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漠孤烟直（一）

那小丫头梳着双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是灵动，穿着一身干练的旗装，马靴，很有风姿，让我可以想象她在马背上的模样，一定很美，哎，为什么我得坐马车呢？难道是因为我不会骑马！

不禁觉得有些许汗颜，赫舍里曼丽的身份是旗人，据说清朝旗人个个都应该会骑马的，她怎么就成了个异数呢？此时我浑然的忘记了，换一种角度来说其实我就是赫舍里曼丽。

这个女孩子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车，声音清脆甜美，很热情的对我叫道，“小姐小姐，老爷说扎营了，你快下来看看，王大哥他们在生火了，准备烤羊肉呢。”

听见她的声音，我顿时觉得异常熟悉，这个人我一定见过的，还在思索中，我惊喜的声音已然脱口而出，“锦如！”这不正是赫舍里曼丽身边的那个丫鬟吗？虽然看上去似乎比记忆中的年龄小了些，但那模样，确实是锦如没错的，那，难道我此刻的身份就是赫舍里曼丽？

“怎么啦小姐？”锦如一脸疑惑，大眼睛眨呀眨呀。。

我悻悻的笑，放下了遮着脸的手，“没事没事。那个……月明……纳兰公子呢？”

“什么纳兰公子啊？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什么纳兰公子啦？”锦如脸上的疑惑更深了，秀美微皱，一副小姐难道生病了的表情，作势就要来摸我的额头，却伸到一半恍然大悟的嚷嚷，“哦……我知道了，小姐一定是逗我玩儿呢，喏，给你，你说的纳兰公子是指的他吧。”锦如笑意盈盈的递过来一本册子。

我正纳闷为什么锦如会不知道纳兰月明的存在，纳兰月明不是和赫舍里曼丽相爱的吗？锦如一直都知道的啊。却又见她似明白的模样，就喜滋滋的接过那本册子来一看，我差点跌倒下去，这……这分明是一本《纳兰词集》，里边收录的也全是我最欣赏的才子纳兰性德的词。

锦如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还在一旁唠叨，“锦如知道小姐喜欢看纳兰公子的词，可那是百年前的人物了，小姐怎么就迷上了呢，真是想不明白，我觉着张家公子也是很不错的，可小姐偏偏厌恶，每次一见了他就跟见了蟑螂一样。”

我不禁苦笑，嘴角抽了抽，赶忙转移了话题，“行行行，我逗你玩儿呢，别提什么蟑螂，一提我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你赶紧给我梳头，梳好了咱们好出去见阿玛。”此刻我脑海中的疑问虽多，却也没有答案，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吧。

锦如便牵了我的手到镜子前坐下，细心的给我梳头，而我瞧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又给吓了好大一跳，那镜子里的女孩儿虽然还是赫舍里曼丽的模样，但是年纪似乎也小了很多，最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而且，根本没有是丽妃时忧愁的模样，大眼睛晶莹剔透，满是纯真。

那么，我记得赫舍里曼丽遇见纳兰月明的那年，她已经十六岁了，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候纳兰月明还未曾出现，现在的这个赫舍里曼丽，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可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回到这个时候来呢，是还有什么没有让我看清楚的事吗？这么小的小丫头，又会有什么事需要让我了解的呢？

怔忪间，锦如已经给我盘好了发髻，我问，“锦如，我们这是要去往哪里？怎么在大漠里呢？”

锦如的声音明显的有些无奈，“小姐，你睡糊涂了吗？我们正跟着老爷由关外回京城呀，不是小姐你非要吵着跟老爷一起来关外看大漠的吗？还一本正经的说什么一定要看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的美景，否者这辈子都会是个遗憾，前日里，夫人从府里来信说，可想小姐了，望小姐早些回去，这不，老爷怕夫人等急了，第二天就备了东西往回赶。”

“啊？！哦，我……这是考你呢。”我忙胡扯。

锦如丢给我一个白眼，“我看小姐是在车里呆得无聊了，就拿锦如来玩乐。”说罢就佯装生气一般，气呼呼的下了马车，我也笑着跟了出去。

一下马车，就觉得视野无比开阔，打量周围，就看见下人们正在扎帐篷的扎帐篷，生火的生活，备食物的备食物，井井有条的忙碌着，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蓝色的袍子，黑色的马靴，满目慈爱的看着我，“曼丽，连日奔波，身体可还安好。”想来这就是赫舍里曼丽的父亲，嗯，旗人的叫法应该是……“曼丽安好，多谢阿玛挂记。”我恭敬垂目，声音清脆甜美。

阿玛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朗声笑着，“不错，我赫舍里家族的子孙就该是这个样子，不娇气，等回去了，阿玛就教你射箭如何？”

我眼睛一亮，有点兴奋，拍着手笑，“好啊好啊，谢谢阿玛。”

这夜，一群人都在沙漠中度过，傍晚，天边挂着即将坠落的太阳，余晖洒在金黄色的沙丘上，染出了炫目的色泽，那画面真的很美，难怪赫舍里曼丽喜欢。一大群人都盘膝而坐，围着篝火，啃着羊肉，喝着马奶酒，似有人窃窃私语，偶尔传来愉悦的笑声。一个壮年男子对着那几个披着披肩，着了西域服装，面上罩着面纱的女子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我不懂的语言之后，几个女子就起身脱去了披在肩上的披肩，露出了里边的金色舞衣，剪裁合体，裸露着两节白皙的手臂，犹如雪色莲藕，柔软的腰肢上，那雪肤香腻，很是香艳，引来了啧啧赞叹之声。

我侧首问锦如，“这些西域人也是我们府上的吗？”

锦如又无语的看着说，半晌才道，“小姐，你还有完没完啊，那些西域人和我们是在半道上结实的，听说是前往京城给皇帝献舞的，想着顺路，就结伴同行了。”

我悻悻的笑笑，“呵呵呵……你知道你小姐这两日记性不大好。”

锦如却也不再理我，认真的盯着那些舞姬看，满眼的艳羡的小星星，嘴中不时吐出，“真美啊……”类似的句子来。

我也转过了脸去细看，只见几名西域女子的面容隐约在轻柔的面纱下，看得不够真切，却也能看得出十分秀美，都有蓝色的眼睛，像浩瀚的大海，带了神秘的色彩，她们踏步行至场中央，行动间腰畔的银饰叮咚作响。

那个壮年的腿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奇怪的鼓，似桶状。壮年的两手扶着鼓，手就有节奏的在鼓面上敲击起了节奏，越来越快，组成的乐声轻快奔放而热情似火。随着这音乐，几名西域女子迈开了她们轻盈的脚步，舞步优雅热情，带动了飘逸的裙摆，行云流水般，时而露出了长裙下的赤足，看得见那足趾的指甲上染着一抹嫣红，在跳跃间如牡丹绽放，说不出的妖冶魅惑。舞姬腰肢如弱柳柔软扭动，旋转时身形如翩翩彩蝶，带动了身上的银饰，环佩叮当，一抬手，一回眸，媚眼如丝，这大漠空旷的地方，顿时也变得春光漪逦了。

有男子端起酒杯，和着音乐引吭高歌，大有大漠的豪情万丈，一众人全都鼓掌叫好。忽然有一名身材极是魁梧的男子起身走到阿玛面前，捧上酒杯，大声道，“赫老爷，敬你”。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些胡人，难道不知道赫舍里才是姓氏，居然简略成了赫老爷，但阿玛却不介意，举杯，仰头一口喝尽，说不出的豪迈姿态，那胡人便满眼钦佩之色，继续道，“听闻京城的汉舞也十分美丽，更听闻赫老爷的千金自幼善舞，可否请小姐为我等献舞一曲。”

这个大汉，虽然语句中有些不妥，但口气却很是诚恳，并无不尊敬之意，阿玛微微犹豫便笑着看向我，似在征求我的同意，于是我轻盈起身，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已然升起的明月，缓缓道，“中原舞技博大精深，曼丽不才，只会些皮毛罢了，若是各位不嫌弃，曼丽就献上一支舞，还望笑纳。”

大汉冲我微微拱手，我向他微笑点头，遂侧脸对锦如道，“锦如，你替各位英雄斟酒，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锦如已收敛了平时的散漫，恭敬的应了，执起酒壶，挨个的给众人斟酒去了，我快速回了马车，打开柜子，拿出来一件飘逸的舞衣，穿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赫舍里曼丽，这舞我会跳吗？

着好了舞衣，起身，脑海里忽然浮起了熟悉的舞步舞姿，似天生就与我身融合了一般，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此刻，你就是赫舍里曼丽。遂信心满满的步回人群中央，对阿玛道，“阿玛，请为曼丽凑曲。”

阿玛微笑点头，眼中有欣赏喜悦之意，从腰间取下一只玉笛，横笛而吹，悠扬的笛声缓缓升起，又大漠的辽阔，男子的豪迈，还有春风的柔情。我在笛声中优雅抬手，水袖微垂，蓦然旋转，挥袖，跳跃，浑然忘我，身子也越发的变得无比轻盈自如，宛若天成，似这舞我已经早已熟悉，跳来行云流水。

侧脸，却看见身旁，有一抹婀娜倩影，细看正是赫舍里曼丽的身影，她眉目间含笑，目光微显稚嫩，却清澈如水，有出尘的气质。白色舞衣，身姿窈窕，凌波微步，踏月起舞，长袖如水流泻，裙裾荡起一地风华，罗带飘飞，只觉如那月宫嫦娥，虽显纤弱，却美得不似人间，不然怎能如此轻盈，若脚踩水波上，飘逸身姿，与月影共嬉。我轻盈跃起，跟着她的脚步，尽情的舞蹈，月影间已经分不清跳舞的是她还是我。

音落，舞毕，我盈盈欠身，“曼丽献丑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热烈的掌声响起，四下皆是啧啧惊叹之声，那大汉再次对着阿玛举杯，“小姐天人下凡，真是人间绝色。”

阿玛举杯痛饮，朗笑声声，甚是满意，口上却是谦逊有礼，“小女拙资，让各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