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适者生存

记忆中的他们，依旧是比肩少年的模样，只不过，周擎苍更加受父母的宠爱。

“哥哥，和我出去玩儿吧。”

“妈妈安排我很多作业要做，磬声，不能陪你一起了。”

“哼，又这样。”

小小的少年嘟起嘴，赌气地端起肩膀，别过身去，“再也不找哥哥玩儿了！”

周擎苍看他这样，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眼睛钻出去一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哎，真受不了你，下不为例！”

“耶哦！”

阳光下，后院平整的泥土上，两个孩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玻璃球，他们在玩儿着弹珠游戏，谁先把对方手中的弹珠赢光，就算胜利。天色越来越暗，周擎苍手中的玻璃球越来越多，在不经意间，他瞄到了弟弟被汗水打湿的小脸，还在强忍着泪水——他不禁心软了下来。

紧接着，他故意打偏，输得只剩下了两个弹珠。

周磬声满头大汗，但眼睛亮晶晶的，用小手抹了一把额头，“哥，你是不是故意的，让着我了？”

“赢你小子还来不及呢，别分我心！”

周磬声攥着满兜叮当作响的弹珠，在衣襟上搓了搓手，“看我的！”

时光在他们的欢笑声中急速行驶，春夏秋冬，他们都一起成长，直到那个女孩的到来。

周擎苍清楚的记得，那天，阴雨连绵，空气中充满着焦灼和压抑的味道，湿冷的让人忍不住裹紧了大衣，匆匆的路过万家灯火，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

妈妈将一个满身泥水，狼狈不堪的女孩带回了家中，她一言不发，站在门口，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站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磬声，擎苍，以后她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女人的声音混合着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一起生活？那时，他们对一起生活没有多大的概念，在童年那个彩色的年龄段，一起生活，只是多了一个年龄相仿、可以一起玩耍的伙伴而已。他们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到来会给家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好！我叫周磬声。”周磬声愉快地和她打招呼。

女孩没有抬头，脸庞被黑色的帽子遮掩着，上面还在不停向地上滴着水。嘀嗒，嘀嗒，像是催促在催促着他们。

她径直地走向了周擎苍。

“就是他，没错的。”

门被推开，阴雨和雷电趁虚而入，男人的脸被闪电映亮，他瞳孔骤然放大，闪着狂喜的光，面部因兴奋急剧扭曲着。

“夜央，你真棒。”

那个晚上，周擎苍记住了她的名字，记住了她突然抬起的脸，他从没看过那么亮的眼睛，那么纯净的面庞，清冽动人，却挂着危险的笑。

从那天开始，家里的气氛便跌至了冰点，父母对周磬声的态度从从前的动辄说教到漠不关心，而对周擎苍，则是百般宠爱，用宠溺也不为过。经常带他和夜央出门游玩，做的饭菜也合乎两个人的口味，甚至让两个孩子住在同一张床上，夜晚时不时推开房门一角，确定两人在一起。

他们以为周擎苍已经睡着，实际上他的神经一直紧张地吊着，他觉得，身边像埋了一颗炸弹，随时会爆炸。

他有时会感受到，夜央在夜里睁着眼睛，注视着熟睡的他，而他睁眼看时，夜央睡的正香。

再之后，弟弟彻底失踪了，没有人过问，没有人寻找，像是从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般。

“妈妈，弟弟呢？”

“弟弟？什么弟弟？”

“磬声啊！”

“哦，你说他啊，出去玩儿了。”她一边播着遥控器的按钮，目不转睛，看都不看周擎苍。

“不可能！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看到他了，其他小伙伴的家里我也去了，都说没有看到过他，他的朋友我都认识，他能去哪里玩儿呢？”周擎苍的不安已经被放到最大，妈妈漠不关心的态度刺激了他最后的一根神经。

女人终于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揽在了怀里，可周擎苍没有感到温暖，而是从心里发出的寒冷，紧接着便是眩晕和呕吐感——不能背任何人触碰，就是那时遗留下的病症。

“擎苍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效的法则便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谁强大，谁便掌握了话语权。我们要让别人臣服于脚下的唯一办法，就是比他们强，而且不能强一点，而是要强一大截，让他们不能反抗，利用他们的懦弱、自私、贪欲还有永远不知道满足的欲望……而你，是操控他们的唯一人选。”

她的话周擎苍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身体中某个器官要翻滚而出，胃里翻江倒海。

“那……磬声呢？”他只知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只能被淘汰。”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头脑越来越涨，面前的家具，面前的人都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像是怪兽，他就要控制不住将一切打碎的冲动。

“不……”

“阿姨，让我对他说吧。”

夜央巧笑倩兮地牵住了周擎苍的手，梨涡刮擦着碎发，似乎世界的一切美好都落在里面。

“也好。”

夜央点了点头，牵走了周擎苍，又转身，对女人耳语了几句话，女人先是眉头紧锁，随后点了点头，轻声赞许着她。

回到周擎苍身边，她浅浅一笑，“明天，我们便去新的地方。”

她没有说错，那天之后，周擎苍和她，一起去往了“仁爱”孤儿院。

父母的样子，恐怖的实验，黑衣人在他的记忆中越烙印越深刻，而周磬声，像风一般，了无痕迹。

周擎苍记起了他，记起了那年夏天，他紧紧地攥着满手的弹珠，眼睛亮晶晶地喊他，“哥。”

“磬声。”

周擎苍陷入了一片漆黑，向前走时，一处从上至下的光出现在前面，光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只眼睛呈青灰色，另一只则闪着绿色的光。

“时间到了，没有选择了。”

“命运，像是只能前行，不许后退的车轮，沿着曾经的痕迹，碾过，压过，明知道是重复的痛苦，却乐此不疲。”

“你害怕吗？”

他一连说了两句话，提了一个问题。

“我不怕，我要救他们，我要救所有人。”

“只要有这个信念，不失去最初的信条，便可以实现，拯救罪恶和杀戮的只有善，而不是以恶惩恶，以暴制暴。”

“你一点便通，这不是你该在的地方，回去吧。”

老人绿色的眼中，周擎苍看着里面，像是被吸附进去了一般，夜央，方可儿正拿着绷带包扎着自己的头部，而杨亮在一旁，捡起地上的武器挂在身上。

紧接着，天旋地转。

“咳，咳……”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