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决裂
一阵不知从哪吹来的风让王珉提起了毫无理由的警觉，多年来的士兵生涯使他练就了非一般的第六感，而这种第六感现在正在强烈的告诉他，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匆忙起身，急速来到糯米的闺房门前，先耐着性子敲了敲。丛林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小丫头肯定睡熟了。”
王珉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附耳在门面上，听了一会，道：“不对。”接着急忙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本应躺着一个沉沉睡去的姑娘的床上，现在却空无一人。
两人看着不知敞开多久的窗户，大呼糟糕，王珉吩咐丛林去报告给将军，自己则马上出府寻找。
刚出了大门，便远远地看到房顶上两个影影绰绰忽隐忽现的黑影，那黑影好似正奔向这边，当隐隐约约看见一条青蓝色飘带时，他瞳孔一缩，马上朝那影子追了过去。
他们像是从一定距离在围着成府打转，王珉从正门追了快一圈的时候，那有着青色飘带略小一些的身影才终于落在一处房顶上不动了——那是附近最高的一处房屋，十分显眼，他赶紧径直加快了速度，摸了过去。
离那里还剩十几米的距离时，王珉已经确定那有着青色飘带的确实是糯米，然而她好像已经精疲力尽了，眼看就要被贴近的人影抓住，她却决绝地从高耸的房顶上一跃而下！
来不及……
王珉脑海里闪过了这样的预感，但他仍没停止飞驰的脚步，当他拼死横扑过去时，意料之中地没有抱住落下的糯米，最后只能颓然地趴在了地上。
不过糯米也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摔断腿，而是被那蓝色飘带挂在了半空——她落下时，飘带被支出来的木头招牌挂住了。
招牌上“玄茗茶”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乌光，糯米和王珉都呼出口气，但一阵木头劈裂声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两个人的耳朵里，糯米在一米多高的地方再次掉向地面，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楼顶上的青年本欲继续跟下来，但当看到了趴在一旁的王珉时，顿时双脚一滞，隐在黑暗中了。
屁股传来了剧痛，糯米艰难的爬起身来，揉着屁股，这才发现趴在一旁的王珉，她嘿嘿一笑道：“好巧啊，王侍卫。你也来看灯会？”
王珉吃力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但在糯米看来却十分恐怖。
他二话不说，抓住糯米的手腕就往成府走，糯米被他攥得生疼，腿也因为体力不支而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她跌跌撞撞不住地叫着王珉的名字，甚至拍打他的后背，但他就是不理会她。
直到走出几十米后，才看见远处带着一帮家丁出来的黑脸丛林，糯米突然像看到亲人一样大喊道：“丛叔叔！”
丛林手里握着腰刀，一副凶神恶煞地模样跑出来，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热情的“丛叔叔”吓得差点绊倒在地，他给了家丁们一个停下的手势，自己则来到王珉处，问道：“找着那个野丫头啦？”
王珉依旧那个笑容，回道：“是啊。”
丛林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他知道王珉极其生气时才会露出这种微笑，看来他现在的确不好招惹。丛林强颜欢笑地对他说：“找到就行嘛，找到就行。来，我背她吧。”接着不由分说地抢过糯米，扔在背上，一马当先地往回走去。
他哈哈大笑地使劲一拍丫头的屁股：“再这么野，下次打屁股，知道了吗？”
糯米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丛林宽阔的后背比床还让人安心，她嘴里嘤咛一声，便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丫鬟们侍立左右，在洗漱完毕后，璧兮对她说：“凝小姐，老爷吩咐姑娘用完早膳去书房找他。”
哼，正好有事要问你，可真有自觉。她可是答应过龙虾他们，要救出烧麦和烧鸡的，这可是有小虫子给我的簪子作证的。
她摸着胸口，却发现藏在衣服里的钗不见了，上下摸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找到。
“诶？我钗呢？”奇了怪了，今天穿的衣服也没换呢，没道理不见了啊。
璧兮指着糯米的床下，道：“小姐，我昨天打扫的时候，发现在您床下有好些首饰，您看看是不是在那？”
“什么！你怎么发现我的窝藏点的！”那可全是她偷来的东西，被发现了可不得了，她立刻站起来去查探。
璧兮却神色平常，道：“回小姐，我已经禀告老爷了，老爷说这些全是送给凝小姐的。”
糯米又坐回凳子上，道：“哦。”
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放过你，咱们走着瞧。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糯米换了衣服，用完早饭，却还是没找到那只钗。只能放弃，因为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她来到成府的书库，这里是成家除了会堂外用来接待外客和谈公事的地方。
糯米推门而入，开门见山地问道：“烧麦和烧鸡在哪？”
成天抬眼看了她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平静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简单了。”
烧麦和烧鸡果然在他手里。
“你到底想怎样？”
“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乖乖听话，后天随全儿一起出城去，我自会把他们都放了。”成天说完，便不理会糯米继续看书了。
“我早就知道你认我做义女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义女这种事情还是在客人在场的时候突然提出来的，之后也没举行过相应的仪式，像是这种事只要传达给那两位客人就行了一样，“但是你必须让我看到他们平安无事，我才能答应你。”
成天却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提醒你一下，现在永康城还封着呢。”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糯米不听从他的指令，那么想要再抓几个她的把柄到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毕竟真正能做主永康城的还是手握重兵的将军。
成天赤裸裸的威胁使糯米咬紧牙关，她还是不肯松口，道：“那我要怎么确认你遵守承诺了呢？”
“笑话！我成天说过的话……”
糯米直截打断他的话：“你先前也说过成府财大气粗是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的。”
成天也不气恼，只是翻了一页书，继续回答道：“我的确没追究他们偷窃的责任，我抓他们就是为了拿来威胁你的。”
还真是毫不掩饰，糯米一时语塞，只能问道：“出城干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
糯米终于忍无可忍，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那本书，三下两下撕成了碎片，然后冷哼一声出去了。
成天用冰冷的目光目送她离开，然后任凭仆人打扫满地碎屑，他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外，似乎正想得出神。
糯米气鼓鼓地冲出书房，接着直奔成全的别院，他猛然打开房门时，成全正在试着下地走路。看是她来了，便朝她笑笑：“你来啦。”
但糯米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她严肃地看着成全问道：“我们出城去干什么？”
成全的笑容一下凝在脸上，他早就想到糯米早晚会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仍没想好该如何处理。现在的他只能用沉默来回应，但这会让糯米更加恼火。
“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本来心存侥幸的糯米再也无法忍受，对于成全，她本来以为两人已经建立起类似友情的东西了，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都是虚假的。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本来想告诉你，但没有机会。”昨天中午成天才把目前齐国的局势告诉他，而午饭过后，糯米就离开了，之后也没再来找他。
“但是你可以派人来找我啊。”一下午的时间，成全都在一直纠结，包括昨天晚上，但最后他还是因为害怕他们之间这种和谐的关系被打破，就像现在这样，而一拖再拖。
糯米看着成全痛苦的表情，道：“那你现在告诉我出城去干什么，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
但成全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告诉糯米任何父亲告诉他的信息，她看着他在沉默中慢慢低下了头，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我不会说的，因为我不想骗你。”
糯米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竟然平静了下来，沉默使成全抬起脑袋看向她，也许他心中还在奢望着能得到她的谅解，但糯米凌厉的目光却让他的心如针扎般刺痛。
只看少女轻启朱唇，少年的瞳孔在她的话语中皱缩了一下，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身影。
少年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在来来回回地轰响着：“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但他感到更多的却是一丝寒冷，窗外旗木上的那只莺鸟仍欣喜的守护着自己的巢穴，它叽叽喳喳地叫着，不知叫了多久。才使成全终于回了神。
——我真的做出了会让自己开心的决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