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绑架
“还是穿烟青色的那身裾裙好看。”成夫人在糯米换了十套衣服后这样总结道。
“那不是第一件试穿的衣服吗?”一个妾在旁边插嘴,“那还试这许多干什么?浪费时间。”她因为自己一只比较贵重的首饰不见了,所以最近像吃了辣椒一样满嘴喷火。
毕竟这也不能全怪她。
成夫人被她噎了一句,却也不做理会。她只是专注地上下打量着换回第一套裾裙的糯米,英气十足的直眉下一双妙目,反而使眼睛被衬得格外魅惑诱人,一身烟青色的华服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气质,整个人像是自天上而来的琼瑶仙品。
成夫人不住地点头:“太像了,太像了,就是,就是好像还缺点什么。”
“像什么?”糯米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成夫人故弄玄虚地回说:“像一个人。”
“谁呀?”那个妾也好奇地跟着问。
谁知成夫人却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似曾相识,总觉得这模样,这身装扮在哪见过,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唉,不说这个了。”成夫人说着拍了拍手,送衣服来的裁缝便又拿上来十套新的衣服。
糯米前前后后已经试了十件,各式样式,各种颜色,脱脱穿穿,一开始那点兴奋劲儿早已经被渐渐打磨得消失殆尽。她焦急地挣开被丫鬟拉住的双手,一屁股坚定地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紧紧攥住把手道:“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
成夫人被她的模样逗得笑笑,挥了挥绢子,裁缝们便拿着衣服下去了,她坐在糯米旁边,识趣地说:“我也累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干娘!”糯米松开攥住把手的手,热情地抱住了一旁成夫人的腰。她自小没有母亲,成夫人又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让她很难不对她感到亲近。
“聊点什么呢?嗯,你知道咱们府里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糯米澎湃的心情溢于言表,她心想:呵!干娘你真是我的亲娘啊,怎么这么了解我的花花肠子,我还没说自己想知道什么,你就直接提出来了。
她十分好奇地顺着问道:“什么呀?”
“那自然是全儿他奶奶的……他奶奶的,的什么来着?”成夫人歪着头想了半天,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糯米无语地耷拉着眼皮,道:“我知道您不是想骂人,还有您想说的那最珍贵的东西难道是只,有着石蕊花样翡翠装饰的孔雀形凤钗吗?”
成夫人一拍手:“对,就是那个。”没想到一直候在门外的裁缝却听到拍掌声进来了,“没叫你们,先出去。”又被干脆利落地轰了出去。
她继续说:“嗯,就是这只钗啊,非常漂亮,婆婆都不舍得戴,送给我之后,我也只敢小心翼翼地供奉起来。”
糯米瞅准时机,问出关键问题:“那您都把它供在哪里啊?”
成夫人一副“这还用问吗”的表情,道:“就和龙角放在一块儿啊。”
“那不怕丢吗?”糯米心里一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以前是不怕的,不过现在……”
“现在就赶紧换个地方搁着,比如放我这里绝对安全!”
“额,恐怕没机会了,它已经跟着龙角一起丢了。”
“啊!”糯米捂着眼睛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你们这对母子是来折磨我脆弱的神经的吗?“我走,我现在就要走,谁都别拦我!”
成夫人试着拉住她,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扯住,只能无力地朝她喊着:“快回来,还有衣服没试完呢!”
试衣服真是一件需要体力与脑力的活计,糯米自从被两个贴身侍卫抓回成夫人处后,就被呆若木鸡地任凭摆弄了一下午,直到晚膳过后又试了几身宴会穿的礼服,才被放回了寝室。
顺便一提,体力耗尽的糯米是被尽职尽责地丛守卫用坚实可靠的臂膀背回去的,她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这一点似乎凭借肉眼就能够完全判断。
丛林和王珉内心都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将军来,有这样魔鬼般的妻子——能把小恶魔糯米都治得服服帖帖,竟然仍能对自己的妻子敬爱有加,真是值得被效忠一生的男人。
当二人把糯米闺房的房门关上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还剩最后两天,他们就解放了。今天都被折腾成这样了,想来应该不会再有力气逃走了吧。
事实上,的确如二人所料,糯米几乎在脑袋刚沾到枕头上时就睡了过去,如果不是那突如其来的风和下坠感的话,糯米还能睡得更沉一点。
看着怀里即使被自己上窜下跳而弄得乱晃的脑袋,却仍旧能紧闭双眼熟睡的少女,眉梢长有一颗流星痣的青年露出了一个忘怀的表情,他更努力地上窜下跳了起来。
原来,之前的动作他都故意放轻了力道,不过看着少女那甜蜜地睡颜,这样做似乎显得并没有什么必要。
月亮此时已经渐渐升上了树梢,本应一片静谧的永康城,即使在城禁的情况下,官道上仍然一派热闹景象。触目所及,全是张灯结彩,行人济济。这也不奇怪,毕竟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了。
作为神州大地上数一数二繁华的城市,永康城每年都会在中秋佳节期间举办连续三天的彩灯会,既是喜迎中秋,同时也是为了庆祝丰收。
那怀抱佳人的青年自出了成府便目标明确地直奔庆丰晚会的最繁华处,买了份糯米糕,使坏地在怀里少女的鼻子下微微晃动着。
刚出炉的糯米糕蒸腾着团团热气,香味顺着毫无防备地鼻腔直冲脑顶,打雷地震都可能无法掀起的沉重眼皮,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竟然毫不费力地睁开了。
糯米像是已经睡了饱饱的一觉,眼神里充满了精神,表情一本兴奋,特别是看到近在眼前的、曾日思夜想的糯米糕时。
她如饿虎扑食般一把将它夺在手里,吃了满口,这才突然察觉了不对劲儿,自己不是应该躺在床上睡大觉的吗?虽然感觉睡了很久,但天竟依然是黑的,况且这热闹非凡的街道是怎么凭空出现在眼前的?没道理累成那样,做梦还如此的真实啊。
吃完了一半的糯米糕,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好像糕点是自动飞进自己的口中的,她一歪脑袋,这才发现那盛有热乎糯米糕的纸包是有一只根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托住的。而顺着这双手往后看,马虎的少女这才发现原来身后一直站着个人,而自己自始至终好似都没有从他的怀中离开过,就这么被半拥着吃了大半的糯米糕。
她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却猝不及防地又被塞进了一块米糕,她看着头顶那轮廓棱角分明的帅气脸颊,一对剑眉英气逼人,眉角的那颗流星痣格外地引人注目;双眼朗若繁星,鼻梁挺直,一张饱满的薄唇弯着狡黠的弧度。那笑容让她完全忘记了嘴里的东西,兀自鼓鼓囊囊地问道:“你谁啊?”
那人拍了拍怀中呆萌少女的脑袋,竟然听懂了,回答道:“人贩子。”
诶?那自己不就是被绑架了吗?
一袋糯米糕就被拐了,还真是轻松的让人发指。
糯米咽下嘴里的食物,一边试着掰开钳住自己的胳膊,一边问:“把我卖掉的钱,能和我平分吗?我会帮你抬价的。”
“哈!你觉得你能从我手里把钱抢走吗?”这孩子似乎关注点错了。
“走着瞧好了。”糯米指了指繁华的街道,问,“这是?”
那人一脸“我够意思吧”的表情回道:“把你卖出去前,带你逛逛。”说着便松开手,握住了想要伸手拿糯米糕的小胖手,拉着她往人群中走去了。
身前像牛车一样拉着她往前走的青年穿着身灰白色的长衫,腰间系着条绣有黑色燕子图案的暗灰色宽腰带,但是却没有任何钱袋系在上面。
——那他买的这些东西用的钱都是哪来的?
一把拿过摊贩递给别人的糖葫芦,把大喊着“客官,您还没给钱呢”的小贩抛在脑后的青年用强有力的身体动作,简单直接地回答了少女的疑问。
这样,确实不用带钱啊。只要脸皮厚,到哪都不愁吃。不过这么做其实还是需要有魁梧的身材来给予苦主最恐怖的压迫感的,从而使其主动放弃“追债”的欲望。
糯米接过青年递来的糖葫芦,嘴角抽了抽。
不理会身前巨大的障碍物,她看到了周围张灯结彩的明亮街道,不禁赞叹道:“真热闹。”糯米现在才想起来,这是一年一度的难得需要好好祭拜祖师爷的日子,本来这三天的收获,将直接决定了他们冬天是否能好过的最重要的时段。然而……
这次她却只能缺席了。
被牵着一路往前走的糯米,关注点不再是“贵人”们的荷包,也不是色彩缤纷的花灯,而是那些匆匆穿行的身影——也许烧麦正在其中。
不过让她沮丧的是,金手指不再如应有的那样活跃,她一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捕捉到。
“怎么了?”青年感受到身后少女的拉拽,这才回头问道。
糯米对他嘻嘻一笑,问:“人贩子,我再给你介绍几单生意啊?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