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幸福

两人相对无言，互相保持着一个看似奇怪的姿势。

凡一反手扯住还趴在自己背上酣睡的一一，背稍微伛偻着，回头看着钟一。钟一弯着腰，两手托着下滑的一一身体，眼睛却看着凡一。

这幅画面很滑稽，很有喜感。

钟一咳嗽一声，打破了这副尴尬的画面，也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你放手吧，我来抱着他。”钟一抱起一一，“这小子，越来越重了，再过些日子，恐怕你都背不动他了。”

“你怎么来了？”凡一感觉手里一松，一阵轻松。背了孩子一路，手臂感觉麻麻的。她活动着手臂，看孩子的衣服都攒到腹部以上，露出大半个肚皮，忙伸手拉了拉孩子的衣服。

“我来看看一一。还有，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记得你一直过冬天的那个生日的。”钟一这消息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是啊，凡一一直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夜王山的那个生日，钟一专门让姑姑从深圳寄了电子手表给自己当生日礼物。那块表，早已经不走字了，可是这些年，凡一一直留着。

“对不起，我没有准备礼物，明天，明天我会把礼物带来。”

凡一不以为意，问他，“你姑姑现在怎么样了？”

“她刚在美国做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中，还不错。”

“这么看来，她的病不像想象的那么悲观了？”凡一松了口气。

“不，说不定什么时候，她或许就去了。只不过，姑姑比较乐观而已，这对她的病来说是好事。”

“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你姑姑的病肯会定有办法治的，你不要太担心了。”凡一安慰道。

“我相信。姑姑一定会没事的。”钟一这句话是说给凡一，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说完了这些话，两人就再没话了。这样的沉默，在这样的夜色里，尤其让人焦躁和不安。

“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钟一怕这个钟点来找凡一，会给凡一招来流言蜚语。

所以他把一一送到凡一宿舍门口，连门都没进，就离开了。

“我明天再来。”临走，他这样说。

凡一把一一放在他的小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出神。

这是她和钟一分开这么长时间后，第一次见面。

却是这么不咸不淡的。除了说些与己无关的话，他们仿佛再无共同话题。

她说不出有多失望。

第二天，凡一把一一送去幼儿园，而后怏怏去往办公室。今天她没课，不必这么着急，所以就不紧不慢地磨洋工。

路上，去往各个教室上课的学生，急匆匆的脚步，穿梭不息。有认识凡一的学生，不时跟她打声招呼。

“凡一。”身后不期然一声召唤。

声音很熟，凡一陡然回头。

钟一的脸埋在一大捧鲜花后面。

这是什么情况？

“凡一，我在北京只有几天时间了，我还要赶回姑姑身边去。我想了这么多天，发现，我还是离不开你。这是我最后一搏。如果你不答应，我或许从此再不回国了。我打算从此孑然一身，就像姑姑那样，一个人过一辈子。”钟一竟然单膝下跪，鲜花举到凡一面前。

“可是，你要我答应什么呢？”凡一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是啊，钟一并没有说要凡一答应什么。

“你先帮我拿着花。我拿着花，不方便拿东西出来。”钟一把花硬塞到凡一手里。

凡一傻傻地接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这个，我几年前就准备好了，你要不要我替你带上？”

“你怎么这样，多丢脸啊！”凡一瞟了瞟周围渐渐围了一圈的学生，面红耳赤。

她最讨厌这种求婚套路，而今竟然，竟然应验到自己身上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地反感呢？

人人都觉得俗气透顶的场景，亲身体验的人却倍觉幸福。

所以说，什么形式不重要，达到目的才是重要的。

往往这个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就会跟着起哄说：“答应他，答应他！”而且是异口同声地振臂高呼。

可是此时，周围却是那么安静！

围观学生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人离开。

哪怕给凡一一个台阶下，凡一也会伸出手，让钟一给自己戴上这枚戒指。

可是没有，周围鸦雀无声。

钟一带着期许，带着奢望，看着面前犹豫不决的凡一。手直直地伸向凡一，面不改色，固执地看着凡一。

这个时候，钟一最害怕的，是凡一转身离去。

那样，自己和凡一真得是再无指望了。

这时候，一个学生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那音乐铃声竟然是：“我爱你，我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周围学生终于醒过味来，这不是拍电影，这是一场真人秀啊。

凡一悲催地看见，学生们都掏出了手机，对准这罕见的一幕一通狂拍。

有个心急的男同学跑上前来，一把从钟一手里夺过那枚戒指，迅而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下子套在凡一手上。

钟一正专注于凡一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大概没想到，会斜刺里杀出一个程咬金。

凡一正被着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和羞耻感冲击着，也没注意到，会有第三个人来帮着带上这枚戒指。

凡一想发作，却瞥见，那个管闲事的男生，赫然竟是袁夜。

“看你们磨磨唧唧的，我替你们解决了。”袁夜甩了一把书包，笑着跑远了。

“袁夜，你小子，我们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冒出来了？”钟一朝袁夜跑远的身影大喊了一句。

凡一哭笑不得！原来这是一场阴谋！

怎么自己连被人求个婚，也要借助第三者的洪荒之力才能完成呢？

等等，凡一醒悟过来，钟一只是说要自己答应，可没说这就是求婚啊！

“走吧，你怎么也这样啊？不是最瞧不上电视上那些桥段么？怎么自己就没点创意呢？”凡一走在前面，不忘了嘲讽一下钟一。

“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你不是已经戴上了么？”钟一有点得意忘形了。

“可这是袁夜给我带上的。”凡一豁然省悟，“莫不是，你和袁夜商量好了？”

“你以为呢？”就想到凡一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他们竟然早就谋划好了。

“这件事，除了袁夜，还有谁知道？”凡一汗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会儿，袁夜拍的求婚视频，他们就都看到了。”钟一乘机捉住凡一的手。

“你，哎呀，丢死人了！”凡一羞愤地追打着钟一。

“李老师好。”旁边经过的学生，俨然把凡一这声声埋怨和捶打，看成了甜蜜情侣地打情骂俏。

凡一立刻蔫了。

“你先去忙吧，今天我去幼儿园接孩子。然后，我想去你妈妈那里正式拜访。”钟一突然拉过凡一，迅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跑走了。

“你------”看着钟一跑走的轻快身影，凡一无可奈何，又倍觉甜蜜地笑了。

凡一刚进办公室，办公室就想起让她吓了一跳的掌声。

“恭喜李老师，贺喜李老师！”同事们的祝福声不绝于耳，凡一的脸红得像是涂了红色染料。

凡一刚刚坐定，陶教授一个电话打进来，“凡一，今天，你总算是做了一件让我高兴的事。”

“老师，您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凡一奇怪。

“因为，钟一现在就在我这里呀！”陶教授乐呵呵挂了电话。

凡一扶着额头，这个钟一，就差全世界嚷嚷了。

经过这场闹剧一般的求婚，效果就是，第二天，凡一去上课，走进了教室，被座无虚席的上座率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