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泡中低语

除了稀疏的星星，这里再无光亮。

意识中有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反复告诉它——你是……！你一定得活下去！你要……你要……

活下去……这个倒不用谁告诉它，存活是生命的本能。至于那个声音灌输给它的其余纷乱话语，它完全不解其意。

这些混沌意识属于一个奇特生物。安静蛰伏的它看起来就像只紫色透明水泡，如此简单以致不分头尾的外形，良好适应了藏身的这片沼泽。

我们就先以“水泡”称呼它。

“水泡”所在的这片沼泽叫“阿鼻沼”，位于杀域大陆南部。

杀域大陆，正是七域八族分属七大陆之一。八族分别为：龙族、战魔族、虫族、灵兽族、㞭㟶族、五行族、真神族、隐族。

八族分处的七块大陆，看起来就像飘在虚空中的七片落叶，因此这个世界以七叶命名。各大陆自上而下分层错落，各有所属，依次是：龙界自然是龙族的地盘；立木台住着五行族；㞭㟶峪，是㞭㟶族名称的由来；灵兽山亦如此；腐海虫潮大陆清楚表明了谁是那的主人；再往下就是战魔族的杀域了。

至于真神族和隐族，他们人丁稀疏、行踪难觅，少为外人所知。据说前者藏匿于七叶世界底部广袤的神踪界，后者则漂在虚空的不知哪个角落。

既然水泡降生的这片大陆名为杀域，一众生灵又以“战魔族”自居。可想而知，这一族到底有多么好战嗜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杀域战魔族生命中只有两件事——杀或被杀。自出生一路拼斗，直到身死。先自相残杀、优胜劣汰，再四处攻战、为害各方；永无休止的征战，永远在生死间徘徊！这，就是头战魔！

以战魔族的特点，自然会形成一个完全以实力划分，生而为战的畸形社会，杀域自下而上共有七级：

一、罪业魔；

二、四相魔；

三、十死魔；

四、百战魔；

五、千窟魔；

六、万魔领；

七、魔王。

高高在上的魔王、万魔领肯定与现在的“水泡”没半点关系，我们先聊聊它的来历。

杀域大陆分内、中、外三环，“水泡”如今身处的正是最外边一环，位于大陆南部。自东向西又依次分布着微光林（东）、阿鼻沼（南）、鬼木林（西）三块区域。

外环大陆极西还有一片黑红色狂暴海域。这汪洋有个恐怖的名字：血肉汤！洋中有一名字同样骇人的地方：十死岛。岛上是战魔族一族的战略要地：业魔塔。

以战魔族一族大杀四方的行事方式，若无新丁加入，早就搞到灭族。业魔塔，正是战魔族新兵的出生地。每年12月18日，即“勇武血祭”一周后，业魔塔就会把这一年来培育的百万新生魔分别投送到微光林、阿鼻沼、鬼木林三地。

“水泡”就是这百万新生魔中一员。他们因从业魔塔诞生，所以又被称为“罪业魔”。这些新生儿先要经历同类相残后到达微光林、鬼木林，通过分别叫一口吞、怪木洞的两座传送门，于血肉汤十死岛集合，再经历一年“困笼”恶战。

从微光林、阿鼻沼、鬼木林穿过传送门成功到达十死岛者称为“四相魔”，而经历十死岛一年考验的幸存者被冠名“十死魔”。也有四相魔先不去十死岛，调头猎杀罪业魔，继续强大自身，待实力积攒够，再加入十死岛淘汰大战。业魔塔两年之内听之任之，第三年投放新的罪业魔时，若还有赖在投放场不走的四相魔，就会被直接捕杀。

其实这些“欺负弱小”的四相魔数量并不多，而且多是四相魔中最弱的。它们也是被迫——十死岛上的四相魔有个“优良传统”——会在传送门附近专门截杀后来者。

十死岛上这一年，武器就是自己的能力、躯体、爪牙。而食物，就是被杀掉的同族！

业魔塔只负责投放“罪业魔”，清理逾期的“四相魔”，并在“勇武血祭”后带走岛上“十死魔”。其他时间，业魔塔都对那些战魔族后代执行完全不闻不问的放养政策。所以，当一年期试炼结束，发现胜出者饿死岛上的情况也不罕见。因此，尽管每年投放数量有百万之巨，第二年却很可能颗粒无存，真可谓“广种薄收”。

要理解战魔族荒谬的屠杀伦理，或许可以通过下面的类比。新生“罪业魔”就像其他生物没成为受精卵之前的存在，四相魔则是孵化出世前的胎儿，只有成为“十死魔”才算战魔族中记名的一员。而成为十死魔还只是战魔族一生杀伐的正式起点，“勇武血祭”才是在族中真正立足的一关。

勇武血祭是战魔族血肉横飞的新年仪式。其他种族逢年过节，杀牲喝酒穿新衣，在杀域则是：砍头浴血争第一。

这场血腥盛宴分为两档：千窟魔间的较量；百战魔之间的死斗。从前一级别选拔中胜出的千窟魔即获得担任“王立勇武军团”之万魔领的资格，从此方可算族中精英。

要从十死魔跻身千窟魔，中间还隔着“百战魔”一阶，他们正是战魔族四处征伐的主力。从罪业魔成为十死魔后，就得跟随千窟魔加入对外战争。等这些十死魔新兵得到所属千窟魔统领认可的战功，才会被授予“百战魔”名号，也才有参加初级勇武血祭的资格。

每年新增的十死魔不算太少，但往年留存的百战魔却死得太多，因此战魔族虽已在七叶世界出现超过一千五百年，人口始终不及两千万。

除了本族，战魔族还有两支效命的附属亚族，外界将这三支统称为战魔族。于是七叶世界又这样的说法：百万龙族，八十（万）五行；百五（一百五十万）㞭㟶，九亿灵兽；无计（其数）虫族，万万战魔；无形隐者，不见真神。由此可知七叶世界大体人口情况。

不难想象，从一个新生魔成长为千窟魔要经历多少生死！按说“水泡”只是一小小罪业魔，绝对不该有名字。短命鬼还要什么名称、代号？可意识中那个声音似乎不仅赋予了它名字，还反复告诉它如何活下去，这就与普通罪业魔太过不同了。

黑暗死寂的阿鼻沼中，灵魂里的唠叨显得如此不合拍。幸亏水泡还太小也太傻，它还没聪明到学会厌倦。诲人不倦的好老师，加上不厌其烦的好学生，它们的组合在危机四伏的杀域幼儿园里，存活几率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