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石门
“辰风!”杂货铺今天一反常态,早上七八点钟就开门营业,郁子贞早早等在铺子门前,东张西望,一脸的喜悦,看到辰风和晦奴,兴冲冲地迎了上去。辰风和晦奴赶了大早,脚步匆忙,经过杂货铺,辰风特意看了一眼,往常杂货铺十点钟准时营业,不早不晚,今天倒是头一次见这么早开门,他很是讶异,却正好看见郁子贞站在铺子门前,美丽动人,笑靥若花。
辰风双手插兜,一身黑色西装,往常不见他戴帽子,今天却扣上了黑色圆顶的礼帽,倒显得有些神秘。他正了正帽子:“子贞,昨天不是和你说了,我们是去挖山,不是去逛集市,那里面乌烟瘴气,几个时辰就变成土鬼了....”郁子贞已不是昨天那副打扮,浅蓝色上衣,玄色裙子,盘起的长发竟梳成辫子,看上去清纯可爱,就好像回到几年前一样。
“记得小时候玩泥巴,糊得满脸都是,乌烟瘴气的场面又不是没见过,今天正好出去走走,几年不见,不知道咱镇子变成什么样子哩!”郁子贞满脸喜悦,话语中透露着纯真。她看了看辰风身旁的晦奴,很是好奇,问道:“辰风,这是谁啊?昨天忘记问了,哎,你叫什么名字?”她盯着晦奴看,晦奴羞涩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没有搭话,虽说晦奴脱离了停尸房那个恶臭恐怖的地方,穿得也算体面,可是她的眼睛着实吓了郁子贞一跳。
“辰风,这...这是?”郁子贞瞪着乌黑的大眼,见晦奴不说话,问起辰风来。辰风应道:“哦,他叫晦奴,一年前来到镇子,镇长原本安排他看管停尸房,后来发生了一些杂事,就一直跟着我了,他...他天生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郁子贞一边听着,一边还盯着晦奴左看右瞧,晦奴面无表情,转头先走了,辰风没有拦住他:“哎呀,子贞,你这样盯着他看,他都不好意思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郁子贞没有多问,与辰风并肩追了上去。
两拨人赶到砍头山,已是十点来钟,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徐自昌脱掉军衣,扔在士兵怀里:“这鬼天气,早上凉嗖嗖的,这会他娘的这么热!”陈义国宁可热死也不愿脱掉军衣,不知道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曾经是个上将,青天白日勋章总是擦得那么干净明亮。徐自昌这次是有备而来,干粮水囊带的充足,生怕困死在陵墓中,士兵手提肩挎,一个个像逃难似的。“哎呀!万万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这是谁?哎哟哟!难道是郁掌柜的女儿?”酒十八解下酒囊,猛灌一口,站在洞口准备感天叹地,话未说全,却看见辰风身边的郁子贞,惊讶地瞪着大眼。
“对了,忘了给大家介绍,这是郁子贞,郁掌柜的女儿,想必大家以前都见过吧,刚从日本留学回来。”辰风顿了一下,上前介绍道。郁子贞此刻倒显得羞涩畏惧,几年不见,这些人都变得生疏了。酒十八像攀亲戚似的叫道:“哎呀,原来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几年前还不大点的小姑娘,如今成了漂亮的大闺女哟!”徐自昌和陈义国只是瞅了她一眼,没有像酒十八那样吱哇乱叫,士兵一个个盯着郁子贞,七嘴八舌议论着,镇子上还真没有比郁子贞更漂亮的姑娘了。
士兵叽叽喳喳小声议论,惹得徐自昌心烦气躁,眉头紧皱:“他妈的没见过女人吗!没见过世面的东西!眼睛给我睁大了,进洞!”士兵立马握紧机枪,站得笔直:“是,少校!”看上去确实比冯儒昌手下的那帮废物强了很多。玩闹归玩闹,黑洞里却是一片黑暗,静得出奇,大家没有多聊,赶着进洞去了。
一伙人赶到土阙台,四下张望,辰风望着缺口:“大家小心点!前次遇见的黑虫身上有剧毒,若是被咬到,必死无疑!”士兵听完面面相觑,胆战心惊,徐自昌阴沉着脸:“是华神医告诉你的么?别吓唬大家!”辰风盯着徐自昌的眼睛:“若是不信,尽管去问,再说,我不会置大家的生死于不顾!”徐自昌盯着辰风的眼睛,之后冷笑一声,转身抓过士兵怀里的军衣披上,喊道:“神探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黑虫随时都可能出现,瞪大你们的眼睛!你们几个,上!”士兵麻溜将粗麻绳解开,拴住拳头大小的石块,猛地一扔,麻绳窜进缺口中去了,士兵却愣住了,原来忘了带钩索,只有绳子没什么用,徐自昌也随即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怒目相视:“蠢货!带绳子有个屁用!”说着要踹他,士兵赶忙摆起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少校!十八爷有...有梭子,我...我们可以用!”徐自昌懒得踢他,收起脚,偏着脑袋,不情愿地看着酒十八:“十八,属下愚钝,忘带钩索,能否借用你的那...那个...”徐自昌瞧着酒十八腰间的守宫梭说道。
酒十八呵呵笑了起来:“让他们走开吧!哎呀呀!碍手碍脚!”一脸的自豪霸道,徐自昌憋住了喉咙眼,转头骂道:“废物!把绳子顺下来!让十八来!”士兵三两下拽下绳子,胆怯地跑到一边去了。酒十八随即解下守宫梭,向缺口抛去,梭子嗖嗖窜向三个方向,扎扒在了石缝中间,酒十八将绳头绕缠在手掌,猛地一跃,踩着墙壁窜到缺口中去了,探下头来:“大家快点上来吧!”一帮人顺着绳子爬将上去,辰风扶了扶礼帽:“子贞,小心点!跟紧了。”郁子贞四周环视,眼神中透露着恐惧,点了点头。
“少校,我们从哪个洞口进去?”陈义国盯着东北方向的洞口,头也不转地说道。徐自昌拉了一把他,瞧着其它两处洞口:“辰风,上次你们从正北洞口进去,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为了大家的安全,我看就进这个洞吧!”辰风怀疑地看着他,指着东北方向的洞口:“您和陈狱长不也是从那个洞口逃出来了么?”徐自昌不知道如何搭话,笑了笑:“这样说得话,那就进西北向的洞口,足够公平吧!”辰风走到洞口,眉头紧锁,思索着:“三爷已经失踪了四天,在那两个洞中并没有寻到他的踪迹,我猜着三个洞口并无差异,少校说得在理,从这个洞口进去,或许能寻到三爷!不知道三爷现在....唉!事不宜迟,我们就从这个洞口进去吧!”
一伙人互相看着,他们都相信辰风的判断,没有人反驳。徐自昌瞅了一眼陈义国,点点头:“辰风说得对,或许三爷就在里面,走吧!”他就是不想让辰风知道清风塔通着地下王陵的秘密。郁子贞看着满地恶心的黏液,差点呕吐,捂着嘴,背过脸去,晦奴赶忙递给她水囊,子贞微微笑着:“谢谢你,晦奴。”刚走进洞,眼前漆黑如墨,什么都看不清楚,徐自昌喝止士兵:“等等!点起火把!”士兵点起火把,四周总算亮堂了不少,比洋油灯好使多了。
“大家跟着我走,千万别擅自离开!”辰风头前带路,眼神谨慎,四下细看,帽子都快遮住了眼眉,小心移着步子。一伙人像做贼似的,瞬间安静下来,不吵不嚷,个个神情紧张慎微。辰风的判断没错,这处黑洞和其它两处并无不同,绕七拐八,东西南北四向均布满侧洞。“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阴为进,这边!”士兵发现一处侧洞,辰风赶了过去,根据上次的经验判断方向,弄得徐自昌等人一脸懵样,不知道辰风嘴里瞎叨咕什么,现在也别无他法,尽管跟着走就是了,反正倒霉的又不是只有自己。
一伙人七拐八绕,头晕目眩,紧张的表情此刻有些迷茫,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完。两个时辰过去,他们找到一处东西向的侧洞,辰风抹了一把热汗,摘下帽子一个劲扇着:“快挖开!”士兵操起洋镐,叮哐挖着,累得呼哧带喘。这时,另一侧的墙壁颤动起来,石沙滑落,徐自昌一惊,端起机枪:“大家别动!”说着缓步挪移过去,不一会整个山洞摇晃起来,沙土灌冒下来,土雾弥漫,郁子贞神色惊恐,赶忙跑到辰风身边,抓住了他的臂膀,陈义国扔掉烟头,喊道:“你们准备开枪!少校!小心点!”挖洞的士兵扔掉洋镐,迅速端起机枪,并排站住,瞄准侧洞,冷汗顺着脸颊流进脖颈,大气都不敢出。
徐自昌眉头紧皱,眼神凌凌,端正机枪,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说话,猫着腰子,只身僵移过去,军靴踏在细沙土上面,吱吱作响。声音越来越近,响震声愈大,侧洞墙壁的沙石细土冒的越来越快。突然,几块石头掉落下来,砸在沙土中,徐自昌立马站定,端稳机枪,眼睛瞪得奇圆,冷汗渗出他的毛孔,士兵此刻腿脚不住发抖,好像要站不稳了,郁子贞吓得贴紧辰风的肩膀,辰风把她护在了一侧。
飒....飒...飒飒,侧洞另一边尽是挪移发出的响声,摩擦着沙石灰土,夹杂着石落沙流的声音,异常恐怖,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谁也不敢挪动一步。噌噌噌的几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飞速掠过洞壁,沙土冒了出来,侧洞的一块大石头滚了下来,透过空隙,徐自昌看见肉乎乎的怪物飞移而过,一时间脑袋麻木,竟忘记了开枪,眼睁睁看着掠过的肉躯。士兵也吓呆了,举着的火把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冒着呛人的浓烟,应该是烧着了木枝短柄。
过了半分钟,侧洞另一边没了动静,大家还呆立着,辰风回过神,深咽一口气,小声喊道:“少校,快回来....”徐自昌愣了几秒钟,机械似的转过头,疾步移了过来,命令士兵:“快躲起来!”士兵像被解穴一般,乱成一片,操起掉落的火把,挤赶着要钻过还未挖通的侧洞。突然,呼哇一声,另一边侧洞像扔了炸弹一般,石块飞旋四窜,沙石崩裂,还未来得及躲藏的一伙人瞬时又被吓软了腿脚,徐自昌脖颈通红,大声叫喊:“快开枪!”他转过身端起机枪,突突突地胡乱扫射,士兵愣了一下,随即操起机枪,乱射一气,眼睛紧闭,都不知道子弹飞哪儿去了。
四五条巨型蠕虫从侧洞窜梭出来,像是漂移的飞鱼,擦着沙石从两两侧袭击而来,摆动着肉身,左窜右摇,士兵还在凌空乱射,根本打不着,子弹穿过开口的洞壁,像乱飞的雨点。徐自昌倒挺眼亮,朝地面不断射击,被击中的蠕虫张着血嘴,凄惨撕裂的叫声如雷贯耳,眼看着其它蠕虫要窜到脚底,辰风一把夺过士兵手中的机枪,扫射起来,那士兵还摆着端枪的姿势,嘴巴大张,手还在抖上抖下,好像机枪还在手中似的。
胆大点的士兵微睁着眼,看见地上蠕摆窜来的蠕虫,吓得扔掉机枪,举着火把呼喊大叫,滚爬着向北向跑去,像是要去炸碉堡一般,一条蠕虫窜向他,士兵头也不回,之后扔掉火把,一跤摔倒在地,吓晕过去,四肢也不动弹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蠕虫盘绕着火把转了好几圈,随后在火把四周窜来窜去,从晕死的士兵的脊背爬了过去,竟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尖刀似的触角划破了士兵的军衣。蠕虫随后张着血嘴,径直朝辰风几人窜过来。
辰风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顿了顿神,反应奇快:“扔掉火把,站着别动!”士兵一个个立马将火把扔的老远,站着一动不动,机智的士兵索性就地躺倒,装作昏死的样子。蠕虫马上就要窜到几人的脚下了,看到火光,蠕动笨沉肉乎的身体,朝火把窜去,围着转了好几圈,喉咙中竟然发出奇异的亮光,辰风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酒十八见过蠕虫发出的亮光,倒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满头大汗,汗珠掉落,砸在灰土中。郁子贞根本没敢看这一幕,头侧在辰风背后,捂着双耳,一动不动,若是看见蠕虫的样子,非吓傻不可。
过了好大一会,飞窜的蠕虫渐渐安静下来,在几人脚下缠来绕去,什么猎物也没发现,有一个士兵太过惊吓,腿脚不住颤动,蠕虫脑袋一偏,顿了一下,随即张着血嘴猛扑过去,一口将士兵吞进肚中,没过一会,蠕虫的肚子竟然恢复原来的样子,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居然融化了他的骨头,而士兵毫无反应机会,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其他闭着眼睛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血嘴张裂的声音。辰风几人可是真真看到了这一幕,冷汗如水流,浸透了衣衫。
蠕虫来去徘徊,见寻不到猎物,蠕动着臃肿的身躯爬过侧洞的缺口,向南边移动而去,摩擦沙石的声响细急恐怖,时不时听到惨烈悲壮的撕裂声。一伙人足足呆立了半个小时有余,像雕塑一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辰风微张干裂的嘴角,率先动了动手指,似乎已经僵硬,侧过脑袋:“十八哥...晦奴....”酒十八手中攥着的狼牙镰直直插在地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插上去的,听到辰风的说话声,平移着身子,转过头:“辰风....”晦奴也缓过神,像是经历了生死离别,眼神迷离地看着辰风。徐自昌紧曲的手臂耷拉下来,机枪杵在沙土中,眼睛突地一亮,转头说道:“大家赶快离开这里!”受到惊吓的士兵像复活的僵尸,睁开眼睛,四下环顾,摸着自己的胳膊脑袋。
“陈二柱呢?!”一个士兵发现少了一人,正是被蠕虫吞掉的陈二柱,好奇地问道。徐自昌狠狠盯着他:“闭嘴!再说话割掉你的舌头!”其他士兵意识到陈二柱已被蠕虫吃掉,可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一幕,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辰风和酒十八快速判断着通道,一伙人左拐右饶,又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穿了出去,回过头一看,竟然并排布着九条出口,着实让人震惊。郁子贞抹了一把汗水,失声尖叫:“辰风,怎么会有这么多出口?!”辰风也是异常惊讶,踱着步子,把之前发生的事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眉头一皱:“不....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之前遇到的虽然只是三处洞口,但里面如迷宫般纷扰杂复,七拐八绕,于是才有了这多处出口,至于为什么这样设计,我就不知道了.....”
站在一旁的晦奴蹲下身子,用石块在地上划拉着,指着刚走出的洞口,辰风很是好奇,走过去一看,有些惊讶:“你是说我们总共经过二十七处洞口??”晦奴点点头,辰风实在没想到晦奴将经过的洞口都记了下来。
“少校!这里有扇石门!”士兵端着机枪,瞪大了眼四下查看,发现正对第八道洞口的前方有一扇石门,看上去铁青阴冷,令人心里发毛。九处洞口正列排布,如果自东向西来数的话,辰风他们是从第三处洞口出来的。徐自昌赶忙走了过去,辰风一愣,随即跟了上去,其他人也凑过来瞧看。
石门不是用铁锁铸死,像是安上去一道石板,左右两侧都用沙石筑成,并无缝隙,辰风很是纳闷,想来必是有机关控制,可这机关,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