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
我的病康复之后,看着娘也比我刚回来时精神多了,就放心的跟大皮离开了清水镇,毕竟我人生还那么长,又刚被辞退,总要继续努力努力为将来做做打算的。
走的那天,梅若正好来我家看望我娘,大皮也来找我说要跟我一起坐车回洛阳去,本说不用,但爹和奶奶非要送我,说是担心。可我心疼两位老人,而且娘身子也不算硬朗,家里需要有人照顾着。这时,梅若就提出替几位老人去送。
到了车站,大皮仍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一个劲儿对梅若说:“仙姑,您回去,回去吧,我们这俩大老爷们儿还能有啥事儿呢。”
这梅若自从跟我娘相认后,与我之间也有那么些沾亲带故了。我呢,心里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抵触,倒是有点向兄妹之情偏移。
听了大皮这么说,我也凑上前说道:“是啊,你也赶紧回吧,这儿人多又拥挤,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说完我咳了咳,掩饰这种情感之间的变化所带来的尴尬。
梅若倒是显得比我们都淡定很多,她只是指了指我们随身的包嘱咐我们要看管好财物,又说了保重身体啥的,要是再遇上什么邪乎事儿就找她。
我们又寒暄几句,她方转身离去,好几次回眸,我看出了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不禁一揪,难道,我这次回洛阳又有什么事?
拥挤的小客运站里,来来往往着正要离去或刚刚归来的人,夹杂在嘈杂人群中的我,心里却空荡无比。每一次的离家,都不知归时。
在车里的时候,我和大皮说了我被辞退的事。大皮听了之后说包在他身上。
回到洛阳,大皮叫我先休息几天,他呢,就回去安排下,再来接我去上班。
我这心中的担子也彻底放下来了,对于这些事,大皮不会信口开河的。心想着,这险还真是没白冒啊,看来我这次还算是走了个运啊!
回到家我收拾了一番,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就打算睡个天昏地暗,刚躺下,想到娘说的那枚簪子,我翻开枕头看到那红色绸缎和被簪子拱起的棱角,稍稍安心,美美的睡去。
当我被电话吵醒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是胖子领导打来的,叫我回公司领一下私人物件,我又赖了一会床后才挣扎着起来。
到了原来的公司,我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打算和公司的人打个招呼的,然而并没有人在意我,,撇了撇嘴,往门口走去。
我惯性的朝我原先的座位望去,咦,没人呀,我未作多想,又走到胖子领导的办公室门前抬手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我站在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门前侧耳,只听里面一个声音怯怯的又有些惊恐的说着:“余,余经理,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
那个胖子姓余,当面儿我们会叫他余经理,私底下,就当然是死胖子了!
“你说你听到了,那你看到了吗?”是那胖子的声音。
顿时,鸦雀无声,几秒钟后又听那胖子说到:“回去好好工作,加班费和补贴一份不会少,你呢,就是压力太大,你看看,都产生幻听了,年纪轻轻的,别疑神疑鬼,现在是共产主义新社会了,你要真说出去,谁会信,今晚你就别留太晚了,做到九点就回去好好休息了吧。”
我思绪还没飘回来,门儿就开了,从胖子办公室走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个儿头跟我差不多,他低着个脑袋,却在走出来时一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他抬头跟我说不好意思,就在看见他脸的一瞬间,我惊讶的差点倒退三步!
那本应是朝气蓬勃年轻稚嫩的脸,竟泛着乌乌的黑青,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巴边儿上了!双眼暗无神色,小小的黑眼珠子毫无生气的贴在一片布满血丝的眼白中间。我靠,经过上次那一番周折积攒下的经验,我可以很确定的推断出,这很明显的是撞邪了啊!
我立刻别开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看多几眼就会被摄走魂魄似的。
我慌乱的尴尬的点了点头赶紧蹿到胖子办公室里把门关上,胖子见是我,一愣,又缓过来了。我也懒得跟他客套什么了,直接指了指门口方向问:“余经理,刚出去那个,是新来的?呵呵,这小伙儿工作挺刻苦啊,瞧那一脸的疲惫,晚上加班到很晚吧。”
我干干的笑了两声,看看能不能从胖子这听到些什么,哪知胖子向后靠了靠,戏谑的看着我说:“哦,你说小谢啊,年轻人,当然得拼了,疲惫吗?我倒是没看出来,面色挺红润的,嗳,你还真别说,比你那会儿加班脸色都好多了,你那会儿啊,成天跟个乌眼儿青似的。”
我厚着脸皮嘿嘿笑,说着哪有哪有,心里却骂着:死胖子,你瞎啊!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哪儿比我好了,你才乌眼儿青!你生个儿子都跟着乌眼儿青!死胖子!哼!
本以为他会悄悄和我说些什么,可他却转移话题说到:“那什么,你今天过来把你原先的东西收拾收拾拿走吧,还有一点东西在前台小陈那儿。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就不跟你扯了,你去财务那把工资结了,然后你领完东西就可以走了。”说罢就自顾自打起电话来,我有些尴尬的说了句那我先出去了。
出了胖子办公室,我下意识的搜寻着那撞邪的小伙儿,果然他就坐在我原来的办公位置上,他就是接替我的那个啊。
那家伙,简直了,整个儿就像被吸走了魂似的,蔫蔫儿的坐在电脑前,愣愣的盯着电脑屏幕。比先前大皮那会儿的样子还恐怖!
娘呀,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我去财务拿完钱,再去前台把剩余的东西拿好就飞奔跑回家里。一路上我就直念叨啊,这办公室就是有鬼,有鬼!
我纠结着要不要给大皮去个电话说说这事儿,又想到他也是撞过邪的,肯定心有余悸。
这时电话却突兀的响起了。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我刚想着那些不怎么好的东西就来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接,可那铃声一直不断的在响,似在催促着我快点儿按下接听。想了想,还是挂了。
未想到又打了过来,我接起电话,“喂。”
“你好,请问,是阴之夜先生吗?”
电话那端响起一个文弱的声音,是个男的,乍一听还有些些耳熟。
“哦,我是啊,你谁啊?”我又问道。
“我,我叫谢卫临,咱们今天在公司还打过照面了,你不记得了?”
谢卫临?我回忆了两秒,终于记起他就是那个撞邪的小伙子。潜意识里突然明白过来,他找我,八九不离十是为了那个事儿吧。糟糕,貌似又要扯上那种东西了。
我附和着说想起来了,又问怎么找到我手机号的?找我又有什么事?
果然,谢卫临顿了顿,似乎在纠结什么,说:“我是问前台小陈要的你号码,那个,我就想晚上请你吃个饭,呵呵,想跟你讨教下之前工作的一些事。你有时间吗?”
我猜想他说的那个事可能是关于办公室里的声音,其实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对于这种阴阳之事抱有一种复杂的态度,既恐惧,又好奇,但又怕麻烦招惹到什么东西。叹了口气,倒不妨听他说说吧,能帮就帮一下,毕竟他还那么年轻。
“可以啊,今晚吗?那就你下班的时候吧,在哪约。”
见我如此爽快答应,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跟我约好了时间地点。
挂了电话,我左思右想,他到底会怎么跟我说呢?
看了看时间,离他下班还有几个小时。
我又掏出手机给大皮拨过去,“你在干嘛呢。”
大皮嘴里边吃着东西边说:“在家呢,这几天没事儿回来看看我娘。”我哦了声说:“行,那你在家好好呆着吧。”
“咋啦,是不是有啥事儿?”
我说没什么,然后匆匆挂了电话。坦白说,我不是那种比较能对别人产生依赖的人。自从为了大皮下了趟地府,我觉得咱俩之间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普通的兄弟之情了,是可以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加上大皮的性情,他欠了我这么大的人情,更加会珍惜我这个兄弟。
所以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我不由自主的想找大皮一起商量。可现在,人家回去陪父母去了,我也不好硬说这事儿吧,要是给两位老人家知道了,我这不是给人添堵吗?想想还是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况且这都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事儿呢。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前往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在公司附近的江南私房菜馆。出门前我琢磨着把那木簪子也给带上了,以防万一。
一进去,就看见谢卫临站起来朝我挥了挥手。哎呀我的天哪,那乌黑发青的脸,简直就像人群中最闪耀的一颗星。我忙朝他走去,示意他也坐下吧。
屁股刚坐下去,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阴哥,你之前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啊?”
我喝了口水打趣说:“有啊,做了好几年都不涨工资,你说对不对劲儿。”
谢卫临本身难看的脸色又再难看了一点,“不是,我不是指这个……”
他咂了咂嘴,又灌了一口水,仿佛是鼓起勇气般说道:“你,晚上加班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他几秒,说:“哦,你说的是打印机啊,那玩意儿,有些年头了,常常感应错误,别理它。”
可是谢卫临丝毫没有放松下神情,反而,难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颤抖着嘴,一字一句的说:“不是!不是打印机的声音!是,是有个女的在哭!”
说到这,时隔多年想起来时我依旧会背脊发冷。因为他之前也常常加班不少,只要一想到寂静的办公室里,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哀怨的声音幽幽的飘出来,伴随着苍凉的泪,也许她的眼神凄怨的注视着谁,狠狠的,或许还流出血来……
他有些激动的情绪引来别人的目光,我赶紧安慰他:“你冷静,先冷静,你说你听到个女的在哭?她哭什么?”
“哎,我怎么知道她哭什么,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哭了!”他真的说到做到,拧眉咧嘴哭了起来。
我慌忙起身坐到他身边叫他冷静下来,别人都在看呢。本以为过来能好好吃个饭,顺便打探打探些什么消息,没想到还落得如此一副狼狈的样子,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不是,她说,她死得好惨,无处可去,她还说要报仇。”谢卫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我,牙齿打颤的说。
我看了看四周投过来的怪异的目光,哎,哥们儿,你要是订个包间儿多好啊,非要在大厅给人看吗?不知情的还以为怎么了。
听他说到这,我断定是灵异事件无疑了,可仍旧想安慰安慰他那受伤的小心灵:“你先别哭,可能是谁跟你恶作剧呢?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谢卫临抬起眼看我,懵懵懂懂道:“啊?恶作剧?不可能,刚上班没几天我还跟小陈一起加过班,因为时间晚了,我们就叫了外卖一起吃,吃的时候我就听到了那个声音,我问她有没有听到,她说很安静啊,什么也没听见!”
我心里默默补充,其实我也没听见过哭声。
看着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谢卫临,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同情他。这女鬼典型是要来报仇索命的,但总觉得对象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
待他平复了下情绪,又接着说:“我现在,晚上不敢睡觉,一闭上眼就感觉听见那个声音一样,白天又要工作,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次数多了,我也害怕呀,后来我跟余经理说,他不信,还加大工作量,令我不得不加班,可是一加班,我就会,就会听见那个声音,我真的怕死了。”
“你可以辞职啊。”我不解。
“辞了我上哪儿找工作去,现在竞争力这么大,我,难啊。”说着又要嘤嘤的哭,我去,合着这一个晚上我就是来听他诉苦来了,搞得我一口菜都没吃着。
你说一个大男人,我也跟你不是很熟吧,遇着点事儿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还去地府浪了一回呢,我说什么了?虽然心是在流泪……
我有些没好气的问:“小谢同志,这一个晚上下来我实在是没明白你跟我共进晚餐的用意何在?要是想拐弯抹角让我给你找工作呢,那就免了,我自己也是无业游民一个,要是其他的呢,那其他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可以先把你的愿望给说出来,要是能帮我可以尽力帮你一下,但是请你不要再哭了。”
听我这么一说,谢卫临又抽泣了两声,但已经不哭了,他吸了吸鼻子,巴巴的看着我说:“唔,是,是真的吗?你愿意帮我?”
我摇了摇头,叫他先说,看能不能做到,前提是我能做到啊!
他眨巴眨巴小眼睛说:“请你明天跟我一起加班,看看那个声音会不会出来。”
我听完好悬没背过气去,“咋,出来了又能怎样?你还想要我帮你捉鬼啊?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啥都不会,我自己还怕鬼呢!”
说完我挥挥手准备起身离去,这家伙太不靠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又说得模模糊糊,时间什么的都没有详细说,就算是害怕的话,这么多天了,怎么也会有看一次时间吧。而且,我的耐心也已经消耗光了!
见我要走,谢卫临赶忙拉住我说:“嗳,大哥别别别,别走,你听我说完嘛!我只是想让你也听听,好给我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我没听错啊!”
我看着眼前这张凄楚委屈的脸,散发着稚嫩朴素的气息,而我却恨不得一拳打他个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