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一羲和之国,左为青丘,毗邻赢土。
羲和君主尧王的宫殿坐落于汤谷山上,那是一个气势雄浑,庄严肃穆之地势。
汤谷山方圆千里,近万尺来高。金碧辉煌的宫殿,彰显荣耀。殿外四周皆为洁白玉石漆成的栏杆,每处皆有九口井,九扇门。每扇门前都耸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开明神兽。据说,这是天帝为表彰尧王征服蛮荒七国的容赏。若有天神拜访,便是所有门都敞开着。
此刻,汤谷之上,一朵云团浮着一抹艳燕绝色,缓缓而下。
待站定于宫殿正门前,花蒂望着眼前这两只高大威猛,长着大脑袋,大脑袋上又冒出八只小脑袋的开明神兽,不惊讶然,天神们都是这般造物的么?
花蒂从袖里掏出一方帖子递与左边那只神兽,道:“奉赢土帝后神谕而来面见君主陛下。”
神兽接过帖子,上下打量着,面带疑惑,花蒂见状不禁浅笑,道:“神兽,似乎拿反了,背面才有字。”
神兽有些尴尬的照做,却想扳回一局,硬声道:“本座不唤神兽,名叫赤融。”
说罢,将帖子还与花蒂,又与另一只神兽对视一眼,欠了欠身,于门前让出个道儿来,花蒂面带微笑翩翩而入,略过赤融时,亦不忘朝赤融微微颔首道:“谢谢,融融。”
威风的神兽一怔,九张脸面涌出绯红。
花蒂慢下脚步,略偏过头,朝赤融莞尔朗声:“哦对了,那位赢土帝后,是我姐姐。”
赢土帝后月言,三界皆称她做月后,原是甘水苍和帝姬,后与赢土之君主素阮两情缱绻共结连理。她是花蒂的姐姐,却大她足有三万四千岁。花蒂从小便不知什么甘水什么帝姬,她受尽姐姐宠爱。不过也是,长姐如母嘛。
若说宫殿外阔已够霸气,那许是因为见者还未踏进宫门。
大约千百来颗的夜明珠高高悬挂于殿内,入眼之处皆为金光闪闪。花蒂眨巴眨巴快被闪瞎的眼,心想,真有钱。
经过宫殿的第一道门,再跨入第二道门,又了然仿佛置入仙境,花蒂喃喃叹:“就连天宫的景象也不过如此了。”
思及此,她不过是将眼前景象与天宫的瑶池看做一处了。四万年前花蒂有幸赴了趟掌管天地刑法的西王母举办的瑶池盛宴,也正值那时她满一万岁齐整仙龄。于是,姐姐月言,特特将她带至瑶池宴优雅的显摆了一番,席间毫不掩饰一副吾妹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的傲傲之态。
尔后情如何她也不大晓得了,只知姐姐宫门的门槛陆续修葺了好几次。
待跟前薄雾散去,一池清湖幻化出一名装扮朴素的宫婢,盈盈朝花蒂走来,且微微施礼道:“敢问仙子出处。”
花蒂回了一礼也笑道:“赢土帝后命我来此邀陛下于下月初二赴赢土吃酒宴,此帖务必当面呈请,”说着,递出帖子,续道,“仙子可否通禀一声?我便在此候着了。”
这位宫婢眼风淡淡扫过帖子,又施一礼道:“奴婢吟风,见过花蒂神君,早有所耳闻神君妙丽绝尘之姿,今日一见,当真如此。只不巧,陛下昨日与耶里神君同往北海去了。”
花蒂微微颔首,早对这种夸自己美貌的话语幽幽不屑,虽于三万岁时受封位列神君之位,也不过区区一个闲职,还是成日在赢土呆着。
可现下花蒂还是有些失落,自己趁着姐姐出门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看一眼那雄雄绰越征服了蛮荒的战雄——尧王。据说如今虽已是十万岁高龄,那副颜也仍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容貌。他曾阻止了蛮荒的入侵,保一方太平,天帝除了赐他开明神兽,还另赐了一件铁骨金甲战衣,这件战衣乃是盘古开天地之时的第一道雷光所制成,为所有神器之首。可他向来十分低调,几乎从不出席天界各大大小小的宴席。
约百来岁时偶有听到朝堂上赢土之君,也就是她姐夫素阮,提起过这开天辟地以来最勇猛的战场之王,正正于花蒂幼时的心里种下一颗崇拜的种子。
可好巧不巧,他也出门去了?
花蒂敛了敛心神道:“陛下归来最快需何时?”
吟风顿了顿,道:“神君方才在宫殿外时,毋后便已吩咐奴婢同神君说,若不急着往回赶,可先留宿于此,理应明日日出之时陛下就会回来了。”
“既是明日,那我便等罢。”
吟风带着花蒂穿过那池清湖,又跨进一处别苑,花蒂略微抬首,瞧见:春秋苑。终于一处厢房门前停下,想来这便是她今日栖息的地方了。
花蒂点头示意了下,吟风道了声“神君好生歇息”便翩翩离去。
她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到身后传来雀鸟尖锐的叫声,一向对此十分敏感的花蒂即刻捏了个决,前往看个究竟。可探了许久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妥,又打道回厢房。可这下为难了,眼前大约有五间并排的厢房,装潢都是一模一样,那哪间才是她今日歇息之处?
花蒂挠挠脑袋,每间房都敲了敲门,却都静悄悄的无人回应,那她便放松了下来,既是没人住的,随意一间就好。于是择了个双数,在第二间房前停下。
待她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竟有阵阵植木的芳香扑面入鼻。顿时心驰神怡,不由赞叹,这羲和的君主,真是好有情调。
她刚挨上榻,瞌睡突然就来了。从赢土过来也花了半日,就算是腾云,腰板也十分受累。
重重将眼皮合上,便睡去。这睡意虽深,却不够沉,那些刀光剑影,驷兽齐鸣,撕声怨嚎的景象又一次浮现,仿佛她自己就置身其中,场景真实得可怕。可醒来后却什么都忘了,待再入睡时,又即刻重现。由记事起,她便开始做这样的梦。
梦里花蒂看见自己骑着大鸟兽,飞向其中一方阵营,左手举弓,右手拉箭,蓄足了力道,瞄准下方,正欲发射,然此时,紧捏住箭尾的右手,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力道死死摁下。她惶然回首,只见是一束白光,隐约可见是人形,脚踩祥云与她并肩。右手仍动弹不得,眼见下方中有人发现了自己,欲手持利器朝她扑来之际,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安静点,不要乱了我房内的气泽。”
如雷音入耳,本就不够深沉的睡意着实烟消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