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唯一的光亮

面前的人越来越清晰，夜央，方可儿，一旁的杨亮。夜央的眼里毫无波澜，而方可儿，用力掩饰着急切。

“没事了……”周擎苍下意识地拍打下了方可儿的手臂，像从前脱离危险之后一样。

“和我有什么关系！”方可儿甩开，这一下震荡到了周擎苍的伤口，他紧蹙起眉头，她几乎是同时掩住嘴角，俯下身检查他的伤口。

“不要紧。”周擎苍虚弱地扯了扯肌肉。

杨亮将屋内残存的枪支器械分给了几个人，面色担忧地看着被劈成两半的大树，“这个激光火焰的能量不容小觑，如果使用不好，摧毁整个城市都不成问题，现在，周磬声他们去对抗CE组织了，不知道会这样结束这件事情……”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围绕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也降至了冰点。

“我们要阻止他。”

“阻止？就凭我们？”

“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些人，你们忘了。”周擎苍撑起身体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

烈日当空，掩藏在之中的秘密此起彼伏，哪能轻易被遗忘。

“还有谁？”方可儿不明所以。

夜央的眼里闪过了惊讶，难以置信般地张开了嘴，摇了摇头，“不会是……”

“没错，”周擎苍用脚碾碎了石块砖粒，“我们需要找到他们。”

“可是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加入我们。”

周擎苍听到了她的话，没有一丝被打击的表情，恰恰相反，喜悦似乎要穿破了他的身体，从他突然端起的肩膀，攥紧的手便可以轻易看出，整个身体都在因为夜央的一句话而变化着角度。

“你是说……我们？”

“没错，我们，有问题吗？”

“这么说，你加入了？”

夜央被问的一愣，随即慢慢地绽放了笑容，“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在周擎苍眼中，那是最美丽的事物，蝴蝶穿过了花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嗅着芬芳，不愿意离去。静止的每分每秒都是对他的恩赐，从小至大，他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人走茶凉，甚至是众叛亲离，而夜央，作为一个特别的存在，引他误入歧途也好，走向深渊也罢，那一次次的陪伴都是历历在目的，给他灰暗的生命中带去了鲜活和彩色。

那双眼睛，在多少午夜梦回的惊醒中，给他以慰借。

他不惜一切代价让一切回归正常，也是有少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她。

他不喜欢这个冰冷的世界，拼命想抓住的温暖，想一直抓住，不想再出现一点意外，他想将她归入自己的阵营，从前认为这一切仅是幻想。现在，“我们”成了最美丽的字眼。

“你们！”杨亮端着枪走到两个人的中间，“打什么哑谜呢？什么我们，你们的，老子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你个猪脑袋！能听懂就怪了！”方可儿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转过头对周擎苍说，“不过，我们要去找谁呢？”

“小路，任伊媚，沐洺。”

“他们……不是已经都死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在虚拟的维度中死亡，现实中的肉体不会消失，不过，主人格会彻底消失。”

方可儿完全被周擎苍的话绕懵了，“那我们找到他们，岂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他们现在是CE组织的人了！”

周擎苍接过了杨亮递过来的冲锋枪，把一支精致的手枪防到了夜央的怀中，“可是，可儿，不要忘了，十二年前，我们七个人免除了第一次的注射，但是五年前，我带领的反CE组织没有胜利，所以你们六个人没有免除第二次，我被剥夺了记忆，我们被扔向了虚拟的维度，做罪恶收集者。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和我们是不同的。”

“是谁……”方可儿低头思索。

“是小路，”夜央轻灵的声音响起，“从我们认识他开始，他就没有一点变化。”

“他第一次，就注射了CE溶液，”周擎苍拉长了声音，“也就是说，剩下的人注射的是经过了改良的，我们可以设想，为什么可儿可以死而复生？为什么杨亮可以一再的改变形态？”

“也就是说……”

周擎苍的眼睛一瞬间闪过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是的，我们都是一样的活着的状态——非活，但也绝对不是死，那便可以确定，他们也一样。”

夜央拿着精巧的手枪，瞄准了远处的易拉罐，“砰”的一声，易拉罐落入了河中。

“而且，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经历，想拉拢入伙，应该不难。”

方可儿还是不能释怀，“可是……”

杨亮霸气地将她揽入怀中，“别怕，有我呢，既然这样，到哪里找他们这几个龟孙？”

“CE组织的总部，我们所有人，都要汇聚到那里，“周擎苍抬起手，面无表情，“还剩24小时。”

天空中的云排列组合成不同的形状，与河水中的游鱼遥相呼应，他们坚定地走向前方，那里有未知的危险，也有唯一的光亮。

一行人紧锣密鼓地奔赴着那唯一的终点，所有的秘密和疑惑在那里拉开了序幕，也都将在那里揭开真相。

周擎苍租了一辆吉普车，夜央坐在副驾驶，后座是方可儿和杨亮，路上，三个人一言未发，看着窗外，气氛格外凝重。

周擎苍假装看右面的倒车镜，顺便注视夜央的侧脸，和从前一样，清爽而干净，给人放松的魔力，他一瞬间想起了他驾车带着夜央穿行在夜晚的城市中，撞了小路的那次，那时一切还都未发生，他和她之间还是刚刚相识。

“喂，看路啊！”

夜央伸手在他的眼前晃着，周擎苍才缓过神儿来。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没想什么好好开车，时间不多了，而且我有预感，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夜央的一句话，让本就气氛凝重的车中更加的压抑，杨亮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即将冲口而出。

“周擎苍。”杨亮幽幽地开口。

“恩。”他已经做好了回答所有问题的准备。

“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和他们抗衡吗？我们不仅武器不够，即使加上小路他们几个人也远远没有胜算，更何况，按照你的想法，我们还要对抗的是两个组织！”越到后来，他的语速越快，看到周擎苍默不作声，便更有底气，将分贝提高，像一个自上而下的审判者。

方可儿也不能无视了，她将头靠在了椅背上，手抓紧车门，几次欲言又止。

“这次行动是完全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你做什么，如果你想走的话，现在打开车门，没有人拦得住你。”周擎苍的声音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够了！”方可儿堵住了耳朵。

“我刚才也想了很多，”方可儿泪光闪闪，“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一直在我心中是个过不去的坎儿，我没办法直面，如果真像周磬声说的那样，我们七个存活下来是一场有意的安排，那我的痛苦就越发的深重，我杀的人，每个晚上都会进入我的梦中！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是最深的绝望，而且摆脱不掉。”

没有人说话，从车窗外灌进的风吹着脸庞，钻进衣领，隔着屏障，她的话仿佛呓语。

“然而，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我想通了，”方可儿抹了把眼泪，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清亮坚决，“我造成的罪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不能让更多的罪孽因我，因那个组织发生！不能让更多的无辜的人死于非命，世界不能操控在没有感情的人手中，所有人只是他们的傀儡！如果没有人来做这件事情，非我们不可，那每个人都比无选择，并且，责无旁贷。”

方可儿说完，突然掩面放声哭泣，那哭嚎，更像是一种释放。

“可儿……”杨亮把她轻轻揽在怀里，像对待一样珍贵的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拍着安慰，“我懂了，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知道的，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既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也一样！”

方可儿被他宣誓的语气逗得“扑哧”一笑，“一样什么？”

杨亮挠了挠头，“干死他们狗日的！”

“傻样儿吧……”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周擎苍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人，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从对方那里汲取勇气。

“怎么，羡慕啦？”夜央嘴角轻挑。

“啊？”周擎苍赶忙收回了视线，专注的看着红灯上闪烁的数字。

“没想到万年冰山也会脸红啊。”夜央的笑意更浓。

方可儿听到了来自前排的打情骂俏，不禁想逗逗周擎苍，她抓住了夜央的手臂，笑得讳莫如深，“没想到万年冰山也要被你融化喽！”

夜央笑而不语，贴近周周擎苍，“你说呢？”

“你这个人怎么变化这么快，刚才在屋子里，还是敌人呢。”

“敌友不分家！世界末日都要来了，不要留下遗憾嘛。”

话音未落，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几乎要震碎他们的耳膜，紧接着，滚滚的黑烟从隔着两条街道的工厂冒出，爆破声连续不断，蔓延到了周擎苍他们所在的街上。房屋倾倒，人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公路路面承受不住冲力，出现了裂缝和穿孔。前面的车辆由于来不及刹车，掉入了无底洞之中。

一瞬间，平和的市区变成了人间炼狱。

所有人都拼命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躲藏，可又无处可躲，强烈的求生欲催促着他们每一个动作，狰狞而无助。

“这是怎么了！”方可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即将成功了。”周擎苍猛打了一个转向，开向另一条路，在脑中快速规划着路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夜央一言不发，骨节捏的发白，冷汗一滴一滴下落。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杨亮也按耐不住。

“还剩下24小时的意思，不是给我们的时间，而是他们要毁灭整个世界，一旦控制了所有人的情绪和行为，这将不是问题。他们将重新构架这个世界，一座满是傀儡的世界！”

爆破还在持续着，他们车前窜过一个棕色发色的孩子，奔跑的样子他们再熟悉不过，一幢大楼在他的背后朝他倾斜了过去。

“小路！”

声音被汽笛声掩埋。

周擎苍紧急刹车，车子翻到在一边，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打开车门，钻了出去，皮肤火辣辣地疼，他已做不得过多的考虑，朝小路冲了过去。

等夜央，方可儿从车里爬出来时，眼前只有一幢损毁倒塌的大楼的废墟，灰尘四起，再看不到两个人的影子。

“周擎苍！”夜央撕心裂肺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