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为谁零落为谁开（一）

我轻轻的冲他笑了笑，“我很好……”感受着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瞬间里就安定了所有的心神，他皱着眉头温柔的揽过了我的肩膀，我就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窝里，整颗心都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看着他眼里的柔情，皱起的眉，抬手，轻轻的为他抚平，忽然有一个念头滑过，也许，我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样想着，我的唇角就自然的浮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拔下了脸上的面皮之后就戴上了我惯用的面具，然后就跟着马云龙又悄悄的摸索着到了炸药库外，飞身跃上了屋顶，移开了顶上的瓦片，潜入，在堆砌的炸药中间放置了一个小巧的定时炸弹，按下了开关，条形的小屏幕上就有红色荧光的数字开始了倒计时，时间不长，就十五分钟。

快速潜出了炸药库，朝着与军区大门反方向的地方快速的跑去，从组织带来的消息，那里有一道小门，门上的墙只有两米高，凭借我们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易的翻墙而出，只是门外是一大片的玉米地，不好寻清楚方向，不过，马云龙有带指南针，向西走，大约五百米之距，就可以到达我们藏车的地方了，这一切，都是我们预先计算好了的脱身方式，过程所需时间也刚好是十五分钟。

我们穿过了一排又一排的房舍，忽然就听见警笛大响，我们刚刚在一处房舍的小巷道中隐住了身形，就瞧见这军区范围内，房舍中的灯光蓦然通明，所有的日本军都在黑夜中攒动了起来，车辆开动，鸣叫，士兵背着有着刺刀的步枪，跑动，队列整齐，刷刷的脚步声便在黑夜里回荡了起来……我们就藏在那角落里，细细的打量着外面的情况，没想到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变化，那些日本军就似乎都武装警戒了起来，我们一时疑惑，之后不得不猜测这突发的情况很有可能是松井石根的死比我们的预料提前暴露了很多。

因此，我们只是藏在角落里寻找合适的时机，然后就沿着屋檐下的阴影慢慢的朝着那扇小门的方向走去，由于所有的日本兵都赶往了前门，越到后面，人就越少，我们也就加快了脚步。

忽然，我听见黑夜里传来了一个很我很熟悉的声音，我顿时顿住了脚步，皱起了眉头，拉住了马云龙，翻身而上就爬上了房顶，趴在上面注视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不多一会儿，就从那里走出了两个人影来。

我顿时愣住，那个人竟然……竟然就是杜成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心里传来了阵阵的寒意，可是，那两个人影的对话却清晰的传来。

是杜成伟似笑非笑的声音说着，“佐藤上校，我对松井司令官的死感到非常的难过，但是，相信我们的合作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那个被称为了佐藤上校的男人就朗笑出声，“当然，杜先生能加入我们的这场神圣而光荣的行动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主义的荣幸……张啸林先生现在已经成了上海那些正义之士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人物了，想来不会长久的，那么上海终将会是杜先生你的囊中之物，也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的。”

杜成伟也笑，笑声里有了我所不熟悉的生硬和虚伪的客套，“佐藤上校您客气了，能为天皇效力，是我杜某的荣幸。”

佐藤上校再次朗笑，“好了，杜先生先回房去休息吧，我得去前面看看。”

“佐藤上校请便。”

佐藤上校便朝着前门的方向去了，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心里的滋味百种，蓦然的回忆起了唐薇红对我说的那件事，看来，那是真的，杜成伟早就已经和日本人合作了，为了那所谓的势利辉煌，即便知道了我是聂香兰害死的也依然帮着她做了掩护，原来，在我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悄然的变化了，正如我一开始的那种猜测，在这龙蛇混杂的上海滩里，又有几个人能够保持着持久的洁净。

我的掌心越来越冷，马云龙就握紧了我的手，而我的身体却是不能抑制的微微抖动了起来。我的声音冰冷，低沉而坚决的说，“云龙，我要去处理一点事情。”

他只是看着我沉默，眼睛里有苍凉，握着我的手却是越来越紧，而我，却是决绝的挣脱，飞身从房顶跃下，无声的站在了杜成伟身后不过一米远的地方，枪口对准了正准备进屋的杜成伟，“站住。”

杜成伟的就顿住了脚步，蓦然回头，看见我，眉头微皱，眼色几经流转，却不说话，我只是冷冷的道，“杜先生是吧，我听说你的父亲已经前往了香港，正在积极的为救国事业而忙碌着，而你却在这里和日本侵略者合作，不觉得自己很无耻么？”

他不动声色，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里的黑色浓郁如深海的浩瀚，似有浪声阵阵，忽然的出手，竟若出海的蛟龙，直拍向了我的胸口，似有一丝的犹豫，又好似有一丝的决绝，我一时间躲闪不及，就觉得一道大力打在了胸口，整个人都向后倒了下去，然后，整个胸腔里都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感，由外向内，再由内向外，像是骨头层层断裂……一时间，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迷蒙的看着黑色的天空，迷茫。

迷蒙中，看见杜成伟一步步走了过来，手慢慢的伸了过来，接触到了我脸上冰冷的面具，刚想要揭开，我就听见一声闷响，便看见了他的胸口绽放了一朵血色的花朵，如此妖艳，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再颤，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那些艳红色的血液，沿着他修长的手指游弋，然后从指间的缝隙里缓缓的滴落，一滴一滴，汇集成细流，蔓延，化成了一朵一朵温情微笑的花朵儿……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动了动手指，想要起身，却也无法起身，只有手指蜷缩，指节苍白，就好像遥远阴天清冷的天空里浮现出来的那种无力之感。

蓦然的，被人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宽厚的，我微微侧首，便看见了满目担忧和心疼的马云龙，我勉强的牵扯着唇角对他笑，嘤呢出声，“云龙……”想要语调平稳，却分明听出了清寒的颤音，眨着眼睛的瞬间，就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缓缓的滴落了，跌碎在地面上月光过处留下的淡淡的剪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