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约黄昏后

“哈哈，就你这熊样还是算了吧，别说你有家室，就算是没有，沈盟主看不上你，沈家大小姐更看不上你，听说沈大小姐已经和云衍宫的少宫主订了亲了，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沐珞狠不开心地用筷子戳饭，闷闷不乐。“怎么了？”白原川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连饭也不吃，不禁问她。

“你也觉得沈碧颜很漂亮吗？”她抬起湛蓝色的眼眸望他，清澈的瞳孔满是幽怨之色。白原川微微一怔，似乎在回想沈碧颜的容貌。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不知道，看不见，”“……”沐珞以为他是敷衍，翻了个白眼，却又听见他继续说道：“其实在我眼中，人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我看不见美丑，看见的只是你们身上的活气或死气。”沐珞咋舌，好半天才愣愣来了一句：“你看得见我的脸吗？还是你看到的是我的骨头？”白原川哭笑不得，“……能看到，只是记不住。”沐珞还想说话，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沈大小姐美是美，可也并非没有人能比过她。”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世间模样绝色的女子众多，那日那个留云派的沐沐，她不也貌惊四座吗？”

“对，我见过，湛蓝色的眼眸，很灵气的一个小姑娘。”沐珞正高兴有人肯定了她的美貌，忽然又听那人说道：“应该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吧，就是看着太小了。”

沐珞那个气急攻心，着着实实呛了一口饭，接过白原川递来的水，沐珞一饮而尽，她要好好冷静一下，不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掀开屏风骂人了，听了半天也没有筛选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沐珞兴趣缺缺。

“你莫要在意他们的话，”白原川觉得好歹吃了别人的饭，也该出言安慰几句，“你还是有优胜过沈碧颜的地方。”“什么？”沐珞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眼睛澄亮澄亮的。

“你会活得比她久。”

“……滚。”

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声响，

“怎么做事的，冒冒失失！”

“对不起客官，他是瘸子，稍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沐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贵气的女子一脸怒气，衣裙上沾满了潲水，掌柜一脸歉意地赔笑，她的脚边半跪着一个衣袍陈旧，模样颓唐的中年男子，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瘸子又不是瞎子，现在把我裙子弄成这样，赔吧，五十两。”女子一脸刻薄，双手一摊，掌柜立刻很为难地和她求情，“客官，你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就放过他一次好吗？再说您这衣服哪里需要那么贵……”“那不成，哪有撞了人不赔钱的道理。”那女子不依不饶，和掌柜争执不断。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低着头，额边的发丝凌乱，遮住了他的面容。一两银子赫然出现在女子眼前，“你这衣服做工差，料子次，也好意思要五十两天价。”妙龄女子模样秀美，隐隐透出几分英气，手持长剑，一副侠女打扮。被潲水弄脏衣裙的女子脸色变了变，“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在这胡说八道。”“一两银子你要就要，不要就滚，小心我刀剑无眼。”妙龄女子扬了扬剑柄，那女子抖了一下，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就离开了。收回视线，沐珞看着那妙龄女子进了厢房，不禁好奇，“小白，你认识她吗？”白原川摇了摇头，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回去吧。”

出了川渝楼，沐珞和白原川沿着河岸走回客栈。已是日落时分，河岸两侧沿街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沐珞刚在一个水果摊子前停下，就望见了河对岸的一双人影。身形颀长的男子宛若一株寒雪傲梅，倨傲俊美的面容依旧一片冷漠，而在他身侧，容颜娇俏的女子似乎一直要和他交谈，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紧张。沐珞手里掂量着个大红桃子，湛蓝色的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白，要是有姑娘追你你怎么办？”幽紫色的眼眸眸光流转，白原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我们去帮帮那个姑娘呗。”沐珞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君无心显然也看到了沐珞，缓缓走上了桥。付了钱，沐珞把桃子交给白原川，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人约黄昏后，君阁主好兴致啊。”沐珞扬起天真无害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和他寒暄。“沐姑娘也一样。”君无心难得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还是一贯的清冷，目光与白原川交汇，他微微点头致意，“白公子。”白原川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原本就摄人心魂的妖孽面容显得分外夺目，沐珞不由得晃了晃神，随即开口，语气略带几分委屈，“小白，你对着我的时候都没有笑。”现在对着君无心笑那么开，真是不公平。白原川稍稍一怔，眸间笑意陡然转深。看见沐珞，沈碧芷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连带着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你怎么在这？”沐珞也不和她生气，反正今天心情好，正欲开口，被一个兴奋的声音抢了先，

“君哥哥，真的是你啊！”面容秀丽而英气的妙龄少女兴奋地朝他们的方向跑来，一把勾住了君无心的臂弯。“晴如，你怎么在这里？”君无心冷漠的眼眸依旧波澜不惊，语气有些意外。苏晴如笑意盈盈，“我本来是跟着大哥一起来参加盟主的寿宴的，可是我贪玩，路上耽误了，等我们去到的时候，寿宴已经结束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我们只好打道回府。”“是刚刚那个女侠。”沐珞拉了拉白原川的衣袍，却看见他神情凝重。

“各位，这是五毒门三小姐苏晴如，晴如，这是碧焰庄二小姐沈碧芷，白家公子白原川，留云派弟子沐沐。”君无心循例为大家介绍。苏晴如眉眼一弯，看着沐珞，“我们见过。”沐珞点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刚才在川渝楼里，“你好，我是沐沐。”白原川忽然一把拉起沐珞细细的手腕，

“怎么了？”沐珞看见他幽紫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前方，目光不知落向了何处。

“有人死了。”他低沉动听的声音像是音韵悠远的上古灵琴，又像是夜里勾人的鬼魅，耳边忽然响起了相似的话语，

“姑娘，你死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恐惧猛地充斥心口，在苏晴如三人的注视下，白原川拉着她的手腕越过房檐，绕到了川渝楼的后院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沐珞渐渐恢复了清醒。

“这不是冯夫人吗？怎么死在这里了？我今天早上还看见她活得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你还别说，她平时做人这么刻薄，没少得罪人，肯定是来寻仇的。”

“我看着也像，你看平时穿云绣那个叫阿绣的绣娘，冯夫人总是仗着自己租了个店面给她，没少占人家便宜，还有东街买银饰那个王老板，听说冯夫人总是趁火打劫，以次换好，买个银饰换了又换，其实啊就是那家里那些旧货去冒充刚刚买的，换走了人家那个好的……”

沐珞和白原川站在人群后，周遭议论纷纷。很快，县衙的人来了，人群让开一条道。衣着贵气的女子倒在门街上，鲜血从脑后溢出，然后了一大片，周遭散落了一些木架木屑，女子正是从门街对上的二楼围栏掉落下来的。沐珞自然对这个女子有印象，想不到她死得这么快。

“可是刚才在川渝楼里那个女人？”白原川记不清她的面容，辨着气息问沐珞。“是她，她被人推下楼了。”沐珞微微沉思，身为刑侦人员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见过这个凶手，苏晴如，掌柜，还有那个瘸子，很自然，第一嫌疑人当然是那个瘸子。

“走吧。”白原川淡淡开口唤了唤她。“走？”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困惑不已，“你不是要来找凶手吗？”“那是衙门的事，我不过是来确认死的人是谁。”您老还真闲啊，沐珞嘴角又抽了抽，既然大boss都说走了，沐珞也没有要留下来的必要了，她迈开步子跟上他。

沐珞和白原川回到客栈时，君无心三人已经坐在一桌喝茶了，见他俩回来了，苏晴如高兴地和他们挥手，“沐沐，白公子，你们刚才去哪里了？”“他想起一些事情，”沐珞环顾客栈内，走到木梯抬头往上看去，发现不见越云瑾的身影，“云瑾哥哥呢？”

“公子病了，在房里休息，他……”紫依话还没有说完，沐珞就蹬蹬蹬跑上了楼。

屋内烛火摇曳，清雪般绝美清隽的男子躺在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褥，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映着淡淡的阴影，他的呼吸清浅，肌肤是浅浅的白，不是病态的苍白，像是白瓷一样，凝着极柔和细腻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