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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抵达

作者:满洲里大熊 | 发布时间 | 2016-09-04 | 字数:4447

液晶显示屏中,飞机已经过了太平洋,飞行在达尔文上空了。这班印着国航logo的波音737中,载满了从北京前往悉尼的旅客。在嘈杂的经济舱中,大部分旅客都摆弄着座位前的私人娱乐屏幕,观看着最近刚从院线下映的过气电影。

不一会儿,飞机一阵晃动,紧接着一阵悠扬舒缓的轻音乐从广播中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子声音说道:“旅客朋友们,很抱歉我们遇到了空中气流,请您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安心等待。我们将暂停服务,同时正在使用洗手间的旅客请抓好把手。Ladies......”

王潇燃被这震动和广播声吵醒了,他睁开双眼,发现周围一片哗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坐在身旁的母亲若无其事的看着电视,自然也就放下心来。王潇燃回想起以前在国内飞行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过这是跨洋航行,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王潇燃看着液晶显示屏上零下56度的温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悉尼正值冬天,与国内恰好相反。在办理留学澳洲手续之前,王潇燃就翻遍了图书馆的资料,知道位于南半球的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季节截然相反。好在飞机上空调恒温,并不是很冷,而王潇燃又裹着空姐发放的毛毯,颇感温暖。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还有2个小时我们即将到达悉尼金福史密斯机场,我们即将发放澳大利亚入境卡,如有疑问请询问机上服务人员。Ladies......”语音广播又开始了,王潇燃早早做好了准备,拿出两支中性笔,递给妈妈一支,自己小桌板前放了一只。

这班飞机上不少乘客都是从中国前往澳洲生活工作的华侨,而像王潇燃这样冬季前往澳洲留学的倒是很少。机舱里为数不多的几位白人面孔的乘客此刻便趾高气昂起来,因为他们身份所属,使得他们不需填写外国人入境澳洲信息卡。王潇燃当时默默的羡慕着这些天生拥有“特权”的白人们,心想着5年后必要拿到澳洲身份。

其实在出国之前的践行宴上,家人和亲戚并未给他过多嘱托,只是希望他安安全全,学成归来。在大部分亲戚眼里,王潇燃虽然自幼学习成绩不错,又在幼时拿过不少全国作文一等奖,但还是不太赞同让年少的王潇燃外出留学。

吃饭时,有位心直口快的阿姨甚至把前些日子,美国发生的枪击案件搬了出来,一心想让王潇燃放弃留学的念头。

平日里看多了新闻,也对美国的枪械管制略有耳闻,王潇燃有点打了退堂鼓,谁知祖父偏要送他出国,还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之类的话。

在桌上,坐在圆桌正座的祖父举起身前盛满白酒的酒杯,对着在座的亲戚一饮而尽,然后又说放心不下唯一的大孙子,便自掏腰包让儿媳妇——王潇燃的母亲也跟着陪读3个月。

众亲戚见老爷子如此固执,便不再谈论此事了,毕竟花不到自己的钱,王潇燃成材不成材都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了。

飞机降落后,王潇燃和母亲顺着大队人马,走到入境处前。望着前方宛如长城般蜿蜒的队伍,王潇燃和母亲面面相觑,不得不安心排着队伍,读着LonelyPlanet出版的《澳洲旅行特辑》消磨时间。

在快要翻遍整本书第三遍的时候,轮到王潇燃和母亲入境检查了。想到妈妈的英语能力不足以沟通,王潇燃胆怯地询问着坐在玻璃窗另一面的白人工作人员:“抱、抱、抱歉打扰了。请问,我们可以一起检查么?这是我妈妈。.”王潇燃结结巴巴地蹦出整句话,见多了这种情况的边检人员笑呵呵地答道:“当然可以。请问你为什么来澳大利亚?”

王潇燃有些惊愕,一是根本没听懂边检人员的问题,二是即便听懂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边检人员见眼前的小伙子略为紧张,心知这是前来澳洲旅行或者留学的,便接过王潇燃和其母亲的护照,发现上面的学生签证和探亲签证,便微笑道:“好吧,能看看你的coe么?”见王潇燃还是没有回应,只顾低着头瑟瑟发抖,好似一副生怕被遣送回国的摸样,边检人员补充道:“C!O!E!学校录取确认书。”

话音刚落,王潇燃像是如梦初醒般从书包中掏出一叠文件,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王潇燃回忆起留学前中介召开的会议有说明,入境必须携带coe,学校录取确认书。

“COE!我有,我有coe!”王潇燃一边叫着,一边递给边检人员文件。

看着边检人员买带微笑接过文件,匆匆翻了几页便盖入境章在护照上,然后微笑道:“欢迎来到澳大利亚。”

长舒了口气的王潇燃和母亲终于入境澳大利亚,想着刚才紧张的神情,王潇燃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练习听力和口语,亏妈妈还给自己报了华尔街英语的外教课,自己却没利用上。

两人来到行李提取处,刚才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办好入境手续,此时二人的行李已经安静的躺在行李传送带上了。

距离正式踏上澳大利亚的土地还差一步,两人必须要提着行李到申报处检查。说起澳洲人办事的严谨性,部分人觉得他们太过死板,不懂变通;部分人又觉得他们秉公行事,办事公平可靠。对于王潇燃母子,又要接受步骤繁多的例行检查,不免心中开始烦躁。

经过一番检查,工作人员查不出二人行李有什么异常,便放行让他们顺利通过了。二人刚一出机场,看到接机处站满了前来接机的人,王潇燃仔细寻找一番,终于在一位白人男子双手高举的牌子中,找到了姓名拼音。那人见王潇燃匆匆跑来,知道就是要接应的客户,立即放下牌子向王潇燃打招呼。

简单介绍后,王潇燃得知司机名叫本,是中介提前安排好负责接机的,主要任务就是把王潇燃母子送到homestay寄宿家庭中。本常年担任接机司机,知道留学生初来乍到不懂购买电话卡,便带着二人前往办理Lebra的电话卡,说是打国际长途便宜,而且同公司互拨还免费。王潇燃听明白介绍便和妈妈仔细商量。二人心想这白人看着面善,又不像是擅于欺骗的那类人,便分别各买了张电话卡,价格也不贵,一共10澳元,合计人民币70块,能拨打国际长途300分钟。办理完成后,二人便随司机上车前往homestay去了。

正值冬季的悉尼一片萧瑟,路上行人不多,街边的花草树木也枯萎了。温度虽不及中国北方的寒冷,但也近10度以下,不穿的紧实一点会冻的瑟瑟发抖。也许是因为先前乘坐13个小时的直飞班机,王潇燃和母亲倍感疲惫,都在车上睡了一觉,一路上也没有仔细观察悉尼的景色。

汽车停在homestay门前的时候,王潇燃被母亲叫醒。看到早已等在房门外的体型微胖的白人中年男子,王潇燃便意识到那是homestay的男主人斯科特了。

本帮忙把王潇燃的行李抬下车后,又要赶去送王潇燃的母亲到华人寄宿家庭了。王潇燃便与母亲约好晚上电话沟通,明日一同去市中心逛逛。

斯科特的房子并不大,装修过时的平房,面积不大,一共4个房间,两个最小的留给了寄宿学生,倒是后院面积挺大,车库大的能放下一台拖拉机。当斯科特把王潇燃领进屋子时,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儿窜了出来,对着王潇燃不停的打招呼。王潇燃提前看过了中介给的寄宿家庭资料,心知这男孩儿就是斯科特的小儿子马修。而不远处在沙发上坐者吃薯片,竖着马尾辫的女孩儿想必就是左伊,斯科特的大女儿,马修的姐姐。全家人只差女主人伊莎贝拉不在。斯科特知道王潇燃身心疲惫,便让他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还特意告诉他,明天有位同样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要来。

第二天清晨,鸟儿清脆的叫声伴着斜射进长方形卧室的阳光,弄醒了王潇燃。对于常年清晨6点起床读书的初三学生来说,假期赖床在家遇到此时此景,白日里让人心喜悦目的鸟叫声此刻就是折磨。尤其是对一个刚刚出国还未倒好时差的王潇燃。

“潇燃!快起床了!”门外传来的声音来自一个长的像是哈利波特电影中那名占卜老师模样的白人女子——伊莎贝拉。王潇燃愁眉苦脸地翻身,然后把头缩进被子里,试图继续入睡。他并不奇怪昨天未见面地女主人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中介同样会把自己的资料发给寄宿家庭过目。

“快点!潇燃!”门外再次传来伊莎贝拉地催促声,而王潇燃感觉自己的名字在这个来自苏格兰的白人女子口中,被一种奇特口音念的莫名其妙。

深陷在被子中赖床的王潇燃无法入眠了,他心中不断抱怨着:奇葩澳洲人在寒冷的冬季,竟然没有一点取暖设备。设想把一个爱斯基摩人的暖器关掉,再脱掉他的大衣,最后把他丢尽北冰洋的感觉。

王潇燃自知悉尼的冬天并没有冷的如此夸张,于是一边裹着被子一边起身打开门把手的王潇燃,对着门外早已穿戴整齐的伊莎贝拉冷冷说道:“我今晚必须要使用电暖器了。”

按着昨夜和母亲电话里商定好的计划,今天王潇燃要前去悉尼市中心兜一圈。与国内城市不同,悉尼以卫星城摸样扩散,中心cbd区是市中心,之后向外扩散,分东南西北四个大区,每个大区又有无数个小区域,每个小区域都有自己单独的名字。

例如王潇燃此刻所居住的区域叫做StIves,而母亲所住的区域叫做Pymble,两地虽只有一地铁站距离,但靠步行仍是相距甚远。

王潇燃一心想看看大洋彼岸的异国情调,便去求寄宿家庭能否开车载他和妈妈在车站集合,然而毫无人情味的白人对此丝毫不感冒,断然拒绝了王潇燃的请求,这使得初来乍到的王潇燃对澳洲白人的印象倍感厌恶。最后王潇燃为了节省开销,不得不自己乘坐公交车前往母亲所住的区域,然后原封不动的把对话翻译给妈妈。听到原话的妈妈跺了跺脚,不屑地说道:“这就是他们白人,对客人这么小气!”而与此同时在王潇燃地心中也奔跑着无数只羊驼。

乘坐了1个多小时的地铁,王潇燃母子才到达位于市中心的townhall。二人走出地铁站,此刻不过上午10点,大街上一片萧瑟。在秋风凛冽的悉尼大街上,大部分行人都像是国内那些商业白领一样,自顾自的穿梭在金融街道上。有的人穿着呢子大衣,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散发热气的拿铁咖啡。有些人穿着合身裁剪的精致西服,双目注视着手中的文件,快步走过,像是赶不上即将开始的会议。有些人则坐在摩天大楼的角落,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满脸络腮胡,用他无神的双眼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然后在没有收到一分钱之后无助的低下了头。而有些人,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双手持着数码相机,在悉尼街道的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自己的身影,而王潇燃母子就在这类人之中。

不同于印象中的国外城市,悉尼并不是类似上海那样充斥着摩天大楼的繁华都市,按王潇燃妈妈的话来形容“悉尼简直就是中国的三线城镇”。冬季的悉尼,准确地说是深秋之下的悉尼,有着一副令人哀伤的情调,每当一股股秋风袭来,伴随着枯黄的落叶,海浪拍打着孤寂的港岸,一片片乌云就会逐渐笼罩在悉尼上空,然后将整个城市拉近了无限的阴沉之中。曾经在福布斯杂志上提到的pitt街在摄影师的镜头下是堪比第五大道的繁华街道,而此刻展现在二人面前的街道却有些萧瑟。悉尼塔下的奢侈品商店无人问津,那些在空调暖风下等待宾客的销售们望着门口一个个匆匆走过的行人,期待着中国的贵妇们拎着她们的鳄鱼皮手袋,像是逛跳蚤市场一样把昂贵的奢侈品一件件丢进自己的购物框。TheStar赌场里的亚洲面孔也没有想象中的繁多,即使赌场外挂着无数像灯笼一样的红色巨大横幅广告。情人港的渡轮静静地停在港口,等待着游人们乘坐它观光赏析,王潇燃母子似乎是这渡轮上为数不多的乘客之一。望着远处的白色贝壳状建筑物,王潇燃断定那就是著名的悉尼歌剧院。母亲望着那建筑物,并无太多喜悦激动之情,只是感叹道:“这是个多么无趣的地方啊。”王潇燃默不作声,仰望着天空上黑压压的乌云,只是心想着:也许期待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