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素心锦夜

月华如练，夜色微芒。

看着到妹妹跟江玉锦的房间熄了灯，王山这才悄悄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他悄悄下楼，出了客栈，一路向左，往万花楼的方向去了。

这一别几日，他实在想念不过，可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她。一来怕江玉锦她们发现，二来，菲月一定不肯。所以，他只能晚上等她们都睡下后，才敢出门。并以江南常富商的身份预约万花楼的头牌花魁。这不，到今晚才排到他。

趁着微明的月色，他上了早就雇好的一辆汽车。

车子徐徐开向万花楼。

万花楼的九姑一看是洋车，忙带着人招呼上去，

“哟，这位爷是？”

“江南富商柳爷，四天前预约了娇娘，今晚得信儿而来。”王山一袭锦缎长衫，头戴礼帽，再之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把他衬托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九姑忙陪着笑把他带了进去，并亲自将他带进了颜菲月的专人屋。

“柳爷稍等，我们娇娘一会儿就到。”她边说边退出屋，并关上了房门。

待那九姑离去，王山微微喘了一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真的是紧张到手心出汗。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他缓缓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欣赏着屋内的陈设。这间屋子用珠帘隔开，分里外两间。估计内间便是菲月用来见客的，而外间是用来待客的，中间的珠帘将她跟客人隔开，如此既可以保持神秘感，又可以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

待会儿，如是菲月看到是他，会不会很生气？他要怎么样才可以避免菲月看到自己？心情忐忑的王山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突然，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从里间儿传出，他蓦地回头，只见一袭红衣款款而至。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越发地紧张了。

“帘外可是柳爷？”帘内传出空灵清脆的声音。

王山定定地站在帘外，尽量拉低了帽檐，刻意压低了声音，

“正是在下。”

颜菲月只觉得帘外的人有些奇怪，与以往的客人很是不同。以往的客人尽管再正人君子，再高雅风趣，都会有男人骨子里的色性，都会有种垂涎欲滴，想要拉开帘子的迫切。而这个人却不是，他定定在站在那里，声音里除了紧张，一点儿欲望也没有。

或许，他只是想跟她喝喝酒，聊聊天儿，解解乏罢了。

“敢问柳爷今儿个是来听曲儿还是来喝酒的？抑或是听我的安排？”

“在下只想静静地隔着帘子听娇娘拉弹一曲。”

由于现学现卖，除了胡琴，琵琶古琴笛箫，她会的曲子都不太多。也不知这位柳爷是不是个行家，会不会刻意为难她。

“如果柳爷您没什么好的曲子，不如娇娘替柳爷做个主，即兴来一曲？”恰巧她最近自己谱了首曲子，还没试过手，即便听来，也不会辩出好坏。

“自然是再好不过。”她正琢磨着，只听帘外那柳爷声音有些高昂道。

她只觉得这柳爷的声音好生熟悉，可是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来，更不会连个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就来。

颜菲月素手浸香，拭干后，纤纤玉指轻放于琴弦之上，气定神闲地看向帘外。刹那间，如珠玉落盘，轻缓激昂，瞬又落下，清泉落溅，洋洋洒洒......

虽然王山不懂音律，可是在他听来，只要是出自颜菲月的手，那就是天下最好的曲子。他微微闭上双眼，想像着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绿柳如烟的湖边，她颔首浅笑，他凝眸相看，花红柳绿间，情深意切，暖意融融......

听着听着，王山便着了迷似的，眼神迷离，嘴角含笑，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珠帘前。

而此刻，颜菲月亦是弹得出了神，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在广城的日子，那是她这些年来最快乐最美好的记忆。等她弹到高昂之处，抬眸间，赫然看到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琴声嘎然而止。

王山竟然不知不觉地撩开了珠帘，站到了颜菲月的面前，他眼睛里泛着光，正如痴如醉地看着她。

“王山！”颜菲月顿时拧紧了眉心，讶异道。

王山这才回过神来，

“我，我太想你了。”他吞吞吐吐间，微微红了脸。

他们打小一起长大，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她都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一来，她并不爱他，二来，她没有资格去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看到他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实在是不忍心斥责，她缓缓起身，为他倒了杯茶，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以这样的身份来见我，如果想见我，就在每个月月末，去柳河边儿的柳桥上，无论刮风下雨，我都不会失约。”

王山一听，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他一激动，竟然紧紧地拥住了颜菲月，颜菲月知道他并无恶意，便没有推开他。

“菲月，让我一生一世守护你吧。”

就在此时，帘外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一姑娘不顾阻拦地闯了进来，

“王山！”她大叫一声，怒气冲天地走向他们。

王山一看，这不是江玉锦吗？她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深更半夜找到了这里？难道......为了避免颜菲月受到伤害，他连忙跑了出去，拦住她，

“玉锦，你，你怎么来了？”

江玉锦愤怒至极，

“好你个王山，那天我怎么拭探，你都不松口，竟然背着我来做这种事！”她边怒骂着边红着眼眶，“你就是个骗子！骗子！”她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就不信，她一个富家小姐，竟然连一个青楼女子都不如，“王山，你不觉得恶心吗？她这样一个被男人睡遍的女人，你居然还花钱来碰她，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说着，她蓦地将目光恶狠狠地看向帘内有些不知所措的颜菲月，“像你这样的狐狸精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贱人，贱人！”

话还没落音，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她的脸上，

“江玉锦，你太过份了！”

江玉锦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敢动手打她，她被王山这一巴掌打懵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抓起桌上的杯盘，就砸向帘内的颜菲月，

“你这个狐狸精，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别人的幸福，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一向对我疼爱有加，可是现在却因为你而动手打我！”说话间，杯盘哗啦落地，溅起的碎片划伤了颜菲月

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淌。

但是她没有作声，只是紧紧地捂住自己的伤口，一脸惊讶地看着帘外的王山，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如果她知道他已经跟江家在小姐订了婚，她就不会答应跟他再见，更不会让他帮任何忙。

王山怔怔地看着举在半空的手，不由得有些后悔，他缓缓抬眸，呆呆地看着江玉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江玉锦怒瞪双眸，

“我知道，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你不能这么说她，不能！”一听到这刺耳的话，他就忍不住的想怒，可是他仍是竭力控制，他怕会连累到颜菲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缓缓回头，看到帘内已经空空如也，颜菲月已然悄悄离去。

江玉锦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山，

“事到如今，你还要帮她说话，王山，我要你明天就跟我回去，若是不回去的话，我们俩就算是完了！”她怒吼道，完全失了一个大小姐应有的姿态。

王山轻笑，他王山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本就是一个流落街头一无所有的孤儿，除了妹妹，没人可以威胁到他。离了江家，大不了从头开始，何至于受制在她的石榴裙下！

“要走，你一个人走！”

私下里他已经积攒了不少人脉，也有一笔积蓄。若是离开了江家，依他现有的资源，再加上他的技术，再开一家小规模的酒厂应该不是问题。

江玉锦惊愣，她没想到非但没有威胁到他，反而让自己下不了台了。她呆呆地看着王山，原本盛凌人的目光瞬间弱了下去，微微翕动着双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若说不走，自己失了面子，若说走就走，那她跟王山之间岂不是真的完了？

她之所以说这些话，也只是想拿住他。这下倒好，该怎么收场？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这是最起码的责任感！”正当江玉锦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帘内突然传来洪亮的声音，“我看王山公子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应该会不会负了江小姐吧。”那声音不紧不慢，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却是让人无法拒绝，无可反驳，无路可退。

两人蓦地回眸看去，竟然是那玉娇娘。

江玉锦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心中甚是不服的她，很想讽刺她几句，若不是她，王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会儿她倒是装起好人来了。可是，转眼看了看王山，又憋屈地把所有想骂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江玉锦不明白，可是王山明白，他知道颜菲月是什么意思，“姑娘说得是，玉锦，我们走吧。”边说边硬拉着江玉锦走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江玉锦使劲往帘内看，想看看那玉娇娘到底长什么样，可以把男人们迷得七荤八素。奈何王山劲儿太大，一点儿机会也没给她留。