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一）

老太爷继续缓缓的说道，“按照年份算过来，那应该是1855年了，那时候的我十岁，皇上忽然的宣师傅进宫去为丽妃娘娘画像，本来师傅是从来不会为后宫女子画像，可是皇上说，只要他肯为丽妃娘娘画满三幅画像，他便把那块幽碧石赐给他。”

“幽碧石？”我疑惑不解。

老太爷便轻轻的笑着继续道，“那块幽碧石是一块上等的古玉，价值连城，上面刻着一种奇怪的文字，据说是来自于一个奇怪的民族，若是用自己的血喂养它，它便可为你实现一个愿望，但交换的条件是你的生命，不过师傅看重幽碧石的原因却不在此，而是，只要用这块玉来做成砚，磨出来的墨画出来的画儿便会栩栩如生，流转生辉。”

“像师傅这样爱画画爱到了疯狂的地步的人物，这块玉便是有着极大的诱惑力的，于是师傅同意了，然后他就爱上了那个他本来不该爱上的女子，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丽妃，可是明明知道不该却还是爱上了……后来，师傅又为丽妃娘娘画了第二幅画……”

老太爷慢慢的讲述着，我便在他的回忆里看见了那些奇怪的画面，那些我曾好似在灵魂出窍时去看见的那些情节中遗漏掉了的那部分……远远的铺陈蔓延而来。

……穿着灰色长衫的西宁轩澈，站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彩墨，他的手中拿着毛笔，久久的凝视着桌子上的画卷，那画正是他替当今丽妃娘娘画的那第二幅画，画上的女子还没有面目。

他紧紧的抿着唇，努力的回想那日在那牡丹盛开的园中那抹娉婷的身影，尖锐纤细而婉转的声线唱着一曲《贵妃醉酒》，飘洒的水袖，如仙似梦。那眉儿弯弯，那唇殷红如牡丹的花瓣般温润动人，只是那双眼睛，本来是那般明亮的双眸中却全是淡淡的如秋水微寒的忧伤，带着濛濛的水意……似在思念，似在缅怀，似在回忆，似在伤感……有着几分醉意，又似有着几分清醒……那神情揪得他的心阵阵的疼痛，她为何如此忧伤，为何……多想揽她入怀，拂去她眉间的伤，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终于只是叹息，她是皇上最最宠爱的丽妃娘娘，他位极人臣，于他而言，她就不不过是一朵伫立在湖中央的美丽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也罢……终于还是无法下笔，他只好卷起了画卷亲自进了宫去，去了她的静怡轩，走到采薇宫宫门前的时候就遇见了她的侍婢，锦如，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有精致的小碗，碗中洁白的羹面上漂浮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锦如对他微微福身，然后告诉他说是娘娘忽然想喝桂花莲子羹，所以她刚去了御膳房回来。而他，说是为了完成那副画卷所以想再见见娘娘。

于是，两个人回了静怡轩，院子里的那些牡丹花兀自开得娇艳，殿内大厅里没有人，锦如就放了托盘去了里屋，然后就传来了她的失声尖叫，“娘娘……”他慌忙冲了进去，便看见了房梁上白绫上悬挂着的女子，慌忙将她解了下来，拍着她的背好半晌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来，眼里是泪水和无尽的忧伤，看得他的心也跟着忧伤了，她说，“为什么救我……”

锦如的脸上是泪，“主子，你这又是何苦……”

她便笑了，笑的时候泪水就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了下来，沾湿了她衫子上的那些牡丹花儿，朵朵凄清，“生亦何欢……”

后来他和她便成了知己，只是知己，因为他救了她的命并且帮她做了隐瞒，虽然她依旧那般忧伤。他向皇上请了旨，说，“要完成这幅画，微臣需要多面见丽妃娘娘些日子。”

皇帝的眼睛里有了明显的不悦，挑高了眉，“这画就这般难画。”

他不卑不亢，“请恕微臣斗胆，娘娘的眼神有太多的忧伤复杂的纠结到了一处，微臣实难下笔，只能求多观察。”

皇帝的眼神便黯然了，里面有复杂的情绪百般流转之后叹息，“她……好罢，朕准奏。”于是西宁轩澈便常常抱着画卷到了静怡轩。

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他便从她那里知道了那个叫做纳兰月明的男子，也知道了她和他的爱情，她说，“这世上，独他纳兰月明能够居住在我的心底，无论多少年过去都不会损去分毫光滑。”

她说，“他的掌心永远都那么暖，像三四月的阳光，暖而不燥，让我就想那般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辈子……因为他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纳兰月明。”

她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若只是初见，她和他仍然在江南，那片牡丹花海，他轻轻的摘下了一朵白玉牡丹别在了她的发间，衬托着她如花的笑颜，那般纯澈而微带了甜蜜的色彩。他的眼好像最温情的那片天空，明亮如最光洁滑润的黑珍珠，将她的笑靥全都刻画在了那里，一笔一划，都舍不得落下了半分。

于是，西宁轩澈先是讶然了，他惊异于她的大胆，作为皇帝的妃嫔，心里念的嘴里说的都只能是皇帝一人，可她偏偏肆无忌惮，偏偏要嘴角含笑，目光温顺，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民间男子，而那个男子竟是死去了，就是因为私闯后宫与皇帝最宠爱的丽妃娘娘私会而被秘密的处置了，这，是锦如告诉他的。

锦如说那日狂怒的皇上在离开静怡轩之前对跟在他身后的华服女子大声的说道，“芸妃，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点风声，朕要了你的命。”

华服的女子便浮起了满目的惊恐疑惑，还有那迅速掩藏起来了的怨恨，然后恭敬俯身，“臣妾谨遵皇上御旨。”

于是，西宁轩澈沉默，黯然……却又没能控制住自己心里的那抹动容，他甚至发现自己是佩服着那个叫做纳兰月明的男人的，至少他可以为了她而不顾一切，即便是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