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内心投射

“水来了！”方可儿将溪水盛装在凹陷形状的木头里，小心翼翼地端着走进木屋。

木屋中散发着好闻的檀香味道，一张木质的床板，旁边是一张木桌，像是搭建时多余出来的，凹凸不平，杨亮正盘腿坐在上面。周擎苍躺在床板上，额头上的数字消失不见了，气色比刚刚好了一些。

方可儿连忙将水送到他的嘴边，端起他的下巴，喂了进去。

他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喉结上下移动，方可儿轻轻摇着他的肩膀，仿佛在叫醒熟睡中的婴儿。

“可儿。”

方可儿像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般，手足无措，打翻了手中的简易木杯，“你醒了……”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幽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为什么没有动手。”周擎苍对上他的视线。

火光在四目交接时噼里啪啦跳跃着，一个煞气满满，一个即使虚弱也不输气势。

“因为老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杨亮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踱步到木屋的门槛处，打望着繁茂的植被和安静的溪流，天空中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他面色不自然的阴沉下来，“我隐约地记起，五年前，黑衣人把我们七个从幼儿园那场浩劫中逃脱出来的孩子重新抓起来，强行注射溶液，并令我们的主人格到了这些虚拟的空间里。由你统领我们，每到一个空间就放下一个人，并带去原罪以便组织定时提取——”

“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方可儿站在他后面，大声质问。

“别打断我，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转过头捏住方可儿的肩膀，眼神疯狂，“一度空间是你，第二个是纵欲的沐铭，她背负不住罪孽自杀死去了。第三个本是杰克在那里，不过他的实体在现实中死去了，虚拟时空的身体便不存在了……接着是任伊媚，她也死去了。五度空间是我，第六个是小路……说到这里，你还是没有明白吗？”

方可儿瞬间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但她摇着头，步步后退。

周擎苍扶住她，“你想的没错，最后一个空间，我是这里罪孽的根源。正如你们所见，我可以控制这里的环境，一切都是我内心的投影，毫无意义。”

“不可能，你不是一直没有被操控吗？这五年一直在做你的医生……”方可儿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如此，也许，”周擎苍眼中闪过了一丝哀戚，“我和小路一样也说不一定。”

方可儿还是固执地摇着头。

周擎苍走到屋外，来到溪流旁，摸着一棵树的树干，似乎要将上面的纹路印刻在心里。他突然将手指刺穿树干，它如粉尘一样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周围的美丽安静的景色随着它的消失集体躁动，脱去了优雅的外套，变得狰狞可怖，绿荫被鲜血铺就，清澈的河流污浊不堪，骷髅堆积如山，空洞的看着他们，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擎苍……”

他回过头，眼神中看不到曾经的熟悉，也和周围的一切一起变得疯狂，充斥着杀戮。

“不好，他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杨亮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悔不迭，早知道这样，刚才在他放弃挣扎的时候就杀了他！周擎苍已经恢复了体力，而且这个空间由他全权掌控，现在想与他抗衡，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他朝两个人走过来，背后风起云涌，飞沙走石，流动的鲜血拖起着阴森的骷髅骨架，它们都活了过来，张牙舞爪扯下胳膊和腿作为武器，在周擎苍身后形成了一个队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人间炼狱。方可儿脑海浮现出这四个字。

杨亮把木屋的门关住，拿几根结实的木棍抵住，环绕四周找到了一个后门，推搡着方可儿出去。

“快跑，这里我来解决。”

“不，我不走，擎苍不会伤害我们的，我们得救他。”方可儿挣脱他的手。

听到她这么说，暴怒一刹那席卷了杨亮的神经，他狂吼一声，捏紧拳头砸着胸膛，也不能缓解心中燃烧的怒火。

“你，你怎么了……”

杨亮低头一看，全身的汗毛快速的变黑变长，五脏六腑扭曲到一起，腿部的骨骼收缩重组，手臂也变短回缩，头变大变沉，颈部腮部的毛发让他无法呼吸。

“嚎——”他本想喊方可儿，可一出口便是一声嚎叫。

幽蓝色的眼睛，血腥和野兽的味道扑鼻，熟悉，残忍。他从方可儿惊恐的眼睛中，看到了他的样子，或是他曾经的样子——一头可怕的狼，朝她龇牙咧嘴。

从木门中间伸出一只骷髅的手，接着，骷髅军队将木屋的撞破，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周擎苍犹如浴血的恶魔，站在他们中间，俯瞰着狼化的杨亮和无措的方可儿。他的衣裳破烂，他撕成条状缠在手上和头上，嘴角挂着邪魅癫狂的笑。

杨亮感受到威胁，转过身，亮出尖利的牙齿，朝周擎苍的脖颈扑了过去。

他早有准备，迅速向左闪身，右手自下而上卡住了杨亮的喉咙。由于变为了狼身体缩小了，灵活性增加可力量减弱，他咬住周擎苍的手，鲜血的味道让他兴奋。

周擎苍将他扔到地上，骷髅军队围了上去，用手骨，头骨击打着他，里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啪！”干净利落的脆响，整个世界静止了一秒。

方可儿站在他的面前，泪水充盈着她漂亮的眼睛，“周擎苍！够了！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生死，难道最后，要死在自相残杀上面吗。停下，好吗，我求你了。”

看着痛苦的她，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两种不同的思想轮番轰炸着他，一个在说，“快醒醒，别被暴怒的原罪逼向不归路，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另一个在说，“他们只会拖你的后腿，他们应该死！你在做正确的事情！”周擎苍拼命地想赶走两个声音，可无济于事。

“快走，快带杨亮走，”他扶住头，大滴汗水低落，骷髅们放缓了动作，方可儿立刻拨开了其中一个，打开一个豁口，把杨亮拽了出来。

“去找牛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