可以一个月基本上不用什么钱，但是我不能刻薄家里面的人，我没有在他们身边，我已经亏欠了他们很多。

最近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回去帮着他们处理，广州有一家报社的老总很希望我能去他那里，给我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我知道我们报社今后会有很好的发展，但是我们不可能期望它一下子就变得尽如人意。我想了很久，有时候人活着是有很多不得已的，这一次如果不是我老婆下最后通碟，让我在家庭和现在这份工作之间选一样，我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我们报社。”刘亮说完这些话以后，就开始闷不吭声地吸着烟。

刘亮是广东人，在成都上的大学，毕业之后留在了成都工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遵照父母的意愿，回老家去娶了一个当地的媳妇。夫妻俩长期分居，刘亮只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回家去看看。

郑志浩老早就知道刘亮家的这种情况，但是今天见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来安慰他，只能陪着他默默地喝酒。他俩的这席话谈过没不久，就传出了刘亮跳槽的消息。

据说老板曾竭力挽留，但刘亮去意已决，最后仍留他不住。由于事先知道刘亮跳槽的原因，郑志浩丝毫也不惊奇。倒是陈翔宇大惊小怪地对郑志浩咋唬了半天，郑志浩也懒得去理他。

继刘亮成功跳槽以后，又有几名老记者和报社的中层干部跑到其他报社去另谋高就，报社此时也从其他媒体挖了几个高手进来。一时之间，仿佛成都新闻界来了一次“大换防”，场面颇为热闹。

也许是报社最近跳槽的人太多，老板想稳住人心；也许是经过了五、六年的积累，报社已颇有积蓄，近几天传出了报社将为员工们买房的消息。

林语当然非常高兴，无论怎样，住报社的房总比在外面租房要强。也许这是那帮成功跳槽的兄弟们，对他们这些仍在坚守阵地的人的最具有建设性的贡献了。

六月中旬，果然传出了分房的消息，这次绝非捕风捉影的谣传，而是老板在全体员工会议上的庄严承诺。这次分房，报社将按工龄和每个人完成的积分情况，综合来考虑，先给奋斗在一线的记者、编辑分房，中层以上的干部，暂时不在这次分房之列。

分房名单很快就出来了，但是这次分房的结果却让林语有些大失所望，她知道自己工龄、积分都不够，当然不会去奢望。但是，郑志浩的工龄也够长，积分也很高，却没有分到房子，而看起来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他的陈翔宇和严虞，却一人分了一套。

林语觉得很不公平。

她翘着嘴问郑志浩为什么，郑志浩说这是报社的安排。

林语说，怎么能这么没有道理，她想去张哥那里问问清楚。

郑志浩马上沉下脸说，你不要多此一举，领导这样安排，自有领导的道理。

林语还是很不服气。

她实在是深恶痛绝和这帮鼠民呆在一起。

郑志浩再三给林语打招呼，叫她千万不要到报社去闹，免得影响他的形象。

既然郑志浩都咽得下这口气，林语还有什么办法。她恨恨地看着他，不想和他说话。

那几天，郑志浩的心情好像也不佳。

有天半夜，他突然紧紧地抱着林语，将他的胸口紧贴着她的胸部，林语能感觉到他的嗓子好像在哽咽，他的心跳也异常的沉重，“语语，这个世界上我就只能相信你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林语有些讶异，郑志浩很难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她赶忙放柔了声音问他。

“报社领导想从外面挖一个据说是做经济新闻的高手，来当我们部门的主任，我可能就只能当个副主任。”

“当个副主任也很好啊，即使是副主任，你仍然是我们报社最年轻的副主任，工资也比现在要高一截呢。”林语忙安慰郑志浩。

“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所以老板才要从外面挖人进来作主任这一角啊？”郑志浩的声音有些哑。

“也许是因为你还年轻，经济新闻部是报社很重要的一个部门，他们可能觉得需要找一个年龄更大、阅历更丰富一点的人来做吧。”

“这次分房也没有我，是不是我得罪了哪位领导，我自己都不知道？”郑志浩疑虑重重。

“你想得太多了，张哥很照顾你的，如果真的是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他肯定会提醒你的，不会任由你去犯错。既然他什么都没有说，那就应该不是你的问题。”林语努力开解着郑志浩。

“但愿是这样吧，我是不是太多疑了，不够大气？”郑志浩轻声问林语。

“不是，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一个很大气、很有担当的男子汉。”林语轻轻吻着郑志浩的脸颊，“你别去想那么多，你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了，相信张哥，相信你自己。”

林语这几天侧面问过报社其他跟郑志浩类似情况的准中层干部，他们暗示林语，报社可能在下一步就会给他们买房子，而且比这一批分的要好。因为这个是还没有实现的事情，所以林语也不好跟郑志浩说，她怕这个工作狂不喜欢她多嘴多舌。

郑志浩听到林语这么说，好像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其实，我是怕你不高兴，对我失望。我前段时间对我直接升主任是报了很大的希望的，我也给你讲过这件事情。结果分房没有我，升职也不是原来张哥给我讲的那样，我总觉得我好像是哪里没有做好。”

“别想那么多了，想多了也没有用的。我们俩在报社都没有任何的背景，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张哥很赏识你，只要他一路升职，你应该会跟着他往上走的。”林语自从被刘天义踢出经济专刊部，吃一堑，长一智，她也开始学着观察报社内部复杂的人事关系。

“但愿如此吧，小语，你会对我失望吗？”郑志浩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林语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