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宜出行
1938年5月13日,农历4月14日,宜忌,不宜出行。
朝鲜,仁川军港内,军舰云集人流汹涌,整个港口完全被军方包场了,无关人员全部被驱离,港口四周全部戒严。
106团从一大早10点钟就出发了,一直堵在了前往港口的公路上,原本很宽阔的四车道公路在整个第七集团军的汹涌车流面前显得那么狭窄,区区两辆K-25自行155mm榴弹炮就将一条路堵得严严实实,所有车辆都得迁就这两辆铁王八可怜巴巴的25公里时速,整条公路完全堵成马了,不管后面106团的人如何叫嚣,这两辆铁王八就是不加速。
直到胡亚楠愤怒的举起了一颗由陈烬亲手制作的没良心弹,亲自过去交涉:“入你娘的,会不会开车啊?走不快就别挡路,滚一边切。”
车里面的装甲兵显然认识胡亚楠中卫手中举的这玩意儿,一个装甲兵中士从车顶钻了出来:“长官息怒!这玩意炸了可了不得了,我车里面可还有20发155mm炮弹呢,高爆的不是穿甲弹!”
喝!好家伙,来真的!20发155mm重炮炮弹,还是高爆弹,这要是炸了整条公路都别想有活口。
胡亚楠一听,立马收起了没良心弹,口气不善的说道:“你们成心的是不是?带发动机烧油的玩意儿走的比我们步兵行军还要慢!”
“你以为我想吗?这玩意儿可是28年产的,足足开了10年了,能动就已经是奇迹了。”装甲兵中士一脸的无可奈何,无助的说到:“这铁王八自重足足31吨,前面还杵着这么长的炮管,稍微一开快就散架了!”
“那就停旁边去!”胡亚楠霸道的说道:“直娘贼,把路给老子让开!”
“长官,这两辆老家伙一开到公路下面去,你就等着给我去找支援车吧,绝对趴窝!”装甲兵中士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准备去港口的修理厂去换发动机,要不等换了发动机再说?我保证跑到30公里以上!”
“去尼玛的!到了港口谁还管你,反正你自己想办法!”胡亚楠中尉脱下钢盔狠狠的砸了这铁王八几下,而后便直接赖在了这辆自行火炮上,装甲兵也是无可奈,只能这么将就下去。
胡亚楠平日里绝没有这么霸道,这么强人所难过,虽算不上是一名素质优秀的军官,但基本的涵养好歹还是有的,平日里说话做事也算是有条理的,可是自从休假返回营区之后,他就性情大变,变得易怒了,陈烬作为副连长也没太在意,权当是战前心理综合症了。
可这下就看不下去了,堂堂一个步兵连中尉连长,放下自己的连队不管,拿着没良心弹跑人家装甲兵的自行火炮上撒泼耍赖去了,而且还出口成脏,如同村野汉子骂街一般,这下陈烬就不得不管,若是让团长张竟成中校瞧见,那可就耍大发了。
张竟成中校可是传统军人,极为重视军容仪表喝军中的礼节规矩,平日里说话稍微带点话把子被抓住就是一通臭骂,鞋带没系好都会被罚跑圈,总是喜欢拎着条马鞭巡视部队,一遇到看不顺眼的地方就是快马加鞭,抽的鸡飞狗跳的,若是被他瞧见胡亚楠此时这幅德行,恐怕得当场扒了皮抽鞭子了。
陈烬好劝歹劝总算是把胡亚楠给劝回了队伍里头,使了个眼色让陈强好好看住他,陈强眼力劲儿不错,立马会意将胡亚楠请到了吉普车上去吃水果罐头了。
这家伙刚一上车,张竟成中校的座车就开到这来了,陈烬立刻跑上前敬了一个礼:“长官好!”
“不用让连队停下,继续走!”张竟成中校坐在车上官架子十足,车也没停就那么慢悠悠的开着,陈烬一路小跑跟在旁边。
“长官,有何训示?”陈烬边跑边问道。
“少尉我记得你,你是23连的副连长陈烬是吧?”张竟成中校摆弄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连长胡亚楠呢?”
“胡亚楠中尉刚刚被我换到车上去了,我俩轮流带队。”陈烬说道,心中却纳闷这家伙明明坐着汽车干嘛还拿条马鞭子,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癖好?
“嗯,不错,军官就是得这样作表率,不能整天坐车上摆官架子!”张竟成中校大摇大摆的坐在车上丝毫没注意到陈烬跟着车子已经跑的冒汗了,本来腿就受过伤不灵便。
“长官谬赞,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陈烬有些后悔没把手杖带上。
“我刚才怎么听见你们这里有人在吵架,而且还骂得很难听呐!”张竟成中校玩着手里的鞭子,一脸漫不经心的问道:“少尉,到底是什么事情?”
“长官,刚刚有两个朝鲜难民缠着我们要吃的,骂了两句他们没听懂,最后动了手才踹开他们了。”陈烬脸部红心不跳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走了,把连队带好,士气高昂点!”张竟成中校嘱咐道。
“是,长官!”陈烬敬了个礼,终于把阎王给送了。
“奶奶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陈烬擦了把汗,骂骂咧咧的走回了队伍想到车上去休息下,一回头就发现胡亚楠竟然车上喝上了,一瓶军供白酒差不多都见底了,陈烬赶紧上前一把夺下酒瓶子:“老胡,不要命了,让张竟成看见了,他不掏枪我跟你姓!”
行军的时候喝酒已经是严重违反了战时条令,轻则口头警告,重则上纲上线,若是遇上了张竟成那个家伙,那可就是扒皮拆骨了。
“没意思,喝酒不让,骂人也不让,真没意思!”已经醉醺醺的胡亚楠一仰头便躺在车上睡起来了。
平日里从未发过脾气的陈烬,此刻也有那么点怒发冲冠的意思了,男儿有怒不轻发,只是未到暴走时呀。
“长官,过来!”陈强中士将陈烬拉到了一边,神神叨叨的说道:“中尉他今天是在不对劲儿呀,平时不是这么一个人呐!”
“我哪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你好好看着他,千万别惹事儿了,这可是战前,一切从严!”陈烬郑重的叮嘱道。
不放心的看了眼呼呼大睡的胡亚楠,陈烬还是转头去带领连队行军了。
十几公里的路程一直磨蹭到了下午两点才赶到港口,已到港口陈烬又是鞍前马后的四处忙碌,先是向上峰请示停驻地点,而后又招呼着连队赶鸭子一般的赶到了一个避风躲水的地方坐下休息,陈烬没能休息,立马从车上取下手杖拄着去港口协调官那里询问23连坐哪条船。
港口内可谓是樯橹如云车水马玲,到处都是穿军装的,海军的、陆军的都有,一艘艘钢铁巨舰停泊在港口内,一列列军队整齐有序背着装备的登上军舰,一架架吊机不断地将一门门大炮一辆辆坦克一箱箱弹药吊上运输舰。
好不容易找到了协调官,等了好一会才插上话,协调官是个海军少校,陈烬上前手气手杖敬了个礼,问道:“长官,我们17师106团23连,请问我们连该去哪登船?”
“等等,我找找,呃17师的......106团....23连....”海军少校一手舞着笔一手拿着个本子,一边看一边说道:“你们不急,是条驱逐舰,现在还在港外呢!”
“可是我们的团部都已经登船了,现在都离港了,哪能不急呢?”陈烬心急如焚,这团部都走了,自己还留在港口里,这不是坑人吗?要叫张竟成知道这事儿,非得治23连一个畏缩不前之罪!
“我也没办法,你们的那条驱逐舰来晚了,航线上全是离岗的军舰,哪还能进来?这不还堵在港口外吹风呢?”少校一脸爱莫能助的说道。
“这舰长是什么混账?军情紧急岂能如此儿戏?”陈烬大骂道,照古时候擂鼓聚将,来晚的脖子上可是要挨刀子的!
“这个本子上面可没登记,你们安心的等吧!”少校说道。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战争结束吗?”陈烬不甘的问道。
“那倒没有,照着出港速度,大概凌晨半点左右就能进港了。”少校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天呐,凌晨!”陈烬无奈了。
大集群战区机动一向是很考验基层组织指挥能力的一项行动,更何况是跨军种的,这对海军和陆军相关人员的组织指挥喝协调配合能力要求非常高,不然就会出现像23连这种窘况,堂堂团部都出发了数个小时了,下面的连队却还磨蹭在港口内登船,这就跟打仗时长官都抄家伙冲上去,而下面的士兵却还躲在战壕里装着子弹,荒谬至极。
陈烬一脸认命的回到了连队,弱弱的说道:“全体原地休息,我们的船凌晨才会到。”
这下所有人立马就松开了那条绷紧的弦了,坐的坐躺的躺,横七竖八的凌乱了一地,不知道还以为是全连阵亡了呢。
陈烬一脸憔悴的将背上的背囊放在地上垫屁股坐下了,一手将半自动步枪背到了背后,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了,一路上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几乎陈烬这个小小的少尉操碎了心,耍赖撒泼的中尉连长、偷懒疲怠的军士、兴奋冲冲的士兵.......真可谓是行路难!
“对Q,要不要?不要我可就收钱了,哈哈!”陈强中士兴奋的声音传入了陈烬耳中。
“莫急呢,小陈,一对老K!”易世星上士老道的甩出了一对大牌,压住了陈强中士的嚣张气势。
“你咋还有一对K?老子刚才出对J你咋不出?”陈强中士大为恼火,明明到手的钱却长了翅膀飞到易世星这老小子兜里去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没两张底牌怎么敢坐在这和你打牌耍钱呢?哈哈,我就笑纳了啊。”易世星上士哈哈大笑,高兴不已。
“诶,老易的话就是中听,别急着收钱呐,看我的,一对老A!”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曾桃中士甩出了一对老A鼎定全场,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将钱全部收入囊中了。
“曾桃,你这小子怎么每次都到最后还藏着一对?没耍老千吧?”输的快当裤子的袁守平军士长终于开始怀疑起了总是在赢的曾桃下士了。
“老袁,你怎么能诬赖我呢?我可是个正直的人,不信你问胡亮,胡亮一直在我后面看着呢!”曾桃中士立即反驳道,并且搬出了胡亮。
“屁!全连谁不知道你和胡亮是老乡,两个人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陈强中士神补刀的说道。
“污蔑,严重的地方观念,农民思想!”曾桃又开始不着调了。
“奶奶的,你少给我们戴帽子,站起来,你屁股下面肯定藏牌了!”易世星上士一眼看出了曾桃的猫腻,坐地上腚沟子夹那么紧,准有鬼!
“绝对没有,你不能诬赖我!”
“你站起来不就清楚了?”
.........
一声声噪音传入了陈烬耳中,陈烬开始怀念起了昨天那个安静的日子,若是能一人独处安然,谁又愿颠簸嘈杂?
“给我安静,赌个钱还这么大声,全港口都听见了,嫌宪兵找不到你们吗?”陈烬终于忍耐不了。
众人息声,就连躺在地上睡觉的几个士兵都紧张的站起来了,陈烬这个副连长虽然来到23连没多久,但威望还是有点的,毕竟能力摆在那儿嘛。
耳边终于清净些了,但在这时候,胡亚楠醉醺醺的喊声传了出来:“酒....呢,我...我..的酒呢?我没....没...喝醉!”
刚刚营造起来的美好气氛顿时坍塌了,陈烬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唏嘘道:“今日黄历上写的肯定是不宜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