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灭迹
绮月王朝北境燕云边城,有一队将近数五百人的骑兵车马行驶在驿道上。
三百骑身着一色清亮铁甲的骑兵,与前方二百骑穿结实的藤甲的骑兵始终保持着相距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而藤甲骑兵的队伍中间,有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因为有这辆马车的存在,导致了藤甲骑兵的行军速度一直不快不慢,不过连日披星戴月的赶路,倒也终于只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便从绮月京都,赶到了燕北边境。
眼瞧着,出关在即,一路上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一干藤甲兵的终于都有了些许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来,后面由绮月派来的那队骑兵真的只是负责护送他们回武烈的。
绮月的驿路自然不会直通武烈,过了燕云的北辽平原,便是前往武烈的最后一道关隘。从关隘在向前几十里,越过河谷丘陵,便可隐约瞧见地势逐渐而起的变化。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造物的鬼斧神工。
燕云之地,越往北而行,越是地广人稀,土地虽不贫瘠坚硬,但平原丘陵交替,地势多变。水源不缺,可也不若南方那般四季降雨均匀充沛。春雨稀,夏雨勤,秋瑟,冬寒。这里的人和作物,性子也都如四季般分明,粗粝坚韧且厚重淳朴,完全没有半点氤氲柔美。
可即便如此,这里也一直武烈一族觊觎的富饶之地。只是绮月的强大,令他们不得不止步黑水,于比燕云气候更寒冷,环境更恶劣的地方艰难求生。
且说,一干人马终于过了关隘。
绮月骑兵根据规定,护送的工作到此为止。之后武烈一群人只要在向前行过关隘之外,这附近最后的一片平坦路途后,便可回到自己的部落联合的驻营地。
其实原本他们生活的地方,距离绮月没有这么近。只是因为之前所提到的连续干旱,他们不得不不断的试图寻找更合适居住生存的地方。
绮月边关隘口这边,很痛快的放行,并没有要为难这些来自武烈,甚至有可能会即将成为敌人的兵将们。高耸的围墙之外,隶属绮月都城六军之一的右龙武军飞骑营统领庞瑛,率领三百轻骑,代表绮月极有风度的与武烈将士和马车里的那一对黑水部落族长的子女辞行。
这便是天朝的气量与骄傲。即便两帮交战,也不杀来使,更因为无惧无畏,因为有强大的自信,所以不屑于做哪些阴暗卑鄙的小人行径。
武烈的护卫骑兵统领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在他的观念里,女人是就该在家生娃做饭带孩子,而男人,才是该在外面打猎厮杀养家糊口。所以,在来到绮月之前,这个由女人一手掌控的王朝,在他看来,不过是因为地域广袤富饶,所以才有粮有钱,所以才显的强大罢了。若是真正的打起来,他们由骁勇善战的汉子组成的军队,在战场上,一定也会像在床榻上一样,把那群不奶孩子,却穿铁甲,自以为无敌的女人们蹂躏到哭泣讨饶。
可不屑归不屑,毕竟两帮还没开战,毕竟他们还在人家的地盘。既然之前都忍住了,他也蠢到在这种最后关头去挑衅对方。所以这个叫刚安的黑水部护卫统领也做出了礼貌性的表面上的回应。
“劳烦诸位,就此别过。”刚安坐于马背,抱拳粗声道。
“就此别过。”庞瑛也拱手道。
简单道别之后,庞瑛便率领三百骑兵退回关隘之内,有士兵将据马刺重新立起,厚重的隘门关闭。
刚安策马转身行至队伍之前,呼道:“出发。”
这一行武烈的车马,就此才算真正的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行进了半日,没有来自于身后绮月骑兵的压力,在加上如今不似在那平坦宽阔的驿路上行军,这群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的人马,逐渐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时至半晚,刚安选了一处山谷的谷口之处,下令起灶。他想着休整队伍,好让人马养足精神在从容的回归大部队,免得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被联军里别的部落的人看了笑话。
安排好一切之后,刚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马车边道:“少主,我想让大家在这里休整一晚,养足精神在回去可以吗?。”
他话音落后不久,马车的帘子便被人掀开,露出伊尔木长着雀斑的脸,她道:“少主说可以。”
看到又是这个侍女传话,刚安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他只在从绮月京都出发时见过坐在马车里的兀颜瞬和兀颜穆尔登格。之后,这一路上他们所有的命令都是由那个叫伊尔木的侍女传达。原本他以为和亲失败,二位少主心情不好便没多想。又因为害怕绮月在途中对他们下杀死,便一直拼命的赶路,也顾不上那么多。
虽然有所疑虑,不过因为偶尔他刻意开靠近车旁时,都会听到里面兀颜穆尔登格与兀颜瞬的交谈声,便又以为他们不露面只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可现在已经出了绮月最后一个关隘,马上就要回到大军的集营地,按道理不需要继续那样谨慎了才对。而且,依照兀颜穆尔登格的性子,不是应该早就欢脱的跳下马车了么。
终于察觉到了某些一样的护卫统领略微思索过后道:“少主,属下有一事,想与少主单独说。”他故意将“单独”二字咬出重音。
可马车里却传出兀颜瞬略显不耐烦的声音道:“有什么事,回去之后再说。”
听了这话,刚安有些不悦,却也没法在继续说什么,只好阴沉着脸往兵士聚集的地方去吩咐他们准备在此扎营。转身之际,恰好一阵分吹过掀起了马车帘子的一角,他下意识的往车厢里瞥去,只见兀颜瞬正面无表情闭目靠坐在窗口处,除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之外,似乎没什么异样。
原本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前去试探的刚安,虽然有些不满兀颜瞬的态度,不过既然一切正常,索性也就不再多想。
可事实上,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让他错过了真相。
兀颜瞬与兀颜穆尔登格确实都在马车里,只不过此时的他们除了还有呼吸外,其实已经与死人无异。
兀颜穆尔登格是自那晚央谷未末下令诛杀之后,被齐克暗中下毒至昏迷不醒。而兀颜瞬,则是在被商牟烛词打残吓疯之后,立刻被送回了开阳宫。因为霸下部的封锁消息和刻意安培,所以别人都以为他是受不了妹妹突然昏迷不醒,两帮和亲失败的刺激酗酒摔断手脚后才发疯的。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作为护卫跟随他们而来的刚安也不会还以为他二人安然无恙。这其中,自然还有伊尔木的功劳。她作为谍子,从武烈开始南迁起,便被商牟文舟安插到了兀颜穆尔登格身边,用以随时了解武烈的动静,防患未然。
这一次,她更是将自己作为谍子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先是在出事后的第一时间杀了唯一和她一起跟随兀颜穆尔登格与兀颜瞬进入王城,有机会了解真相的王录玳。之后,按照商牟文舟的计划,放出假消息使那时还驻扎在绮月都城外的刚安,误以为在绮月王城里的兀颜兄妹没有任何问题。其后,为了不暴露兀颜瞬已经疯了的事实,在出王城前,又做了手脚让兀颜瞬也和他的妹妹一样陷入了昏迷。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兄妹的对话,和刚才兀颜瞬回答刚安那句话,都不过是伊尔木一个人的口技表演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而要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商牟文舟对此还有其他的考虑和安排。
况且,就连只是燕北之地的普通军卒都知道,两帮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尚且不屑做出为难武烈众人的行径。朝廷又怎么会往自己脸上抹黑,给武烈出兵攻打燕云之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势态已然发展成这如今的形势,也自然不能真的任由兀颜穆尔登格和兀颜瞬以这样一个中毒昏迷,一个残废疯癫的模样会到武烈落人口实。
商牟文舟是何其聪明有城府之人,故便顺水推舟,故布疑阵,明面上假意放人,而暗中早已安排好,只等如今她们出了绮月的关隘,便会有伯咄部落的人马杀至,来个一石二鸟。即分化武烈几个部落的关系,顺便还能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