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约定
成全喝完了粥，觉得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但由于高烧昏迷了三天，要想立刻下床还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所以他还是得在床上躺着修养。
虽然躺在床上确实有点无聊，但是也得看情况，比如现在有佳人在侧的成全可完全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糯米看他恢复了些许精气神，便决定开始自己的套话任务了。
“听说成府的奇珍异宝要比齐王宫还要多，这是真的吗？”她表现得十分漫不经心，但话题赤裸裸地直奔主题。
成全并没有探究问话的深层含义，耸耸肩回道：“还行吧。”
“能跟我仔细说说吗？”她顺水推舟。
“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糯米突然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呐，成全。你之前掉进井里，都窒息了哦，差点死了呢，是我救了你哦。而且我还一直照顾你啊，况且现在我还是你的义妹呀，所以呀。”
成全听到“窒息”两个字，又想起了丫鬟的话，一下慌了手脚，几乎无法直视糯米的眼睛，他眼神闪烁着问：“所以……呢？”
糯米向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郑重地说：“所以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不要和我撒谎，绝对不要！”
成全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摄人心魄的双眼，那双澄澈的眸子中闪着动人的光，他的大脑中填满了近在咫尺的迷人脸庞，一下忘记了思考。完全被糯米带动，他也跟着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被糯米兴奋地拉在自己的小指上，上下晃了晃之后，糯米兴奋地说：“约定好了哦！我知道哥哥是非常遵守诚信的人，约定是万万不会打破的，对吗？”
知不知道的，先这么讲了再说，糯米心想。
“嗯……”成全估计也是稀里糊涂地先答应了。
“那么……”糯米从身后掏出一只金钗，拿到他眼前一晃，“这个大概值多少钱？我们约定在先，你可不能对我撒谎啊！道士都说不遵守约定的凡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哦。”
“嗯，我看看。”成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那是凤尾状鎏金裱着祖母绿宝石的一根凤钗，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自己曾经在谁的头上见过的样子，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是感觉似曾相识，“这，你从哪拿来的？”
糯米一把抢了回来，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义父送给我的，怎么样，值钱吗？”
祖母绿一般都不是豆蔻年龄的女孩子来佩戴的，男人送给女人头饰之类的也不太可能是父亲送给女儿，况且是略显老气的祖母绿的金凤钗。
成全却没有多想，只略一沉吟道：“这根金钗的做工非常考究，形状也很独特，上面镶的宝石成色都属上等，起码能值二十金吧。”
二十金也是保守估计，如果稍微用些语言技巧，以多一倍的价格卖出去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二十金！”糯米当瞧中这只本来插在成天一个妾脑袋上的这只钗时，只是估么着能值个大价钱，最好的情况下，1两金子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没想到竟然比自己预估的要贵了二十倍。想当初，自己打算偷龙角的时候，期许的回报金额也就二十几两银子而已啊，这小小的一只金钗竟然堪比自己心中龙角的价值了。
她把金钗放到眼前，一副“赚大发”了的表情盯着它，眼睛中毫不掩饰地放射着闪闪金光。
成全不禁无奈：“你不会打算把它卖了吧？”
“当然了！”这么多钱肯定比只不实用的凤钗要实用的多啊！但是心中的想法似乎有些表露无遗了，糯米瞬间发现了自己的失言，马上补充道，“当然，不会了！这可是专~门送给我的啊。”
她看了看周围，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对话，这才对成全嘱咐道：“这事儿我只跟你说过，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可不想别人嫉妒我。”
成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道：“这钗在成府多得是了，算不上上等的物件，我想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惦记吧。”
糯米如遭重击，仿佛被通知中了状元，又被告知搞错了名字时的考生。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成全，悲切地问道：“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有约在先，我不会对你撒谎的。”他一副“相信我，没错的”的表情，然而糯米却无法掩饰自己的郁郁寡欢。
“那你说什么样的钗才最值钱？”她还是不愿放弃。这次不算好，那就再来一次。
成全怕她因觉得父亲送的东西不十分贵重而感到失落，便真诚地安慰道：“嗯，其实值多少钱并不重要，关键是自己喜欢。像我母亲，就最喜爱父亲早年送给她的一只金丝桃木的木钗，虽然是很便宜的、平民百姓都常用的钗，但却是夫妻两人共同的珍惜回忆，这些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他的长篇大论糯米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关键的信息还是没有得到，她试着转换说法：“嗯，我知道了。那最为珍贵的钗是什么样的，我只是好奇，还有比金钗更值钱的吗？难道是大金钗？”
成全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他挠了挠脸颊说道：“这和用料多少无关，衡量钗这种东西的价值用料确实会提升他的价值，比如玉钗。因为上等的玉料都很脆，雕琢难度会增加它的价值，但历史因素也是很重要的。一只有故事的钗，要顶得上一百只空洞的簪子。”
“有故事的钗？好有意思的说法啊，能给我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吗？”
“嗯…”他想了想，便道，“府里有这样一簪石蕊雀尾钗，是先皇赐给我祖母的。当时永康城外的泾河决堤，永康城不可避免地发了涝灾……”
成全给糯米详细讲了发生在二十年前，文帝持政之初的西汉时期，南土全境范围内发生的洪涝灾害时的事情。当时整个南土几乎颗粒无收，人民溺死十有二三。而当时时任永康城统领的成耐，即成天的父亲，听从了妻子的劝说，决定开仓放粮，拯救了相当多的南土百姓，因此文帝赐予了他妻子这只钗，来感谢她的贡献。
相传这是当年汉高祖送给他最宠爱的妻子柳媚儿做生辰贺礼的，后来柳媚儿将它送给了自己最小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文帝的妻子。
将这么贵重的首饰赐给一个统领的妻子，也充分表现了皇室对成家的感谢。
糯米也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了，这只她从未见过的钗，竟然让她感受到了“文化底蕴”带给她的别样感动。相比于重获龙角的夙愿，现在的她似乎更倾向于一睹这只神秘雀钗的芳容。
“那么……”
“我知道，你又想问它值多少钱了吧？”成全故弄玄虚地晃了晃手指，“硬要说那只钗的卖价，可能连你手里这只都比不上，因为在几十年前工匠的工艺手法和器械都不能与现在同日而语，但如果把它当做送人的礼物来看，那可就是价值千金的无价之宝了。”
卖不了价的有什么意思。虽然这么想着，但糯米却前所未有地产生了想要把这只钗占为己有的冲动：“这支钗现在在哪里？”
“跟着奶奶下葬了。”成全的回答让人猝不及防，糯米瞬间举起了拳头，一副被耍了的样子就要揍上去，但是成全像是料到了一样迅速地继续道，“说是这么说啦，但是，奶奶好像把它送给我娘了。”
糯米这才把拳头放下，他嘟囔了一句：“怎么能对病人动粗呢。”她听了，刚放下的手到了半空，便改了目标顺势冲向了成全毫无防备的胸口。
成全闷哼一声，捂着胸口，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开心地笑了。
午膳过后，成天来看望成全，他关切了一下儿子的身体状况，便对糯米道：“成凝啊，我吩咐裁缝做的衣服已经到了，你去试试吧。总把艾玲的裙子剪成这样，她会伤心的。”
艾玲是成天的妾所生的庶女，糯米因为突然成了成家的义女，没有合适的服饰，而两人又身形相仿，所以就暂时借了艾玲的衣服来穿，过了这四五天，吩咐裁缝赶制的衣服也就做好了。
糯米十分开心，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拥有一颗爱美之心的，她听到自己的衣服到了，马上风一样地跑了出去，连再见都没想起来要说。
成天见糯米走远了，便对门口的丫鬟使了个手势，丫鬟们便听话地关上了门，之后退开了三米远，候在那里。
成天这才转向成全，坐在了床边。看着儿子仍有些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消瘦身影，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像是触摸失而复得地宝贝一般，眼神里满是关切，但却不发一言。
成全感受着父亲粗糙的手掌带给自己的温度和触感，被他的表情弄得心里涩涩的，自己差点就和父亲永别了啊。虽然平日里作为将军的父亲对于不成器的自己，少不了责骂，但是他肯定是爱着自己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成天仅露出了一会儿这样的表情，便马上恢复了平静，他双手撑着膝盖，看了会脚下的地板，沉默了半晌，才看向成全，郑重地道：“全儿，爹要交给你一个任务，这次你可要出色的完成啊！”
关于“任务”两个字，曾经差点死过一次的成全现在对它们有了另外一种看法。他像是有些长大了，成熟了，也或许是父亲心酸的模样让他有所触动吧。
他看着父亲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
成天对着儿子伸出了一只右拳：“男子汉。”
成全也伸出一只左拳，他坚定地撞在父亲大大的坚实的拳头上，郑重地说：“信必达，行必果。”
属于男人间的约定，是不需要任何其他东西来束缚的。
成全诚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问道：“什么任务？”
成天略一沉吟，紧蹙着浓重的眉毛道：“这还得从丢失多日的龙角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