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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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学校领导给我传来一个消息，我被开除了，理由是公然骚扰女同学。

那天回到宿舍后我先是大病一场，浑身乏力，上吐下泻，每天足不下地，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和植物人别无二致。

度日如年，痛定思痛，病好后我发誓好好改变自己颓废的生活，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物上，重新恢复我并不阳光但还算健康的生活。

我先是决定参加成人高考大军，虽然离大考已经时日无多，但紧迫感更能让我全情投入，我一口气买来大大小小数十本各科考研参考书，每天疯子一样躲进宿舍从早学到晚，中间只吃一顿饭，厕所都舍不得去几次，就怕耽误时间。

开始几天感觉还不错，找到了高三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快感，只是没过一个星期就彻底泄气，原因是觉得成人高考实在太难了。

就在打退堂鼓之际突然看到杂志上有一个叫朱六先生的青年作家到处宣扬“没学历是找死，但成人高考是等死”，觉得话糙理不糙，顿时悲从中来。

这个朱六名字很特别，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才发现不是游戏展上在我身边哭泣的那个又矮又胖的哥们儿嘛，我想连他那样的矬人都领悟到成人高考如此变态我还有什么理由执迷不悟，于是愤怒之下把所有的参考书通通推倒在地，然后大吼一声：“去你|妈|的高考，老子不陪你玩了！”

我前思后想决定还是开始找工作，虽然我曾经立志毕业后绝不为五斗米折腰，而是应该背上行囊，孑然一身，四处流浪，去新疆，到西藏，上凤凰，游丽江，哪怕风餐露宿，也要追求灵魂的自由。可是现在我只想找件事折腾折腾，否则只要稍微空下来，对江卿月的思念就犹如蚂蟥一样进入血管，吞噬我的肌体，那种疼痛无法形容。

我用两天时间再次写了一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求职信。别人的求职信顶多一千字完事，我写了小一万字，别人顶多情真意切表达自己渴望拥有一份工作的心情，我则夹叙夹议，从我小时候的故事讲起，描述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历史观，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乃跨世纪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人才，不录用我的单位都是没有希望的企业，不录用我的HR都是白痴笨蛋。

写完求职信后我藏到了电脑最隐蔽的文件夹里，那个文件夹以前我都是用来放A|片的，我怕被阿超他们看到了会抄袭我的故事，虽然我自信我的成长无法复制。

写好求职信后我又用了两天时间写了一份求职简历，我发现简历这玩意儿很不好。因为不像求职信那样可以发挥，基本资料写完了就没啥好填的了。

于是我悄悄进入阿超存A|片的文件夹，果然发现那里躺着一份简历，我打开，浏览，看完很生气，因为阿超竟然说他是学生辅导员，如果这还不算过分的话，阿超更恬不知耻地说他是学生会主席，市优秀大学生，擦，阿超连学生会和同盟会、科学松鼠会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竟然也好意思这样写。

我在阿超的简历上批注：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阿超，你的无耻用心已经被识破，你可以去死了。

退出阿超的电脑后我突然灵感乍现，立即打开自己的简历，毫不犹豫也在上面写上：校学生会主席、文学社社长、市优秀大学生、知名大学生创业家、著名青年作家……看着花花绿绿的十几个头衔，我顿时信心爆棚，看来不是世界五百强企业我还真是没有时间考虑呢，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求职信和简历会不会引起人才市场的轰动呢？

我接着在求职网站找了上百家用人单位，邮件群发了过去，然后躺在床上“嘿嘿”直乐，恨不得立即就有面试电话进来。阿超刚进来，看到我的模样很是疑惑，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吃摇|头丸了？反正兴奋得有点儿不正常。我说没事没事刚看到一个人特别不要脸觉得很可乐。

阿超一听倍儿有兴趣问谁怎么不要脸了？我说有一个白痴连学生会门在哪里都不知道都好意思说自己是学生会主席。话音刚落，宿舍里至少三个人一起蹦了起来质问我是不是偷看他们简历了，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宿舍至少有一半大学生都是学生会主席，由此可见，学生会已经烂大街了，以后想骂谁，可以说：你是个学生会主席，你们全家都是学生会主席。

虽然我自信满满，但现实还是让我大跌眼镜，自打发出简历后，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躺在床上等电话，结果头几天一个找我的电话也没有，我开始慌神了，琢磨是不是简历没发出去，于是又群发了一遍。到了第三天终于有电话找我了。

一接是个保险公司，让我第二天就去上班，我说不是要先面试吗？对方说你不需要了，我一听挺自豪，看来是我惊天地泣鬼神的求职信和简历起作用了，结果对方说他们谁都不要面试，只要能说话会识字都能去上班。

我说那请问我的月薪有多少呢？对方说月薪三百，外加提成，我说那请问有没有车贴和饭补呢？对方说屁贴都没有，一切得靠业绩说话。我又问那你们给不给我缴四险一金？对方纳闷说四险一金是什么玩意儿？我最后问能不能帮我转上海户口？对方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对方说你他妈十万个为什么啊？拜托，我们只是卖保险的，卖保险你懂不懂，需要装孙子的，你还要转上海户口，你是不是疯了？你个白痴。然后“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拎着电话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一句然后悻悻地回到床上，刚躺下阿超从自己床上扔来一本书，拿起一看，书名叫《欲望救赎》。我问阿超啥意思。阿超说最近这本书可火了，看了这本书就知道再怎么努力找工作都是白扯，我们表面上读了十几年书，拿了一张文凭，实则屁本领没学到，书中的那些知识全部是在二次元里，校园里的老师都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阿超接着哼哼说：“你别说简历上写的是学生会主席、辅导员、大学生创业家了，就算把自己简历上写满了神童、科学家、东方不败都没戏，照样得受人蹂躏。”

阿超话一说我就知道他肯定看过我的简历了，可见我的A|片仓库也已经被他发现。我愤愤不平，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翻开这本《欲望救赎》，结果一看作者，擦，竟然又是那个朱六。

我想我和这又矮又胖的矬人是不是前世有缘今生有仇，为啥哪儿都能遇到他，而且孙子还特爱讲道理，下次遇到他看不打他一顿，让孙子再说风凉话。

第四天，我又接到一个面试电话，对方声音比较苍老，给人一种可信任的感觉，我心有余悸问对方是不是卖保险的，对方一听不屑一顾地说我们是大财团大公司，五百强的日化企业，我一听五百强精神为之一振，说五百强好我喜欢的，什么时候去面试？对方说不需要面试，直接来上班即可，只要会说话能识字即可，我说奇怪了，五百强的面试要求怎么也这么低了，但又不敢多问，怕对方再骂我白痴丧失机会。

坦白说，昨天熬夜看了朱六的《欲望救赎》，成功被这哥们儿洗脑，决定不再挑肥拣瘦，先找个机会实习起来。于是爽快答应对方工作要求，让我高兴的是，对方最后说他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板，他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许诺一定会重点栽培我。

挂了电话我情不自禁哼起快乐的小曲儿，觉得人生简直一片前程似锦。

阿超有点儿坐立不安，试探地问我：“啥好事？”我微微一笑说：“小事，就是找到工作了。”阿超说：“真的？”我说：“废话，不真的还煮的？明天哥们儿就去上班了。”

阿超叹了口气说：“我擦，看来多写几个头衔还是管用啊！”说完打开自己的简历，很认真地把神童、科学家、东方不败加了上去，笑得我快岔气了。

一夜没睡踏实，脑子里反复想的就是自己进入五百强后一路飞黄腾达，最后成为驰名海内外的企业家，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江卿月会不会后悔无情拒绝过我，如果江卿月后悔了我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告诉她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她，还是觉得她已经人老珠黄我应该一脚把她踹开然后重新找个90后或者00后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我突然忧伤起来，我真想狠狠责怪江卿月你为什么那么无情把我拒绝，不给我一点儿机会，如果可以一起奋斗，那么就可以一起享受，从一而终，至死不渝，该多么幸福和美好。

可能是想得太多，第二天一大早，我头疼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梳妆打扮，背起公文包，出校门，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囫囵吞下，然后坐公交，倒地铁，再坐公交，花了两个小时路程才赶到目的地——位于××区的一幢老旧居民楼临街的小门脸。

我怀疑自己走错了，可对照着门牌确定这小门脸就是我要找的五百强的日化企业无疑，我徘徊在门口犹豫是不是要进去，里面突然冒出一个穿着破旧西服的老头，老头一看到我便热情地迎上来说：“小伙子你是来上班的吧，快请进。”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里面堆满了廉价的牙膏牙刷毛巾衣服挂。我说：“请问你们真的是五百强？”老头很自豪地说：“如假包换，绝对是俺们村的五百强。”

我强忍着要晕倒的冲动问：“那请问我来这里做什么呢？”老头递给我一把牙刷说：“你的任务就是到菜市场把这些牙刷卖掉，卖掉一把牙刷提五分钱。”老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好好干，业绩好了我每把牙刷给你提七分钱，是不是很有诱惑力？”

我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好不容易逃离老头的魔窟，老头说他等了三天才等到我一个笨蛋来上班，死活不让我走，最后我简直要哭出来给老头跪下求求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放了我这个不开眼的笨蛋吧。老头说你走可以但需要再给我找个人，我说这没问题我认识一个哥们儿特别适合你这五百强的企业，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阿超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从老头那儿离开后我没有立即坐车离开，我怕回去被阿超他们发现真相会将我无情嘲笑，我看时间反正还早，要不在大马路上逛逛，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新工作。我边走边唱，东摇西晃，我幻想会不会人品爆发，突然有一份好工作主动找上门来，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就在我心花怒放之际，突然有一个人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吓了我一跳。我回头，看到一个衣着夸张、戴着墨镜、尖嘴猴腮、油头粉面的光头正用一种非常激动甚至感动的眼神看着我，嘴里还叨叨絮语：“我的天啊，终于找到你了，太不容易了。”我说：“哥们儿你干吗啊，认错人了吧？”

光头哥们儿突然表情亢奋，坚定地打断我：“No，绝对没有认错人，我找的就是你，我在这里等你已经等了三个月了。”我说：“你等我干吗，劫财我没有，难道你要劫色？”

那哥们儿不停摇头：“No、no、no，兄弟你想多了，不要怕，我先介绍下自己，我是著名的星探，在我的手中打造出过很多娱乐明星，江湖人称——中华第一星探皮特张。”

我说：“皮特张景仰景仰，可是这和我有毛关系？”皮特张说：“大有关系，三个月前我的老板让我在这个路口等待一个酷似汤姆•克鲁斯的人出现，老板说那个人将是未来的天王巨星，让我一定不能错过。我等了三个月，无数次望眼欲穿，本以为已经错过，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说完皮特张竟然有抽泣的感觉，看来孙子真是感动坏了。我激动地问：“难道，你说的人，是我？”“正是，可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究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