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计划之内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样，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那几名医生又问了周擎苍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应答，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尴尬地站在原地。

李意晴迈前一步，打破了尴尬，“周医生，你走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很想你，有几个病人的情况恶化，我们正在开会讨论是应该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需要你的意见……”

“好，现在你带我去看一下他们的情况。”周擎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现在？”

“怎么了？”周擎苍皱了一下眉头，用眼神向她示意。

“恩……没问题。”李意晴走到周擎苍身旁，和两人一起转身离去。

后面传来剩下几个医生的不大不小的冷哼，“呵！这么久还是一点没变，也不看看现在医院还有他的位置吗！院长早就想把他开除了！”

李意晴眨了眨眼睛，附在周擎苍的耳边，“别听他们，院长现在正苦恼着呢，这段时间，医院的手术成功率降低，冲他们大发雷霆，经常询问你的消息。现在你回来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没事，我不在意的。”

周擎苍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李意晴。中午休息的时间结束，楼上的病房传来提示护士换点滴的铃声，不绝于耳。

“周医生……怎么了？”李意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问你一个问题。”周擎苍把身边一直情绪有些古怪的方可儿拉到她面前，两个女孩儿都没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摔了一个趔趄。

“周擎苍！你干什么！”方可儿埋怨说，和李意晴对视充满敌意，不知怎么，这个女孩儿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你不认识她吗？”

“不认识啊……”李意晴小鹿般的眼睛蒙上一层迷茫。

“你再仔细看看！”周擎苍就差把两个人的头挨到一起去了，“那天，在天台上！所有的医生护士，都齐聚了，她在天台上威胁你们……而且，我也是在那时失踪的。”周擎苍反复确认过这段记忆，不会错的，他在心里说。

可李意晴眼里的无措更加浓重，“周医生，你在说什么呢，医生和护士齐聚在天台上，从没有这回事啊。还有，失踪？你是向院里提出请假申请，因为你从来没有休假过，所以才获得一个月的休假啊……一个月前你还嘱咐我几个病人的情况呢。”

周擎苍愣住了，李意晴一脸担忧，“周医生，你没事吧……”

方可儿挣脱了他的掌控，她已经听明白了大概。

“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朝她挥了挥手。

“那还去看病人吗……”

“一会儿就去！让他安静一会儿，行吗？”方可儿语气不善。

李意晴抿紧嘴唇，过了一会儿，只好点了点头，一步两回头地上楼回到工作岗位。

一瞬间，方可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有敌意了，她看周擎苍的眼神，带着爱意和眷恋，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周擎苍一手扶着墙角，一手扶着额头，捏着太阳穴，不断嗫嚅着，“怎么可能忘记，不可能啊……”

“区区一个小护士的话，有什么好苦恼的。”方可儿貌似不经意地

“不是这么简单，这有可能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已经成功了。”

“成功？”

“是，他们篡改了医院里所有人的记忆，已经把这里面的人操控了，而且是完全性质的。”周擎苍声音阴冷，听得方可儿脊背一凉。

“不会吧……”

楼上突然传来“踢踢踏踏”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随之而来的是断断续续的尖叫和哭喊，应该又是某个病危的病人需要紧急急救。

周擎苍目光一凛，转向了停留在10楼的电梯，来不及了，他快速地上楼，冲向位于七楼的ICU病房。

“喂，擎苍，我们还没去找杨亮呢！”方可儿在后面边跑边喊。

不安的的预感在他的心中蔓延，从回到天台的那一刻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跟随着他，挥之不散。一切都变了样子，象征着圣洁纯净的白色，现在看来，竟是厄运和凄凉。即使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可是他不想，也不能接受，他们，为什么要夺走他的一切？

怒火在熊熊燃烧着，周擎苍心中郁结，一口气跑上了七楼。

哭喊声已经停了下来。

空气中压抑和死亡的味道，他见怪不怪，可这次和以往不同，莫名的一种气势，在空气中流动，似乎几十双眼睛在每个角落里盯着他。

“病人怎么样了？”周擎苍问匆忙路过的护士。

她神情冷漠，头也不抬，“脑出血，呼吸衰竭，抢救失败了。”

“带我去手术室。”

护士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几个高大俊朗的医生迎面走来，是周擎苍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他们纷纷摘下口罩，摘下手术时的手套，像是在迎接周擎苍的到来。

“头儿，你终于回来了，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周擎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你说什么？”

身后的方可儿匆匆地追了上来，累得气喘吁吁，在周擎苍的身后停了下来，“跑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哎？”她看到了周擎苍被穿白大褂的人团团围住，那些人面色不善，不禁吃了一惊，医院里的冲突也这么充满火药味？

带头的男人比周擎苍还要高一点，壮硕的身材，掩藏在白大褂里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硬朗的眉毛，薄薄的嘴唇，眼眸深沉，明明是俊朗的面容却压抑深沉，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但此刻，他正看着周擎苍，眼神竟然……毕恭毕敬。

“头儿，你从前向我们说过，如果现在你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的话，我们就要告诉你一切了。”

“头儿？”方可儿惊诧更上了一个程度，转头看向周擎苍，“什么情况？”

周擎苍沉默不语，回廊里安静得可怕，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面前的他们，周围的一切慢慢消退，又迅速聚拢，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音调的起伏不定，周擎苍的记忆被一点点拽回，又生生地被抛远，他的一生在反复中，轮回里沉浸，浮起，跌宕不平，充满陷阱。

“十二年前，第一次进行CE实验之前的一个月，你，一个还未成熟的少年，通过你父亲的渠道，聚集资金，联系人员，买通了我们曾经的第一批“反式别动”，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你父亲不知道的情况之下进行的，你表面上听命于他们，而暗地里却组织了“反组队”的这些人员，你将反组队的成员分成了三个部分。因为知晓了你父亲的阴谋，所以一定要有一部分作为眼线安插在他的身旁，实验什么时间开始，什么时间结束，参与人员和被实验者都要做到绝对的精准，所以第一部分是“眼组”。实验在孤儿院里进行，所以第二个部分一定是阻止这个恐怖的实验的，需要一些身强力壮的人员，你把大部分的人都安排在了第二个部分，作为扰乱实验者，称作是“行组”。”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摘掉了头上的医生的帽子，从中掏出了一个四方大小的牛皮纸，“第三个部分的人员，也就是我们和我们的前辈们，是负责你的人身安全的人员，因为你知道行动九死一生，成功与否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一定要留有第二套方案，我们“隐组”，作为最后的存留的王牌。”

周擎苍眼中雾气蒙蒙，双手插在口袋中，蓄势待发的作战姿势，谁都看不出此刻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等等，等等……”方可儿横到了两个人中间，挥动着手掌，“你能不能说慢一些，我智商不够，那也就是说，你们都是保护擎苍的喽？那我觉得他置身危险的次数可比见到你的次数多了几百倍啊。”

方可儿面露微笑，实则杀机暗藏，质疑重重。

“我们早就猜到你会不信，”男人轻蔑地笑了起来，“方可儿小姐。”

“你叫谁呢！”方可儿扬起手，直直地朝男人劈下。

凌空出现一双有力的手臂，抗了下来，“方可儿，你可能不知道，头儿当时召集我们，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因为我？”方可儿愣住。

周擎苍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松动，眼神转到了男人手上的牛皮纸，“这是什么？”

“证据。”

紧接着，他身后的医生们都摘下了帽子，从里面拿出了大小整齐划一牛皮纸，层层叠叠打开之后，一一呈现在周擎苍的面前。

他们一共有七个人，一共是七张牛皮纸，上面的内容周擎苍都再熟悉不过，一度空间，二度轮回，三度交错，四妒极恶……内容和虚拟空间里出现的牛皮纸完全一致，不同的是，它们是真正的实体形式，而不会消失。

他们怎么会有这些？

男人看出了周擎苍的疑惑，命身后的人小心地将牛皮纸重新折叠好放回身上。

“这次你确信了吗？我们确实知晓全部，而你，早在很久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接着说下去，十二年前的实验。”

男人刚准备开口，身后的人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面色急迫，用眼神示意着他。

“现在不适合说得更详细了，头儿，”男人面色一转，“基地接到了紧急通知，杨亮——被他们绑架了。”

他的话在方可儿和周擎苍的头顶炸开，方可儿杏目圆睁，嘴角抽搐，“你说什么？！”

男人看都没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黑洞洞的枪，朝旁边的“医生”说，“你，带头儿去基地，我带一部分在他们到他们的组织前救回杨亮，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不，”周擎苍夺过了男人的枪，“我和你们一起去救他，剩下的事情，到你说的基地再说。”

“我也要去！”方可儿捶打着男人的肩膀，发泄着她的不满，“我也得去我必须得去！我才不要回什么鬼基地！”方可儿欲争夺身后人怀中还未拿出的枪。

“吵死了。”男人目光一凛，抬起手臂照着方可儿的脖颈后就是一捶。

方可儿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把她抬到基地中去，”男人扶了扶额头，一脸隐藏的不满，像是在质疑周擎苍奇葩的审美。

“出发。”周擎苍把枪收好，恢复了千年冰山的语调。

“你叫什么名字？”在下电梯的时候，周擎苍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问，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尴尬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周磬声。”男人头也没抬，声音像浸水的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