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泡2.0

好吧，这个名字实在有些对不起观众。不过对于辛苦数月的前水泡，我们还是要表示衷心祝贺的，这“水泡2.0”之名就当成对它阶段性胜利的嘉奖吧。

为什么说是阶段性胜利？因为它已经成功走到了阿鼻沼的西部边界。

上次我们见它，它还只是一个小小爬虫。罪业魔一般是没有名字的，虽然水泡特殊，我们却不知道它真正称呼。即便之前经历两个月、五场猎食，它外形已经大变，我们也没给它找到个贴切代号。水泡君如今已是脱胎换骨，我们若再不给它的名号升升级，多少有点对不起人家的努力。

2.0版水泡几乎全没了当初诞生的样子，不但体型比当初大了10多倍，还有了3对奇特腿脚。

怎样奇特？先一对镰刀似的脚爪立在头顶，时不时互相搓动几下，发出咔嚓咔嚓的怪响；身下还有两对足，末端膨胀略成勺形，这“勺足”上还各生有一只大钩。那怪异的“勺足”能让它像水黾一样浮渡，镰刀、钩子则是它肢解猎物的成套锋利餐具。

从嘴巴、身体、尾部，我们多少还能看出以前所认识水泡的特征。嘴就是当初那个差点让它溺毙的家伙给的，只是现在宽阔了许多，长牙粗了许多。细看，还有刚呲出来的灰白色新牙。身体仍然是前大后小的水滴形，却没了分节的透明甲壳，而是覆着一层向后顺生，层层叠叠、大小不一的长条形或紫、或黑的乱鳞。当它抖开鳞片，就能看见那些较大的鳞片下都藏有圆柱形的角质喷管——可以让它喷水、喷气快速突击。身体末端缀着一条粗壮的紫黑色“蝎尾”，放平后依稀辨得出矛鳍模样。

也不知道水泡几个月里吞掉多少长相怪异的同类，才有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管怎样，如今的它真可谓披坚执锐、能杀善斗，绝对可以配得上“2.0”的大名。

“2.0”君现在日子过得非常幸福，它差不多可以横行阿鼻沼了。遇到的同类大都不是它对手，即便真有些打不死、啃不动的凶悍家伙，它也能凭借极高的机动性摆脱。所以，这些天它的前进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接近了阿鼻沼、微光林分界的魂河畔。

杀域大陆有三条主要水系，分别是：魂河、血水、湮命澴。

魂河发源于杀域外环西北的骨屑滩，大体呈一南北分布的“申”字型。先均匀区隔开杀域西部南北两岸，分岔的两支又各自向南划分出南岸三地，阿鼻沼居中，魂河在此有大小许多支脉汇入。魂河水在“申”字的下半部分——微光林南部——重新汇合，再汹涌向西，淌过几十里就冲进了血肉汤。

血水是整个七叶世界都数得着的奇特河流。它在外环东北顺时针画出一个几乎完美的正圆，圈成了浸血原。血水发源于浸血原东北一处名“斟血池”的石林，那里密布地热喷泉。血水在杀域外环东北绕了一大圈又流回斟血池，变成暗河群消失于地下，再从喷泉重现地表，如此周而复始——真是一条匪夷所思的怪河。

湮命澴则把杀域内、中两环分开，兼作内环护城河。它起于内环中央的无惧峰，沿比良坡而下，形成一个环山湖泊。这个怪湖只有向内的一边有岸，另一边则成了消失于内外环之间万丈深渊的壮观瀑布群。

这些地理知识罪业魔一出生就装在头脑中了。有了随身地图，再加上全套独特方向判别能力，即便杀域大陆永远只有黑夜，它们也不会迷路。

“2.0”凭借耳石已经能听到魂河的水声了。越靠近，它越是慢下来。在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的杀域试炼场，越是小心越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从大片高高杂草中潜伏到河边，伏下来细细聆听多时，它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渡河。

依仗优秀的听力，2.0成功避开了宽阔魂河水下的潜伏者，凭着那四只“勺足”，它快速浮渡。不多时，2.0就在魂河西岸安全登陆。从这里，它就“暂时”告别了出生地“阿鼻沼”，进入了杀域大陆最西部的广袤“微光林”。

面前是一片奇异的森林，放眼望去全是参天蘑菇。如果只是蘑菇长得大，倒也没什么稀奇。但这里的蘑菇不仅色彩斑斓，还都能发光。

假如从上空俯瞰，微光林就像是灯火迷离的不夜城。体量可观又形态各异的孢子或挂在巨型伞盖下，或堆集在粗壮的伞柄旁。大蘑菇间荧荧流光漫天飞舞；树根灌木或如晶莹剔透的蓝色壶瓶，或如垂吊华灯；还有些奇特植物就像无数光泡聚成的宝塔；林间小溪上也有一叶叶“光舟”；还有一片片不知名的生物浮在水上形成一处处光怪陆离的梦幻喷泉。

谁能想到，在永夜漆黑的杀域大陆，会有这样一处好似海市蜃楼、魔宗仙境的奇异森林？

不过我们说了这么多，这“2.0”君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眼。即便它有，想必也不会对眼前美景有丝毫赞叹，而只会觉得麻烦！

确实麻烦！从它遇到第一株巨型蘑菇，它就被这个奇怪的地方彻底弄糊涂了。围着那柄大蘑菇绕了几圈，它也没搞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简单的头脑分析不出个所以然，大概觉得到这东西很高大，那就意味着头顶上会有更多危险！

不错！不但危险！而且大祸临头！

从2.0开始渡河，微光林这边就热闹起来。各种发光植物的阴暗处，一个个潜伏的杀手行动起来！它们比起阿鼻沼的罪业魔有个巨大的优势——眼睛。

阿鼻沼的罪业魔多在沼泽、滩涂、幽昏水下活动，基本用不着进化出发达视力来警惕天空的威胁。但在微光林这样的地方，再凭借听觉、嗅觉、触觉感知四周、搜索敌情，就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巨大的蘑菇让这里的斗争变得更加复杂而立体，伏击偷袭不仅仅来自灌木、水中，更来自头顶！猛扑而下，一击必杀，这就是微光林惯常的战斗方式。

水泡2.0初来乍到，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微光林的这些土著都明白：能在短短数月离开阿鼻沼，渡过魂河来到微光林的罪业魔，肯定有些本领。那就意味着杀死它很可能就会获得更多、更强的能力。这个新来者绝对有猎杀的价值！

只是眼下四周聚拢的对手太多。先出击者不但大可能得不到能力，最后还成了其他罪业魔的盘中餐！而且同处微光林最外缘，这些土著的实力相差不大。场面一时在脆弱的平衡中陷入停顿，任那新访客继续四下转悠。

水泡2.0不敢贸然深入，它尽力散布紫雾探查周围态势。奈何所有土著都深谙伏击之道，没一个进入它的感知范围。它忙活半天一无所获，就在一颗发光植物旁停了下来。

要是它有眼睛，又熟知微光林的生存法则，断然不会停在这么一处危险地方——这等于举着火把走上步步杀机的夜路！

那些危险的潜伏者悄无声息的暗中较量一番，终于有一个率先踏入了攻击圈！正是它们中的最强者！也不准备，这个小霸王迫不及待猛扑直下！

依靠大范围散布的紫雾，2.0立刻察觉到危险降临。可袭击者的速度让它完全来不及躲闪！第一个照面，2.0就被一支长而尖锐的东西钉在了原地！

势大力沉的一刺，竟然贯穿了它的身躯，一身鳞甲好似纸糊一般！好在它反应及时！虽未能完全躲过这迅疾的一击，多少偏离了身体要害，不然这第一击就会是最后一击！

那袭击者身长、体重都超过了它！水泡2.0在地上挣扎几次却顶不开袭击者，危急中它凭借本能全力收缩四足，向上猛然一跃。这一下直跳到了半空中，几乎窜上蘑菇巨树的伞盖！而下落的巨大冲击力差点把它摔碎！那袭击者被这突然的绝地反击掀飞，水泡2.0也终于摆脱了透体而过的锐物！

落地一瞬间，口中矛舌第一时间打出！无奈那袭击者反应如电，挥起大弯刀似的口器把矛舌打落一旁。

最犀利的反击落空！它挥舞着头顶肢足，鼓起喷管，径直朝劲敌全速突进。一双镰刀劈斩如电，可那对手凭借发达的视觉，几乎每次都成功躲过。锐利口器一再对水泡2.0狠狠刺下，数次洞穿它的身体！两个罪业魔凶性大发，直打得火星四溅！蘑菇巨树如山般轰然倾覆！

亡命搏杀半天，再看水泡2.0，它浑身鳞甲已经破烂不堪，连勺足上的大钩都有一只断在对手身上。那袭击者更惨！它的厚重甲壳被弄得坑坑洼洼，全无往日风采。透明双翅被紫雾腐蚀得好似先天发育不良，萎缩残破到无法舒展，六对刺足也被水泡2.0的獠牙巨口折了大半！它再不能身形灵巧的移动，只得一瘸一拐与对手缠斗。

搞不清迎面扑击、撕咬了多少回合，也不知被插穿多少次，水泡2.0终于成功弄断了对方的最后两条腿。现在那第一击就险些将它秒杀的大家伙，无助地滑动残肢，却只能原地打转。水泡2.0无情的拱翻它，咬住重甲之间的缝隙，把初到微光林的第一个猎物彻底撕成了碎片。

随着吞吃，水泡2.0迅速进化出了新能力——它不是通过紫雾感知到，而是看到了那个猎物的型态、大小。有了这种新鲜的感知能力，那些巨大的辉煌植物头一次映入它眼中，更让它发现了仍潜藏暗处，且数量惊人的威胁！

这一惊非同小可！要与如此多的捕猎者轮战，任水泡2.0有几十条命都不够！以往的经验告诉它，如今唯有走为上！不做迟疑，水泡2.0抛下微光林的首个战利品，返身逃遁。那些土著一时间举棋不定——毕竟它们中的最强者都被这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干掉，谁还敢贸然上前？

趁它们迟疑，水泡2.0已经逃到微光林边缘，眼看就要跳进魂河逃之夭夭。可说时迟那时快！水泡2.0逃得急，一个模糊身影更快过它！

突然从后面抛来的一网，把水泡2.0定在离水几步远的岸边！新来的杀手全不在意众多围观罪业魔，直扑到目标，一边撕咬，一边以丝线缠绕！原来这竟然是头体型硕大、全身如白骨拼接而成的蜘蛛！

刚刚一场大战，进化尚未完成的水泡2.0挤出最后一点紫雾，勉强腐蚀开坚固丝网。两个彪悍的战魔又互相紧咬，斗作一团。

骨蜘蛛的撕咬威力不是腐蚀液耗尽的水泡2.0可比——其中饱含剧毒！所幸2.0吞吃了几口之前的猎物，如今它不但身躯渐渐涨大了近1倍，还在背部快速生成一双带银色条纹的紫色鞘翅，其下更抽出一对透明薄翼。那护身鳞片也迅速复原，且互相淤合，甚至赶上了微光林第一个猎物的甲壳厚实。自身防御增强的同时，新身体似乎产生了微弱的抗毒能力，凭借这些，水泡2.0敢于跟骨蜘蛛以伤换伤！

但这样在河边缠斗，还是对手占优。水泡2.0的直觉告诉它——水中才是自己的主场。它立刻就想把骨蜘蛛拖进魂河；但大蜘蛛明显更为老辣——它出击前就给自己留了退路——竟然先在微光林的蘑菇树上系了根丝索！

双方你死我活的争斗于是变成了一场拉锯战！水泡2.0要把大蜘蛛拽进河里，后者则想把它拖上岸去。它们撕扯半天相持不下的功夫，水泡2.0背后的一对翅翼终于成形，再加上体型的增加，它逐渐在这场角力中占据上风！翅膀鼓得呜呜响，“勾脚”、“蝎尾”不停啪啪拍着水，喷管当然也不闲着。水泡2.0正拼命忙活，就听一声脆响，大蜘蛛的丝索从当中崩断，它就这样跟水泡2.0双双摔进河水里。

阿鼻沼的罪业魔大都熟悉水性，水泡2.0凭借这个优势，成功把微光林遭遇的第二个强敌溺毙魂河。

想那骨蜘蛛着实死得冤枉。它本来在微光林深处，只为寻找食物才来到外缘，恰好遇到众多罪业魔被水泡2.0吸引。待它看清形势，正好赶上水泡2.0的第一个对手丧命，于是骨蜘蛛急匆匆跳了出来。以它的实力，外缘的罪业魔都得靠边站，却不想最后竟被志在必得的猎物拖进魂河，落得个淹死水中的尴尬下场。

微光林许多罪业魔还在虎视眈眈，魂河水下、东岸阿鼻沼也有越来越多的罪业魔前来查探。水泡2.0刚刚结束战斗，它拖着战利品的尸体重新爬上水面，边享用，边发出声声嘶吼警告周围的罪业魔——其实它还中毒在身，这只是虚张声势。

在杀域，中了毒最好的解药就是施毒者本身。成功杀掉白骨大蜘蛛，水泡2.0却未获得新能力，但它的身体很快从食物中寻找到了解毒物质。等水泡2.0终于不再作腔作势的时候，它体内的毒素已经解得七七八八。

迅速、彻底地吸收掉第二个微光森林战利品，水泡2.0不但伤口完全复原，之前的所有收获也终于全部进化完善！现在它的体型、本领都远超周围的罪业魔。

重新“飞”上魂河西岸，水泡2.0先发出一声挑战的嘶吼。低沉吼声远远消散，围观的众多罪业魔竟然无一个敢接受挑战，纷纷转身离开。

出现这种局面一点不奇怪——先被重创的劣势下成功拼掉第一个劲敌，又被微光林深处赶来的强者趁火打劫，连续两场死斗，最后水泡2.0不但活了下来，还变得更为强大！

这样的家伙，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对上。这个道理即便不用罪业魔简单的头脑去分析，单单靠本能也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水泡2.0等它们散得差不多了，抖抖翅膀飞上一株大蘑菇，迅速消失在微光林幻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