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暗战硝烟滚滚（一）

我同穆妍清及赵君卓他们都达成了一致，我告知他们我会邀请松本清张在清明节当天陪我去扫墓，而暗杀邹博安的计划就定在了那一天，如果松本清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就会在窗台上放一个花瓶，里边插一支百合，大家就可以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行动。

如果我没能邀请成功，我就会在窗台上放一个空花瓶，大家就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找准机会来和我碰头，我们再重新研究。

第二日，松本清张便来接我去了六国饭店用餐，邹博安也在，用过餐以后，我先陪邹博安下了一盘棋，然后我跟松本清张说，“我喝了些酒，觉得有点点醉，想要去饭店的顶楼花园散散步，松本清张应了，然后扶着我上了顶楼。

饭店的顶楼花园摆放了些桌椅，种了很多的花，中间还有一个木制的秋千，我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的晃动着，任风吹起我额前垂落下来的发丝。松本清张忽然就和我聊起了中国的诗经，他说，“中国有句古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觉得曼丽就是那个淑女。”

我对他微微一笑，却不接话，他就又道，“刚认识曼丽时，我以为曼丽是一朵妖艳的红玫瑰，后来又以为曼丽是一朵兰花，但现在，我觉得曼丽是一杯酒，浓郁芬芳，越醇越香，让人只闻到那香气就醉了了。”

我轻轻的笑，却满眼的忧伤，缓缓开口，“只可惜曼丽和将军生在了这战乱的年代，淑女和君子没法毫无顾忌的相爱。”

松本清张闻言，定定的看住了我，我和他眼神纠缠，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不决，而我要让他看见我眼底的无奈，如果要让松本清张相信我这样聪慧有才情的女子丝毫不在乎我们的国籍和现在的对立，那就太难了，所以，我干脆自己说破，让他以为我对他有情，但是碍于我们的身份而不敢踏出那一步。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越是难得到的，就越觉得珍贵，我就要利用人的这样弱点，去一层一层的剖开松本清张的心。

许久，他伸出了手来，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看着他的脸，仿若看着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但我的眉却是皱着的，眼神无尽哀伤，微微犹豫之后，还是抽了回来，然后转过了身去，看着远处的风景。

这饭店的在上海算是高层建筑了，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上海。我喃喃说道，“将军看看，这上海如今是满满的阴霾，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我多么希望将军和曼丽是个普通人，那样就可以自由自在的……”

松本清张上前一步，忽然紧紧的将我拥在了怀中，“曼丽，我答应你，等战争结束后，我就留在中国陪着你，只要你愿意，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我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那嘴角却有一抹狡黠的笑意，眼神凉如冬日的月亮，声音却无比的凄楚，而深情的唤了一声，“将军……”然后似抑制不住的哭出来，肩膀轻轻的抽动。

松本清张就那样拥着我，什么也没有说，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背，许久许久……我抬首看他，脸上还有泪痕，然后慌忙的背过了身去，抬手擦干眼泪，在哽咽声里笑着说，“将军，再过几日就是清明节了，在我们中国，每年的清明节我们都会去为已故的亲人扫墓，我想请将军陪曼丽一起去给已故的父母上柱香，烧些纸钱，可以吗？”

松本清张看着我满含泪光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便笑了，在泪水里笑得嫣然如花，如那出水的芙蓉花，轻声的说道，“谢谢。”肖渝凡这日回家后，我便在阳台上放了一个花瓶，插上了一支百合花，我看着那花瓶中娇美的花朵，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愿一切顺利。

*****清明这一日，是一九三九年四月六日，上午九点，松本清张亲自来接我，他跟往常一样在客厅里喝着茶等我，而我在楼上换好了衣裳，修整了妆容，这易容是个精妙的活，必须仔细，不然就会被人看出端倪。今日是扫墓，所以，我穿了一身黑色的旗袍，披了件白色的披肩，然后就下了楼来。

松本清张看着这样的我，微微笑了笑，说道，“曼丽，今天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我问，“什么礼物？”

他便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很是精美的盒子，递到了我的面前来，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白色的珍珠项链，那项链的珠子颗颗都圆润饱满，没有刻意打磨的痕迹，应该是纯天然的，而纯天然的又这么大一颗的珍珠，想必是价值不菲了。

我慌忙放了回去，受宠若惊的说道，“将军为何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曼丽怎么受得起。”

松本清张却伸手将珍珠项链取了出了，走到我的身后，亲自给我戴上，他一边戴一边说，“这条项链上的每一粒珠子，都是我离开日本来中国之前从海中捞出来的，挑出了里边最好的，做成了这一条项链，做成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条项链一定要送给自己这一生最心爱的那个女人，自从遇见曼丽之后，我就觉得曼丽和这条项链格外的般配。”

我抬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项链上的珍珠，抬首看着他，眼睛里慢慢的就浮起了泪光，满满承载着的都是感动，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唤了他一声，“将军……”

他笑着牵起了我的手，“走吧，你还要去给你的父母扫墓呢。”

我点点头，任他牵着我走，我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摸着颈项上的项链，心底在笑，笑他被我的假象所迷惑，可是却不知道为何，笑着笑着心里就浮起了一丝悲凉来。抬起头去，忽然看见了伊藤兰，她正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有深深的敌意，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落在松本清张牵着我的那只手上时，我知道，她的心受伤了，那么，这个女人我更要多加防范，坠入了感情漩涡中的女人是格外偏执而危险的，为了她所爱的男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们一行一共五辆车，我和松本清张坐的是第二辆，上了车，车就朝着郊外驶去了，那两座坟也是我通过组织上找到的，根据我现在的身份刻了相应的墓碑，没有留下一丝破绽，做我们这行的，凡事都不可马虎啊，错一步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这两座坟的位置，距离上海市区需要大约四十分钟的路程，意思就是说，来回就要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的时间，再烧烧纸钱什么的，估计就要两个小时，我相信，这点时间应该够赵君卓他们用了。

一路上，我很温顺的靠在松本清张的肩膀上假寐，一直到抵达了目的地，我才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一盘整鸡、一碗刀头肉和一壶酒下了车，然后在那两座坟前有模有样的开始上香祭拜。

祭拜完毕后，松本清张就陪着我在周围闲逛，后面跟着一大群的人，也包括了脸色如寒冬腊月的天气一般的伊藤兰。

这四月天的天气是格外的好，山上到处都是一片绿意盎然，漫山的梨花和李子花都开了，很是美丽，一片片、一堆一堆的，像白云，路过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枝桠，那些白色的花瓣就像雪花一样簌簌的往下落。我不禁轻轻的念道，“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

松本清张闻言笑道，“这首诗我知道，是中国宋朝时的诗人陆游所做的《梨花》。”

我笑着称赞道，“将军好生博学。”

他朗笑声声，“我也知道一首写梨花的诗。”

“哦？”我疑惑的看他。

他便朗声念道，“压沙寺后千株雪，长乐坊前十里香，寄语春风莫吹尽，夜深留与雪争光。”

我巧笑嫣然，“将军这首，曼丽也知道，也是位宋朝的诗人，叫做黄庭坚，这首诗正是他所做的《压沙寺梨花》。”

松本清张竖起大拇指，也对我称赞道，“曼丽好才情。”

我便掩着嘴儿愉悦的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今天是来互相吹捧的吗？”

松本清张看着这样的我，眼中有了款款深情，他说，“曼丽，真希望能看见你这样一直笑着，那眉宇间，纯真就如这树上的梨花，洁白无瑕。”

我便又沉寂了下去，那种悲凉的感觉忽然又浮了起来，松本清张其实真的是个很博学多才的人，叫人不得不欣赏他，我想，如果他不是个日本人，我是能够和他成为好朋友的。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我毕竟是两个阵营的人，终究会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