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留学归来

徐自昌和陈义国带领士兵匆匆忙忙赶回血坞镇，镇长冯儒昌在正堂内来去踱着步子，着急火燎，大烟锅子不知道抽了几锅，满堂都是烟雾，嘴里不停嘀咕，眉头紧锁成一道坎。

“镇长！镇长！”徐自昌喘着粗气，语气略带疲惫，径直走进正堂来。士兵累得呼哧带喘，一个劲地唉声叹气，机枪拖在地上，划得石板地刺啦作响，一个个瘫痪似的坐在地上，机枪扔在一边，在黑洞中吓出的冷汗，现在热湿了脊背，脸颊脖颈都是汗水，用沾满灰土的手翻来倒去抹着。冯儒昌看见徐自昌和陈义国进来，阴沉的脸色瞬间活泛起来，眼睛一亮：“哎呀呀！少校，你们可算回来了，真是让人担心的很哪！要是再不见回来，我还打算派兵去砍头山寻你们哩！”徐自昌抿了一下嘴，摘下军帽拍了拍土灰：“承蒙镇长挂念，托您的福，我们总算活着回来了。”陈义国瞥了一眼冯儒昌，暗自嘀咕：“等着你派兵援救，恐怕我们早被蠕虫吞掉了脑袋....”镇长踮起肥胖的身子，伸着脖子左看右瞧：“哎，怎么不见辰风和酒十八？”

徐自昌戴上军帽，解释道：“哦，镇长，辰风和酒十八可能还...还在砍头山....”冯儒昌吸了一口烟锅，惊讶道：“什么？怎么还在砍头山？你们没有一起回来？”陈义国一旁正着衣襟，尤其是左襟中部的青天白日勋章，沾满了灰尘，他又抹又吹，听到冯儒昌问话，陪着笑脸：“镇长，是这样的....”陈义国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冯儒昌越听嘴巴张得越大，眼神惊恐，感叹道：“什么！还有这种怪物？！路有清武功一流，镇子上无人不知，却被轻易拖进了洞，哎呀呀！”徐自昌眼睛咕噜一转：“镇长，那怪物来势突然，路三爷毫无防备，因此才被拖走，再说路三爷武功高强，想必不会轻易丢了性命，您大可不必忧虑。”冯儒昌深吸一口烟锅，点点头：“嗯，少校说得在理。”徐自昌赶忙又应道：“镇长，您挖山开道的计划那是造福整个血坞镇的好事，越早完工，您也早一天安心，路三爷肯定会平安无事的，说不定明天就能救出他啊！”

冯儒昌喜笑颜开，眼睛眯成一道缝，轻松地说道：“对对！少校说的太对了，挖山掘道才是重中之重哪！”陈义国看一眼徐自昌，瞥一眼镇长，觉得这俩人真是不可言喻，徐自昌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无可匹敌。陈义国并没有告诉冯儒昌陵墓的事情，他只是骗他那不过是前人挖的土洞而已，普通无异，辰风和酒十八还在另外一处黑洞中寻找路三爷，之后就回来。冯儒昌傻子似的就信了，一切好像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却不知被耍得团团转，蒙在自己的美梦中。

“你们几个废物！唉声唉气的，弄得人心烦意乱，出去！”士兵还在地上唉声叹气，斜歪着，冯儒昌听得烦躁，随口骂道。士兵这才意识到这是在正堂，麻溜爬将起来，抓起机枪，灰头土脸地赶挤着滚出正堂。冯儒昌好歹是个镇长，可手底下的士兵懒散懈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枪毙他们，老百姓非骂他残忍暴戾，这是他顾虑的一点，无论如何，他要尽量维持在镇民心中的形象，想想真是可笑。

徐自昌偏头看着挤出门的士兵：“镇长，这几个蠢东西散漫拖沓，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可要好好教训一番，树立您的威风，不然真要反了天哪。”冯儒昌微微昂起头：“我的手下，我知道怎么管教，少校就不用操心了吧！”徐自昌假装抱歉：“镇长，我只是给您提个醒，您的兵，自然由您管教....对了，镇长，明天挖掘砍头山，我看还是让我的手下一同去吧？”说完面带微笑，盯着冯儒昌。冯儒昌瞥了他一眼，吧嗒着烟锅：“好吧，少校的手下精明能干，早些挖出道来，也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办吧。”

刚说完，辰风三人闯了进来，酒十八喘着粗气，像是要断气一般，抱着肚子直唉吆，看来是饿得紧，辰风惊讶地看着徐自昌和陈义国，缓步走到冯儒昌身边：“镇长！我们回来了！”冯儒昌看见辰风，愈加高兴，激动地差点扔掉烟锅子：“哎呀！辰风，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是有多担心哪！”徐自昌和陈义国愣住了，他们想不通辰风他们怎么走出黑洞的，而辰风更是纳闷好奇。

辰风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人，答道：“镇长，我们只是耽搁时间长了而已，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您不用担心。”冯儒昌随后说了一大堆废话，几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最后，冯儒昌没什么可讲得了，瞅瞅几人疲惫不堪的样子：“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接着挖。”说完拍拍辰风的肩膀，慢悠悠地躺在红木椅上，吧嗒着烟锅子，嘴角咧在一边傻笑。

徐自昌和辰风等人面面相觑，慢步走出正堂，刚出大门，辰风忍不住问道：“少校，你们几人是怎么从黑洞出来的？”徐自昌轻蔑地看着他：“一个小小的黑洞怎么能拦得住我和陈狱长，是吧？”说完瞅着陈义国，陈义国顿了一下：“少校说的是，那黑洞平平常常，进得去，当然就能出得来。”辰风眼神疑惑：“你们进去之后，我们三人从正北方向的洞口进去，没多大工夫，就听见了枪声，士兵跟着你们，这枪声可是真真的啊。”“那帮废物，稍微一点动静就吓破了胆，放黑枪壮壮胆不足为奇吧。”辰风笑了一下：“正北方向的黑洞甚是奇怪，我们绕来绕去走不出去，你们没遇到这种情况？？”徐自昌冷笑：“那可能是你们进去之前没有祈祷求福哟！”说完竟嘻笑起来，陈义国也附和地点点头。

酒十八早就饿得脑袋发晕，咽了咽口水：“你们还有这闲工夫说话，我这肚子可早就空瘪瘪的。辰风，这些事之后再说，吃饭要紧，走...走。”酒十八此去砍头山没带酒囊，估计是想酒想疯了，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辰风无奈，只好和晦奴先回家，大家都散了，各找各家。

刘妈三天未见两人，急得睡不着觉，成宿叨念祈祷，眼圈都黑了。大清早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哎哟！辰风，晦奴，你们可让我担心死了！快进屋，有惊喜呢！”辰风一愣：“惊喜？什么惊喜？”晦奴盯着刘妈，一脸茫然。刘妈笑得乐开了花：“进屋去，你就知道哩！”辰风和晦奴径直走向正房，刚一进屋，就看见圆桌上面摆满了一大桌子菜，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餐饭，而刘妈厨艺平平，只会做一些家常便饭，显然不是她做的，辰风很是纳闷，他围着圆桌看了一圈。“鸽子鱼？？这..这...怎么会有鸽子鱼？？”辰风既兴奋又好奇，睁圆了眼睛盯着刘妈，刘妈只顾咧嘴隐笑，不说一句话。

“端木辰风！”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清新温和，柔得像水，一位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微笑着。

素白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发髻精剪如裁，盘发如缕丝，斜插雪玉钗。眉若弯月，双眸灵润醉人，相视似有融化磐石之力，鲜嫩的双唇，粉中透白。一颦一笑温弱柔和，纤腰以微步，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竟美的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子...子贞？？”辰风惊得嘴张齿露，呆若木鸡，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杵着，纹丝不动，好大一会才缓过神，嘣出几个字来。晦奴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子贞，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郁子贞是杂货铺老板郁鸿天的女儿，和辰风从小玩耍在一起，关系非常要好，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彼此都非常了解。四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郁鸿天将女儿送到日本留学，两人断了联系，辰风并没有觉得意外，留学学习文化知识总是好的，总比待在这兵荒马乱的破镇子好得多。晃眼间四年过去了，辰风差点没有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郁子贞也变成了大美人，她比辰风小一岁而已。

“怎么，不认识我啦？喂！”郁子贞撅着嘴角，笑着说道。辰风拽了一把旁边的晦奴，示意他坐下，晦奴这才缓过神，像是板凳上有钉子似的，半天才坐稳。辰风略显尴尬：“几年不见，变得这般漂亮，差点没认出来，来，快坐下吧，子贞。”郁子贞笑颜若花，整整衣襟，坐了下来。刘妈站在一旁乐开了花。

辰风看着她一身奇怪的装扮，问道：“子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我家啊？今天这是？”辰风指指她的衣装，虽说纳闷，可实在是美得让人无言。她瞅了一眼衣裳，微微一笑：“我前天回来的，休息了一天，顺便过来看看你，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小时候我不就爱穿这种衣服嘛，我还记得你说挺漂亮呢，是不是？”辰风愣了一下，挠挠脑袋：“好像我是说过，今天一见，真是更加漂亮了。”

刘妈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辰风啊，子贞昨天过来的，为了准备这一桌子饭菜，忙活到半夜呢。”子贞拉了一把刘妈的衣袖，略带羞涩，辰风看着她，甚是感动：“哎呀，刚回来就多休息休息，这么折腾，受累了吧？”郁子贞的眼眉弯成了月牙：“又不是什么重活，不累，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鸽子鱼，嘻。”辰风盯着那条冒着热气的鱼：“你不说我还忘了，对了，这鸽子鱼是从哪里捞的？黄河离咱镇子挺远，你难道跑到那里去了？”

子贞一直痴痴盯着辰风，就好像没听他说话一样：“刘妈，辰风果真是老样子，看见什么都要问个仔细，这飘着香味的鱼都堵不住嘴哦。”刘妈说道：“鸽子鱼是子贞下火车买的，带回家放地下室冷藏了一天哪，很新鲜的。”辰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味道真不错，小时候我爹在黄河解冻的那段日子，总会捕几条回来，好久没有尝到这么熟悉的味道了，谢谢你，子贞。”

“干嘛这么客气，我还是从婶子那偷学的呢，说实话，婶子做的鱼真是天下仅此一味，无人能比。”辰风听完满脸惆怅，不开心的样子，子贞意识到她说错话了，赶忙说道：“好吃的话就多吃点。”说完一个劲地往辰风碗里夹。辰风也没那么多愁善感，见到从小一起玩耍的伙伴，很是开心：“哎，子贞，你留学算起来也有四年的时间了，你在日本学的什么啊？”子贞顿了一下：“我爹把我送去稽勋局（选派留学生的地方），之后去了日本，再后来我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医学，整整四年时间。”

“你怎么会想到学习医学？”

“现在国内混战动荡，流血牺牲是常有的事，学习医学的话，治病救人，是很好的事情呢。”

“对啊，大大小小的战争这么频繁，要是没有懂点医术的人，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这是一项很好的工作。”

“对了，这几年间镇子上都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辰风讲了半晌，子贞听得很是投入，她接着问道：“镇长让你们挖砍头山，是为了修道？”冯儒昌不知道怎么惹了镇子上的人，谁也不相信他的鬼话，就连留学回来的子贞也惊讶得张着嘴巴。辰风淡淡一笑：“镇长的小心思谁都懂，但他毕竟是镇长，你能说什么，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由着他来，等兴头一过，自然就不折腾了。”

“有道理，那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肯定很好玩，嘻。”

“你还是回家休息几天吧，山洞里阴森恐怖，你就不用去了，到时候遇到意外可就麻烦了。”

“这砍头山又不是你们的，我想去就去，出了事我自己负责，又不要你管。”郁子贞撅着嘴，眉眼一撇，倔强的样子也是美得一塌糊涂，辰风无奈的笑了笑，他了解她的性格，从小就知道，现在一点没变。

“吃完饭把衣服换了吧，感觉怪怪的。”辰风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郁子贞有点小倔脾气，但对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砍头山烟尘弥漫，她还真不担心染到她的身上。晦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吱唔说话，等她出去后，才扒在辰风身边问了个清楚，辰风从来没有对他讲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