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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采薇醉宫闱(三)

作者:步枯 | 发布时间 | 2016-08-28 | 字数:4278

闻言,她忽然的就睁开了眼睛,侧过了脸去看了锦如一眼,目光那般清寒,继而露出了一抹更加惨淡的笑容来,却是没有说话……夜半,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便领了赫舍里曼丽前去洗浴,重重帷幕,浴池中薄薄的白雾袅绕,恍如梦境……然后她就被一卷毯子包裹住了赤裸的身体,只露出了头来,由两个太监扛送送往皇帝的寝宫,那里的宫殿门上写着三个字——乾清宫。

我宛若一缕游魂一般的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嘴角微微弯曲的弧度却还是让人看得出她心里的哀伤……紧闭的宫门忽然被人大力推了开来,隔着层层粉白的纱幔,隐约的看见了一个高大而略显瘦削人影慢慢的走了进来,我想要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却怎么也瞧不清楚,直到那个人影渐近,伸手挑开了粉白色的帐幔。

那个人影走了进来,站在床边定定的注视着床上的赫舍里曼丽,那双眼睛那般的深沉,让我觉得心底一阵的寒凉,觉得那般的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清楚这双眼睛自己是在哪里看见过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谁?我飘移了身子凑到他的跟前,想要看清他的容颜,却依然只看见了一片的模糊,唯独那双眼睛叫我的心里浮起了一丝的恐惧,想要逃走,是的,逃走……忽然,他就生气了一般的一把拉开裹在赫舍里曼丽身上的毯子,顿时,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上传来了一阵凉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已经成为了躺在床上的女子,赫舍里曼丽。

他的衣衫退却,身体就欺了上来,我本能的想要逃走,却根本就无法摆脱他的控制,他的手紧紧扣住了我下颚,“赫舍里曼丽,朕那般的喜欢你你却一再的拒绝朕,你拿朕的心当了什么……”

我张着嘴想要挣扎,想要说我不是赫舍里曼丽,我不是……可是,从口中滑落的句子却分明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皇上又何必要强人所难……”声音浅淡,婉转凄清。

突然,一种整个人都被贯穿撕裂了的痛楚就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了,我尖叫出声,却被他的唇狠狠的堵住了,那般的狂热的而霸道,带着令我恐惧的怒意,我闭上了双眼,手放在他的胸前,推拒着那尊滚烫的身躯,好想逃……好想逃……蓦然的,在我的挣扎中,身体竟然就又从赫舍里曼丽的身上飘逸了出来,悬浮在床边,然后就感觉到了自己满脸的冰凉,抬手拭去,紧紧的拥紧了自己的身子瑟缩在一旁,惊恐的看着床上重叠的两个人,赫舍里曼丽的脸上也是蔓延的泪水,双手死命的扣着他的肩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定在原地不能移动,看见他缓缓的起身,顺手牵过了毯子掩去了她的身体,他的那双眼睛定定的望着被自己折磨的昏过去了的赫舍里曼丽,突然就低低叹了口气,目光慢慢的变得那般的温柔了,伸出手温柔的抚着她的面颊,一寸一寸,动作是那么的温柔而又怜惜,忽然的俯身,轻轻地在她脸上亲吻着,将那一滴滴的泪水都亲吻拭去……日子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都如一缕游魂一般的在这个被人称为了皇宫的地方游走,始终找不到离开的方式,只能每日的跟在赫舍里曼丽的身边,心里的疑问却是越来越深,她和我一样的容貌,那个我始终瞧不清楚模样却有着一双我似曾相识的眼眸的皇帝……一切都叫我迷茫,为什么我会看见这一切,我真的只是在做梦吗?还是又经历了一次奇怪的穿越?

那一夜我忽然的变成了赫舍里曼丽,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分钟的模样,却让我明白了这个赫舍里曼丽一定和我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她究竟是谁?是谁?

我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只是赫舍里曼丽却被封为了丽妃,赐居采薇宫主位上的静怡轩,皇帝每次前来,她都只是淡淡的表情,眼神里没有什么光芒,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没有风拂过的湖水面上,不管他是大发雷霆还是非要他侍寝,她都只是淡淡的表情,穿着自己还未入宫之前的那些长衫,上面有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儿,梳着简单的发髻,皇上看见这样的她,总是沉默的站在窗前,眉峰紧锁。

忽有一日,皇上忽然来找她,拉了她的手来到园中,她微微抬头,蓦然的就愣住了,院子里竟然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上了满院的的牡丹花儿,大朵大朵儿的微笑着,开的格外的娇艳。然后听见他温和的声音说,“曼丽……我知道你喜欢牡丹,便寻来了所有的品种种在这里,请了名师静心栽培,终于让它们在昨夜齐齐绽放……”

我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那满院的牡丹花儿,白的、金黄色的、粉的、淡绿的、火红色的、紫色的、如墨的……朵朵娇艳,心里就浮起了一抹奇怪的情绪来,只又听得他说,“曼丽,朕如此爱你,你又为何不能心甘情愿的接受朕呢?”

她仍然沉默不语,却轻轻的拂开了他拉住自己的手,慢慢的走向了院子,站在那里,就站在那大片大片的牡丹花丛里,慢慢的移动着脚步,裙裾轻轻的拂过那些花儿,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轻轻的俯身,宽大的袖子轻轻的跌落,她伸出了纤扦素手摘下一朵花儿来,轻拈花茎斜插上自己高梳的云鬓,蓦然回首,对他绽放了如花的笑颜,那般的惊心动魄,恍如凝聚了世间一切美好而绽放的微笑,伴随着那笑容,清风起伏,她的声音恬淡,“皇上,我听说您身边有一位画师,堪称天下第一,哪日就请他来为我画画儿吧,画满三幅,我便安心的做您的妃。”

他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痴迷,一怔之后脸上就浮起了惊喜,朗声的应道,“好,朕准奏。”可我依旧看不清他的容貌,无论我怎么皱着眉头,把眼睛睁得生痛也依然。

###第十二章、美人如花隔云端(一)

画师来了,是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的男人,身形颀长,只觉得面目清秀,眉眼明朗温和,那真实面容却也看得很不真切,身边还跟着个小书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这第一幅画画得很顺利,赫舍里曼丽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在那层层的纱幔中间轻轻的抬手拨弦而唱,七弦在指下跃然而起,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琴音曼妙,歌声婉转,唱的是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她的声线幽幽,低低哑哑,婉若摇曳的春水在雨丝下卷起的点点涟漪,眼睛看着窗的方向,眼神迷朦在了窗外,揉进了一缕缕深情,那每一声的歌调,每一缕眼神都在低诉着自己的相思。

皇上坐在一旁,看见了这样的赫舍里曼丽,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怒意还混合着哀伤,可是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背影萧条,叫人看了心里寸寸酸楚,可是她却连头也没有抬,只是继续的唱着……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年轻的画师执笔挥袖,洋洋洒洒,曲落时瞬间收笔,然后便站在那里望着画儿,嘴角轻轻扬起就勾勒出了满意的微笑来,微微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搁笔,双手捧起了画,移步颔首,恭敬的送到了赫舍里曼丽的面前,声音浑厚,“丽妃娘娘,您看这还有何欠缺?”

赫舍里曼丽抿着嘴唇,微微笑着,抬首看了一眼便起身回屋,只淡淡的说了一声,“很好,有劳大人了,送去皇上那边吧。”长长的裙裾逶迤在地面,像是层层绽放的花瓣。

于是画师告辞,将画送去了皇上那边,最终的去向我不得而知,皇上再来的时候问她,“第二幅画何时再作?”

她轻轻的弯着唇角笑,眼神迷离,声音迷离,“半月之后,这半月中……还请皇上多去别的妃子那里,免得太后和皇后娘娘前来责怪……臣妾不懂规矩。”

他顿时愣住,眼睛睁得很大,有着惊愕和悲凉,可她却再一次的转过了脸去,目光过处,朵朵娇艳的牡丹花儿随着风轻轻的抖动着细薄的花瓣,那般柔弱而凄冷。

至此,整个皇宫之中都悄悄的流传起了赫舍里曼丽与皇帝的三画像的约定,甚至是整个紫荆城都这样说着,只是传说着这个约定的人们的心境都是不同的吧。而我,找不到我回去的路,不管是二零一二年的上海还是一九三六年的上海,我似乎中了所谓的‘魇’。

这夜,听说皇帝留在了重华宫的闲云轩中,赫舍里曼丽静静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她此刻的心境是怎样的了,是打算要放弃自己爱的那个男子了?是要准备接受皇帝了?也许,她还在犹豫,做皇帝的女人,太难,真的太难,后宫佳丽三千锦绣,宠了,又能宠到何时?

忽然的,有一个人影就从那宫墙上而来,穿过了大片的牡丹花儿直接闯入了赫舍里曼丽的房间,惊得锦如张大了眼睛,低呼出声,“纳兰公子……”然后赶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说话,慌忙的掩起了扇扇房门。

而我,慵懒的靠在炕上,趴在小木桌上,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下颚,定定的看着这个忽然闯入的人,若有所思。

他就在离赫舍里曼丽三米远的地方长生而立,身形傲挺,着了一身清素纹路的白袍,腰间别了一柄玉萧,他的那剑眉之下的那双眼睛,本若星辰却忧郁如沉沉的暮霭,满是化不开的哀伤和落寞,却又在瞧见她的那一刻溢满了深情和温柔,只是……这个人的面容,我竟然也是看不清楚的,为何这个人的容貌我也看不见,他和皇帝与赫舍里曼丽和我,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联,我想不透,始终还是想不透……斜倚在床边的赫舍里曼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回首,看见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就浮起了晶莹,唇微微动,声音颤颤巍巍,“秋风清,秋月明……月明……你终还是来了……”

月明?纳兰公子?哦……纳兰月明……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忽然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宛若从秋风里逶迤而来的音律一般,轻轻的道,“是的,我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还是跟着来了……”

两双眼睛就那样久久的凝视着,许久许久,她忽然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扑进了他的怀里,白色的衫子在她的身后飘摇出优美的弧线,清泪两行,蜿蜒而下,颗颗冰凉,叹息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曼丽……”

从此,纳兰明月几乎日日入宫,陪在她的身边,或提笔作画,或吟诗颂句,或弹琴吹箫……她的笑靥就恍如柔和的阳光之下千万朵牡丹齐齐开放的风华绝代,她说,“月明,真想一辈子都这样。”纳兰月明望着她微笑不语,温柔的揽过她的肩头,唇轻轻的吻过她柔软的发丝,无限宠溺。

纳兰月明不在的时候,锦如对赫舍里曼丽说,“主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去的……入得后宫门便终身都是王的女人,容不得一丝的背叛,即便是王看都不看一眼的女人,也不可以,这便是皇宫里女子的宿命……何况是您,皇上这般宠爱的女子。”

赫舍里曼丽却只是微微的笑着,“锦如,你说人死和心死,哪个更可怕一些?”锦如张了张嘴,惊愕的望着笑容里多了好几许明媚的的赫舍里曼丽,忽然沉默不语。

半月之后的那天,风很轻很温和,吹拂着满院的牡丹花儿温柔的摇曳。

赫舍里曼丽和纳兰月明正在屋子里抚琴吟诗,皇帝忽然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抹艳丽的身影,华服浓妆,那张脸清丽,细眉凤眼,神情高傲而得意,眼神恶毒,她的后面还有大群的侍卫。

当皇帝瞧见了屋中的纳兰月明的时候,他明黄色的衣袖扬起的瞬间便掀翻了娘亲的梳妆台,伸出手去指着那个纳兰月明说,“把他拖出去,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