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面具男人
“为何乱跑?都把紫依吓坏了。”越云槿抱起她,语气充满了责备。沐珞仰着眸子看着他因为被汗水打湿而显得格外柔软的眉目,不由得心头一暖,“我也不想的,走散了嘛~”她讨好般蹭了蹭他的颈,如同一只乖巧的小兽,“我还赢了钱呢!”骄傲的举起手中的钱袋给他看,沐珞神采飞扬地和他讲刚才她如何诗惊四座的事,越云槿抱着她沿着长长的小巷回客栈,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兴许是昨晚玩得太累,今天一大早被紫依叫醒时,沐珞还迷迷糊糊地任她梳洗摆弄。柔软舒适的马车上,沐珞躺在越云槿身侧,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睡得正甜。越云槿右手轻轻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清冷的声音分外轻柔,“很困吗?”“嗯。”沐珞砸巴着粉嫩的小嘴巴,下意识地往他的衣角蹭了蹭,像只温驯的小猫。越云槿替她拉了拉被褥,墨染般的眸子泛着柔和的光泽。浅浅的晨光中,他纤尘不染的容颜仿佛笼罩了一层暖色,紫依不由得看痴了,宫主素来清冷,这样温柔的宫主她还是第一次见,想必沐姑娘与宫主而言很重要。越云槿收回手,忽地瞥见沐珞额头上似泛起一道浅光,待他再去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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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珞,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看着你真无趣。”
“右使大人,大祭司并无恶意。”
“大祭司,你就不要去招惹司空珞那个怪人了,不会哭又不会笑的,木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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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碎碎的记忆涌上心头,沐珞想要看清楚说话的人,却醒了过来。又是梦吗?她烦躁地挠挠头。“醒了吗?我们到了。”越云槿清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紫依拉开窗帘将她牵下马车。眼前是一座古朴恢宏的老宅,白墙黑瓦,庭院深深,深红色的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逍遥阁”三个大字,与其说是剑阁,倒不如说像是高人隐匿的老宅门,沐珞估摸着这位阁主大概有些年纪了,不由得肃然起敬。言漠抓起门环扣了扣,不过片刻功夫,门就被拉开了。一位穿着绿衫的老伯探出头来,一看见言漠,便眉开眼笑,“言漠少爷,你回来了?想死我了。”“好了朱伯,赶了几天的路都快累死我们了。”言漠扶着他,朱伯一听拍了拍脑袋,“瞧我,诸位快请进吧,阁主已经在大厅等候了。”“有劳朱伯了。”越云槿微微点头致谢。“越公子客气了。”朱伯关上大门,领着众人越过长廊小径。
“这里是言漠的家吗?”沐珞好奇地悄悄问道。“阁主是言漠的堂兄,言漠自小在逍遥阁长大,九岁那年才去了云衍宫。”越云槿耐心地和她解释。沐珞了然地应了一声,迈着小小的步子跟在言漠后面。
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大厅前,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袭湛蓝色的衣袍,身形颀长,风姿绰约,俊美的五官恍若天神,衣襟上用丝线勾勒出一株梅花,梅花点点的红蕊与泛白的花瓣相映,更衬得他气质孤傲不凡。若说越云槿是那皑皑白雪中的一株清竹,那么这个男子便如那霜雪中的寒梅,清冽孤傲,两人看似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越公子先前捎信过来,说昨日便可到,为何迟了一日?”男子开口,声音宛如上古神琴,透着些微的冷冽。“路上出了点变故,阁主,说来话长。”君无心正欲开口,却听见一道软糯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逍遥阁阁主吗?”他垂眸,看见越云槿正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青白的披风遮去她大半张脸,一双小鹿般灵动乌黑的眼眸正望着他。沐珞那句老阁主哽在喉中,自己到底是那根跳跃的思维觉得他年纪大,下一秒,她理所当然地问他,“你是不是叫逍遥?”小说电视剧都是这么写的,逍遥阁,阁主就叫逍遥,八九不离十,肯定错不了的。
不知她为何这样发问,君无心摇了摇头,“在下君无心,你是?”不等沐珞回答,言漠便抢先说道:“她就是那个变故,公子从路边捡来的丑八怪。”“你才是丑八怪!”沐珞气冲冲地推了他一把,赶紧跑到越云槿身侧寻求庇护。越云槿似有意扬了扬衣袖,言漠满脸怒气,却不敢上前半分。君无心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道:“越公子,进去说话。”
侍女奉了茶后退下,君无心率先打破了沉默,“澜雪剑在剑宗楼,昨天夜里有人来盗剑。”“那剑?”言漠喝茶的动作一顿,紧张地问。“没事,不过是闹了一下,他们取不走的。”君无心漫不经心地说。“为什么取不走?”沐珞觉得奇怪,一路走来她也没有看见逍遥阁守卫有多森严,况且那个上官琉微的幻境之城那么厉害,怎么会取不走?“澜雪剑本是上古邪剑,戾气极重,相传它有剑灵,若是力量不够强行去取剑,反会被它的戾气所伤,再者,剑宗楼上布满机关,岂是那么容易进得?”言漠一脸鄙夷地看着沐珞。可是我觉得魇狱门也很厉害啊!!!!!沐珞在心中呐喊,转念生出几分担忧,“云瑾哥哥去取剑,不会被戾气所伤吗?”“云衍宫有一把用千年寒玉打造的剑鞘,可以将它的戾气封住,不用担心。”越云槿轻轻将沐珞耳边的发丝拂好,“我不会有事的。”闻言,沐珞才安心地将手中的糕点放入口中。
晚膳过后,君无心和越云槿在凉亭内对弈,沐珞闲着无聊,便四处走走。“小桥流水,果然和诗里说的一样。”她一会去拨弄水和花草,一会站在桥上眺望,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倏地,鼻尖似乎飘过一缕奇异的香味,待沐珞再去细嗅,却发现风里什么味道也没有。兴许是错觉吧,沐珞抬眸,不经意间瞥见了仰躺在屋顶上的人,她想了想,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烈酒入喉,犹如火灼一般,言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仍挥不去胸中的苦闷。
“你在干嘛?”软糯的声音传来,言漠低头寻找,发现沐珞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屋檐下,她仰着圆圆的小脸,没有穿披风,右脸那一大块灼伤的疤痕依旧狰狞。“不用你管,一边玩儿去。”言漠不耐烦地摆摆手,实在没什么耐心对着怎么丑的一张脸。沐珞长长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偶然听见朱伯说他去拜祭父母,便开口吟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言漠凝神,反复咀嚼她的话,半晌,他勾了勾唇角,“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怎么会懂呢?”他笑得很苦涩,仰头倒了口酒。沐珞走了几步,看言漠这反应,她是猜对了几分,背井离乡,想不到言漠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还有这么忧愁的一面。倏地,“谁!”言漠扔掉酒杯,凌空站在瓦片上,一脸戒备地望着眼前戴着鎏金面具的男子。沐珞听见声音,刚抬头,便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失去了意识。言漠正欲拔剑,那男子却不发一言地离开了,他垂眸,却发现沐珞不见了。
“姽婳,右使大人为何还没醒?”“谁不知道我妖娆姽婳的十里香香气迷人,任凭她武功再高,也是会昏迷一阵子的。”一阵吵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沐珞幽幽醒来,便看见一个身段妖娆容貌美艳的绝色女子正娇笑着看她,纤纤十指红蔻丹,食指轻轻扫过她的眉眼,啧啧感叹:“虽然我也看不惯你那副木头脸,不过你这副丑样子,我觉得更恐怖。也亏你狠心,对自己能下这样的手,要是我,我才不干呢,”她自恋般摸摸脸,“我才舍不得我的美貌呢。”沐珞极力躲开她的触碰,退开几步,“你是谁?”“我,我是姽婳啊。”苏姽婳看见沐珞陌生的眼神,不由得一愣。“右使大人,你怎么了?”冷冷的声音传来,沐珞循声望去,发现那女子身侧还站了一个身影清瘦的男子,男子眉目清浅,五官晶莹剔透,常常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浅浅的金色。右使大人?沐珞尝试着将那些零碎的记忆拼起来,“上官琉微?”她试探般喊道。“属下在。”上官琉微恭敬地应道。“没什么,”沐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们把我抓来干什么?”
“是我让他们把你找来的。”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沐珞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做痛苦状,“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的。”烈璃彧微微一愣,似乎还没有适应她的态度,“等回到魇狱门,让青绸给你看看,是不是撞坏了脑子?”“你才傻了!”沐珞这才看清来人,一张银色的狐狸面具掩盖下,璀璨的眸子仿佛惑人心神。“是你,快把面具还给我!”她伸手去抓,无奈小胳膊小腿根本够不着,烈璃彧侧身一闪,躲过她的爪子,他反手一甩,将一个青白色的瓷瓶扔给她,“明日你将澜雪剑拿到手,便到这儿来,那是噬颜草的解药,我们会在这儿等你。”沐珞接下瓷瓶,,“那云瑾,越云槿呢?”“怎么?心疼你的云瑾哥哥了?”苏姽婳眼波一转,千娇百媚,“不过也是,云瑾哥哥的确俊美非凡,难怪我们右使大人动了心。”“苏姽婳,你最近很闲是吗?”烈璃彧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冷了几分,苏姽婳顿时脸色大变,“大祭司饶命,姽婳不敢。”“我先回去了。”沐珞抓住时机准备开溜,免得露出破绽。
“不急,”烈璃彧勾起她一缕乌黑的发丝在指间把玩,“你突然失踪,又自己走回去,不妥吧,不受点伤是说不过去的。”沐珞还没来得及咀嚼他话里的深意,就觉得颈间一阵剧痛,顿时双眼一黑,“你大爷的……”
细细的银针在火上来回熨烤,君无心双指按住沐珞颈间的血脉,缓缓将针扎了下去。沐珞“哇”地一声坐了起来,
“你拿什么扎的我?”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沐珞捂着脖子滚到床榻一角,大大的眼睛愤怒而惊恐地瞪着他。
“珞珞,怎么了?”越云槿推门而入,满眼担忧,“君兄,珞珞可有事?”他拉过沐珞的手,检查她的手上是否有外伤。“皮外伤,不过她的脉象十分古怪,似乎中了毒,而且,已有些时日,”君无心眉头蹙起,“在下才疏学浅,不知是什么毒。”“无碍,我准备带她去找竹离子,一定会治好她的。”沐珞小小的指头扣着他的手掌,越云槿安抚般摸了摸沐珞的头,“害怕吗?”“不怕,”沐珞记忆渐渐回笼,笑着摇了摇头,“你会来找我。”她四下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药庐中,墙上的药柜整整齐齐地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药材。“她既然醒了,我们便出发吧。”君无心道。“他也和我们一起走吗?”沐珞看着一脸冷漠的君无心,一路上半天都搭不上一句话,一看那眼神就浑身不自在。“碧焰庄庄主沈白崖三日后举办六十大寿,邀请了许多武林同道参加,逍遥阁也在其中,所以君兄会和我们一同出发。”越云槿替她穿好披风,沐珞跑到药柜前,眼睛发亮,“无心阁主,你能送我几味药吗?她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君无心将她说的那几味药包好递给她。“还有,硫磺。”
一上马车,沐珞就开始捣鼓那些药,这样异常专注的模样越云槿还是第一次见到。“珞珞,你在做什么?”越云槿奇怪地看着她的举动,既不犯困也不吵着吃东西,太反常了。沐珞似乎没听见,并不作声,言漠随手挑了块糕点递到她嘴边,沐珞看也没看就张嘴吃了。将药包重新捆好,沐珞高兴地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她嚼了嚼嘴里的东西,立马苦着一张脸吐了出来,“言漠,谁让你给我吃杏仁,我要掐死你……..”她伸出双手作爪状向言漠扑过去,言漠一扇子挡住了她,沐珞灵眸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了言漠一拳后立刻躲进越云槿怀中。
“公子,我今天非要好好收拾这个死丫头不可。”言漠气得站了起来,无奈个子太高,只能屈着身子黑着一张脸要找沐珞算账。“是你先惹我的。”沐珞双手环着越云槿纤细的颈项,不乐意地反驳。“言漠,珞珞不过是个孩子,”越云槿颇为无奈,“你又何必总惹她不快,让君兄看笑话。”“无碍。”君无心淡淡应了一声,不由得多看了沐珞两眼,她有一双极其灵动漂亮的眼眸,但脸上那块极大的疤痕几乎占据了她的右脸,让人第一眼看见觉得十分渗人。
马车忽地一顿,停了下来,马儿不安分地嘶吼了几声,打断了君无心的思绪。
“青桐?”他试着唤了一声,掀开车帘,
“阁主,是魇狱门的人。”青桐举着弯刀挡在车前。眼前的女子美艳妖娆,眉眼含笑,“君阁主,别来无恙啊。”她的声音娇娇袅袅,宛如出谷黄莺。“苏美人,好久不见。”言漠勾了勾唇角,漂亮的桃花眼隐隐泛笑。
“言漠小公子也在啊,看来今日我姽婳运气不错,”苏姽婳掩面娇笑,魅惑的双眼波光盈盈,“今日,你们谁也逃不了。”她吹了一声口哨,数十名黑衣门徒便将马车围了起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紫依一声怒喝,举剑向她刺去。“谁要个你这个丫头打,本姑娘可是要跟你们宫主打的。”苏姽婳状似恼怒地一拂袖,便将紫依逼了回去。
“珞珞,乖乖待在车里。”越云槿将沐珞安置好,正欲出去,却被她一把拉住衣袖,“云瑾哥哥,我来。”她一手抓着一串药包,一手拿着火折子,走到马车的横木前。“你这小丫头片子出来干什么?回去!”言漠低声呵斥道。“沐姑娘危险。”紫依挡在她身前。苏姽婳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嫣红的唇瓣轻启:“哪来的丑丫头,你要做什么?”沐珞吹了吹火折子,取下一个药包点燃,甩向那些门徒。药包应声爆裂,顿时浓烟四起,趁着众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沐珞喊道:“青桐驾车,言漠紫依快上车!”青桐不过迟疑了一下,就扬起马鞭,沐珞将那串药包点燃,一字排开甩了过去,剧烈的爆炸声阻挡了黑衣门徒的追逐,带浓烟散尽,地上的尘土纷纷扬扬,马车已不见了踪影。上官琉微稳稳落在苏姽婳身前,刚才他在暗处,已经将沐珞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俯身试图从车辙寻找他们的行踪,无奈地上车辙繁多杂乱,根本无法识别他们路线。
“右使在干什么?弄得人家一身灰尘。”苏姽婳不满地嘟起嘴,即便是抱怨的语气,声音仍然娇柔酥人入骨三分,“琉微,右使不会为了越云槿,要背叛魇狱门吧?”她惊恐地猜测,那丫头神经兮兮的,不会真傻了吧?“胡说八道什么,”烈璃彧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倚着树干漫不经心地开口,“谁都有可能背叛魔尊,只有她不会。”幽深无底的眼眸仿佛望着什么,隐隐透着几分沉郁,“跟着她,看看她要做什么。”苏姽婳还想问个明白,一触及他的眼眸,顿时心头发颤,只好毕恭毕敬地应道:“是,姽婳领命。”
确认魇狱门的人未追来,言漠才回到了马车上。
“你究竟是何人?”君无心寒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忽地冷声质问。沐珞并不打算隐瞒,无畏地仰着清澈灵动的眼眸与他对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莫名其妙就卷入你们的战争,随你信不信。”君无心倏地伸手扼住她的呼吸,越云槿纤长的手指扣住他的命门,将沐珞护到身后,“阁主,珞珞是我带来的人,你无权审问。”清隽绝美的面容清冷至极,连带着语气也疏离了几分。“她昨夜失踪却又回来,今日魇狱门的人围堵,她一个小小的孩童,居然出手阻挡了他们,仅凭那几个小小的炸药,他们却不追来,这一切难道没有蹊跷吗?”君无心字字点明疑点,沐珞简直要被气笑了,“难道你还希望我死在他们手上不成?好心救你却恩将仇报,真是浪费我的时间。”言漠看看君无心,又看看沐珞,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帮谁。丑丫头虽然讨人厌,但心眼确实不坏,但堂兄说的又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